第24章 我們一起走
能不是冤家嗎?我醒來後白顯就生氣不理我了,學着陳庚陳辛那樣賣萌撒嬌也不抵用,一狠心擡着手腕詳裝疼痛難忍,他才快步過來緊張地倒出瓷瓶裏的藥丸喂我,“莛郁,這藥能止痛。”
藥很甜,有蜜棗一般的味道。
我看着白顯一臉緊張的模樣,心軟得一塌糊塗,把“藥”咽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摸着光潔的手腕告訴他不疼了。
他松了一口氣,卻立馬板起了臉,退到九尺外冷冷地看我。
嚯,蜀中變臉也得向若而嘆!
我心道,你生氣就罵我嘛,哪能整天不眠不休地守着我,還不和我講話呢,自虐呢?不過此舉殺傷力太大,我既心疼又無奈,逼着自己說了好些甜蜜肉麻的話,都把自己惡心到了也沒得白顯半個表情(裝痛有效,卻不舍他再擔心),平日天天來找我們的兩孩子不敢過來,每天靠在窗邊眼巴巴地看着,無名呢早就哪裏安靜躲去哪兒。
老神醫閉關回來時見此情景,把我拉到一旁,恨鐵不成鋼地批評道:“都七日了,你們夫妻倆的矛盾還未化解?姜小兒,你真是、真是個……傻狍子!”
餘光瞧見遠處的白顯笑一下,笑完又冷了臉。
他終于笑了啊,我偷偷松一口氣,第一次覺得被罵還挺好的。
“你倆……算了算了,痊愈就下山吧,你們再不走,我這小小藥廬山就要被人鏟平了。”老神醫說完後仔細打量一下茅屋,問我們食宿習不習慣,問我們睡得安不安穩等等,白顯有禮有節地一一回答了。
最後,老神醫撫了撫白胡子道一聲“好”(想必陳乙撫須的習慣從他這兒習得),又在白顯默許中将牆角處我新釀的兩壇桃花酒抱走了。
說真的,此刻我想成為除姜莛郁外任何人,至少還能和白顯講上一兩句話。
“師祖!”
“庚辛,走帶你們去吃好的!”
“師祖萬歲!”屋外陳庚陳辛的歡呼聲漸行漸遠。
白顯仍站在原處冷着臉,我嘆氣,拿起火爐上一封還沒燒的書信拆開,千裏加急,看上面的筆墨字跡,确實是姜莛清親筆書寫,書信內容一問我身體安泰,二說大慶國情,三催我們回京,理由是他思念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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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日思夜想’!”我笑着把信紙投進火爐,火勢變得旺盛起來,紙張縮成黑色的灰燼,火舌緩緩低下去了。
這半年裏燒了不少未拆封的信紙,不知前幾百封是何內容,也不感興趣。只是現在聽神醫說姜莛清派軍來“請”了,我再不能坐以待斃、任人魚肉,以前或許還會顧及手足之情,如今我手上傷疤好了,在白顯一遍遍強調中意識到傷疤愈合了、不疼了,也徹底放下了幼時讓我心疼的小團子。
我思忖一番,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白顯,“依你說的做吧。”
我的玉佩是母後給我的,有一年班師回朝,父皇将另一半玉佩也給了我,雙玉合璧只要大慶未亡就可調動天下兵馬。我無意皇位,只是想告誡姜莛清諸事多想,莫再将我逼到絕處了。
白顯接過玉佩,輕聲道:“莛郁,你要考慮清楚。”
白玉現身,天下大動。只是,我深知姜莛清的為人,他垂戀皇權,必将會把此事瞞下,我也多了談判的砝碼。
“想清楚了。”我伸手抱住他,“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到今天這步田地,不能說不是我一再忍讓造成的。”
姜莛清與我處處作對,是從他病好後我送他出東宮開始的。那段時間,因取血和照料病中姜莛清,手腕的傷一直未好,後期開始化膿發炎,導致左手無力舉物,我怕我弟擔心,也怕被父皇母後知道後責罰,就稱要閉門清修課業,讓姜莛清先回自己的府邸熟悉幾天,後來,手上的傷好了,已過了一冬,出宮請我弟時,他說不想回宮打擾我。我只道孩子有了自己想法,也順了他的意,平日東宮是怎樣的衣服飲食規格也遣人給我弟準備着,帶他和我一起學治國安邦之道,他的針對和抗拒,我還以為是小孩子心性,不以為意。
我笑着湊過去吻白顯,“我現在有家有室的,總不能叫我的夫君整天為我提心吊膽,我心疼他。”
“你還知道!”白顯偏過頭。
“我錯啦,再也不敢了。”我親他的臉頰,故意吸吮作出很響的聲音。
白顯脖頸都紅了,倔強地偏着頭不理我。
我親了親他的臉,環抱着他精壯的腰肢,“我們後天下山。”
“好,我晚上将玉佩寄給那人。”白顯道。
“我還沒去拜阿姆他們……”我很郁悶,如果沒有姜莛清這一茬,我和白顯還能去看看爹娘,在北疆還有好多快活日子。
“我們明天去,”白顯輕輕吻上我的唇,“阿姆會保佑你的。”
一吻畢,我攤在他身上氣喘籲籲的反駁:“是我們。”
聞言白顯輕笑了聲,擡手揉了揉我的頭,“阿姆會保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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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兩位身形纖長、面若冠玉的少年郎站在門外,朝我和白顯行禮,齊聲道:“王爺、白将軍,我來送你們下山。”
“你們是?”白顯問他倆要如何稱呼。
“陳辛!”
