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前塵往事
那年我六歲,姜莛清突發疾病,禦醫皆束手無策,父皇怕我過了病氣,賜了宮外一棟府邸給姜莛清,欲遣他出宮仔細養病,又讓她母妃去照顧他。
父皇下旨的那天姜莛清燒得渾身滾燙,小臉紅撲撲的,他要過去拉跪在庭院裏向父皇請留在宮裏的麗妃,走近了聽到她說“孩子命由天,作為母親的會天天在宮裏為他祈禱”,姜莛郁似乎不懂她為何要跪為何說這些話,便停在原地,轉過身偷偷來拉我問:“皇兄,我母妃她在說什麽呀?”
父皇坐在上方面無表情的看着,麗妃跪在他腳旁,東宮所有的宮女侍衛跪在下方,姜莛清巴巴地望我,我瞧着眼前的一切只覺得荒唐,反握着姜莛清的手拉着他一起跪下,請父皇準許我繼續照顧胞弟。
理由不再是我想要人陪,而是為君仁義之類的思量,我跪的筆直如背書一般說出這堆光明堂皇的話,麗妃眼神怨恨,父皇喜笑顏開,姜莛清似懂非懂的,等衆人散去,他才撲過來抱緊我說“皇兄,母妃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我會聽話的,你別離開我……”
病來如山倒,姜莛清開始時還能走出寝殿與我一同用餐,等到了第三日卧病不起,神智昏聩,我去喂藥時抓着我不放手。誰說孩子不明事理,其實他們心裏跟明鏡似的,姜莛清乖乖的喝完了藥,抓着我的手說話,說太傅布置的功課,說他和小侍衛玩的游戲,還說起他沒來東宮前的生活,他身體孱弱,麗妃總在父皇去她那邊時喂姜莛清藥,或許是治病,或許是催病,端一份母子深情,姜莛清講着講着就哭了,抽泣着告訴我:“皇兄,我都知道,我覺得母妃挺可憐。”
我當時氣急了胞弟幼時受苦,如今重病纏身可宮中禦醫無力回天,朝野無人能施援手,庚即以太子的名義向天下名醫發榜,榜上言辭也多有苛責,當晚無名揭榜,放言要想治病就得當朝太子親自請他。後來,我親自出宮求來了藥方和竹香,依照醫囑給姜莛清用了藥。
我曾經在姜莛清榻前昏睡過去多次。每次取了血配藥汁端進姜莛清的寝殿,親眼他皺着小臉喝下,只覺得寬慰,“莛清乖乖吃藥,很快就好了”,他吃了藥就想睡覺,要我陪坐在榻前陪他,而我一不小心又睡了一晚上。
頻頻取血,讓手腕疼得厲害。
我看着姜莛清慢慢恢複紅潤的臉蛋,聽着他乖巧的說“雖然藥很難喝,但我要聽皇兄的話”,每次把腥苦的藥喝完就給我看碗底叫我檢查……我心疼他太懂事,不敢顧手腕上的傷,怕讓姜莛清知曉了。這一瞞,就是二十一年。
南下時他說他聞得到竹香,當時我太過驚異,長呼一口氣才找回了神智。之後白顯來找我,心神不寧的我沒忍住向他說了竹香的事。
卻不敢說一件事,我的親弟弟六歲時就知道拿捏我的軟肋。
人心易傾。
或許白顯也知道。不然,以他的性格絕不會将姜莛清讓我倆三年後和離的诏書收起,不讓我知曉。
早在我們交好時,我們談過彼此喜惡愛憎,白顯不喜被瞞,而我平生最厭被欺騙,少年意氣啊,我倆還說遇到心機小人,要拉着他塞麻袋裏狠狠揍一頓。為何要塞麻袋呢?因為一個太子一個将軍被看到當街打人,形象不佳。
我們坐在屋頂上,喝着好酒,哼着北疆小調(白顯教的),有時說着找不着邊際的話,簡單又滿足。那時候李伯做好飯菜,會來叫我們,相熟了以後李伯還提議讓我倆未來的孩子訂娃娃親。
當時李伯不知我的身份,還勸白顯不能因門第成見而錯過一樁良姻。
Advertisement
聞言我和白顯相視一笑,都沒同意,告訴李伯兒孫自有兒孫福,還勸他寬心。
李伯喝了一口酒,笑着點頭道:“也是,什麽時候吃上你們喜酒,再談你們兒孫們的事!”
當時我覺得這話有歧義,卻不料一語成谶。
我和白顯沒成親家,倒成了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