“陳庚!”
異口同聲。
白顯驚異,轉眼見我淡然的态度,扯起一抹僵硬的笑,看向兩人道:“謝謝二位了。”
兩人在前面引路,白顯緊皺着眉随着他們走,我實在看不得他這般糾結,便透露了陳庚陳辛兩人用藥來龍去脈,又道:“當時他倆真的只有六歲孩童的情智,并未欺瞞于你。”
白顯還是眉頭不展,拉過我的手問:“你當時是為此事生氣嗎?”
“你總要看我丢臉才罷休,”我嘆氣,坦白道:“他倆年紀尚幼,我們多照拂是應該的,只是當時你大病未愈還對他們事事應允,我擔心你,難免多想了,以為你想要一個孩子,氣自己不是女兒身。”
白顯停下腳步,“莛郁……”
“玩笑罷,我當時魔怔了而已。”我笑了笑,想拉着他繼續向前走。
“莛郁!”白顯未動。
“白顯,我知道我是男兒身,我也歡喜自己是男兒郎,我可以為這個國家做更多的事,也可以和你一起面對風雨。”
“白顯,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瞞你用藥的,很疼,現在一點都不疼了,真的,你看,我疼過了,所以我不要你經歷這種痛,男兒臉上有道疤怕什麽,我看着就覺得英武無敵。”
“白顯,我同你一樣喜歡孩子,可天底下還那麽多可愛的孩童,所以我不遺憾沒有自己孩子,如果你要自己養育,我們從優撫組裏挑一個……一對來養,我們百年之後,孩子們還能相互陪伴。”
“白顯,你別擔心……”我走近他,見他紅了眼眶,不再開口了。
我很是懊惱自己總在白顯面前口無遮攔,情深意切的話語說得好像逗笑一般,頓時掉了價。
可白顯聽得認真,他一言不發地聽我說完,伸手抱了抱我,沉聲道:“莛郁,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我要你開開心心,一如我們初見,我更要你無拘無束,還是那個名動天下的姜莛郁,所以我無法原諒因自己而帶給你的傷害,我會生氣,是因為我想和你一起面對,我不要你一個人做決定,不要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苦,莛郁……我也會害怕的。”
我愣愣的看着他,竟吐不出一個字。
之後,他松開手上前走了幾步,轉過頭朝我伸出右手:“走吧,姜莛郁,我們一起走。”
“哎!”我眼淚都要下來了。
我上前與他十指相扣,并肩而行。
上山時我背着白顯走了兩天一夜,下山不過半個時辰,陳庚陳辛将我們送到山腳界碑處,齊聲祝我和白顯別後一切順遂。
“謝謝兩位小先生,你們若是有空,歡迎來白府做客。”我笑着看他倆,兩人一副不舍的模樣還扳着臉不說話,挺像白顯的。
兩人齊齊地看向白顯。
白顯點點頭,生硬地答:“來,你們師叔也在京都。”
兩孩子漲紅了臉,閃着藍眼睛連連點頭。
等兩人三步一回頭緩緩走進藥廬山,我瞪着白顯問:“為何他倆更喜歡你?”明明我對他倆也好呀,給他倆做了點心,怕兩人年紀小還專門釀了米酒,而且我還頂着豔陽為他倆釣過魚!
聽我埋怨,白顯卻笑了,一張橫布傷痕的臉兀自生動起來。
我沒忍住,湊過去咬着他耳朵說了一句話。
白顯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我假裝沒有看到他紅得滴血的耳尖,擡手勾住他的脖子,“今夜洞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