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別
烈酒入喉,燒開了全身血液。我擡頭去望,白顯眼角薄紅,朝我遙遙舉杯,口語道:“莛郁,保重。”
“你也是。”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翻身越上馬背,狠抽馬鞭,率領将士縱馬踏過山丘峽谷,直向南水。
是日,白顯抵達南城,大破蠻軍, 殺敵十萬, 俘虜藍鷹族将帥官吏、王公貴族三十餘人。
次日,淮南王、白顯兩軍會師于南州城外。天子親征,兩軍分兵圍剿,一路勢如破竹,白顯斬殺藍鷹酋長,收複南洲城。
說回我這兒。
南水,于大慶南端,海岸線漫長曲折,将無垠的波浪和連綿的陸地分別開來,陸地不斷後退,一直退到高低起伏的丘陵之間。南水人口衆多,毗鄰海域,旅商樂業,其繁華程度不亞于京都,但近年來藍鷹、倭寇犯亂,均将此地作為重鎮,經年在城中擄掠,百姓深受其苦,承平盛景逐漸衰落。
我們連夜趕到南水,南水城裏火光沖天,烈焰滾滾,房倒屋傾轟隆聲不絕于耳,率二十死侍進城查看,得知此城早已空無一人,百姓悉數舉家遷出的消息時,我心下大松一口氣。
“半月前,淮南王集軍三萬于南水城外,将士大多是戰敗後北逃到南洲城的邊軍,竟在短短數日內潰敵千裏,到底哀兵必勝,可是在進城之後戰局急劇變化,淮南王臨時組的軍隊全折在裏面了,倭寇十萬兵陳海上,藍鷹族流兵據東南方,現在城外僅南水城城主蘇承禛率軍負隅頑抗……”右将軍陳建安一路向我彙報前線戰況。
蘇承禛?我認識他,早年我與他共同在太學府聽先生講學,此人頗有韬略,為人開朗,散學之時,我們常在一處游玩,談天下平泰、百姓和樂,也談平生志趣、昨日所遇。幾年後,藩王之亂,蘇承禛是淮南王幼子不得不逃離京都。幼時,我們常說“平天下,天下平”,如今卻和理想的情景迥異。
時下,容不得我悲春傷秋,收拾起情緒,我遂吩咐軍隊備戰前行,盡快與蘇承禛彙合。
彼時,蘇軍駐軍南水淩雲山南麓,殘餘戰士不足三千,人人神乏精疲饑餓難當,窮途末路人心思變,有人偷偷逃出隊伍給藍鷹族通風報信,以換取食物。淩晨四點,天空微明,我軍來到淩雲山腳,聞林中金戈激越、戰馬嘶鳴,有人大呼“城主小心!”,我與建安飛速對視一眼,緊握長槍,縱馬直出,一路撕開敵軍包圍,把深陷重圍的蘇承禛撈了出來,見他一臉血污,殺紅了眼,忙喝道:“子真!”
蘇承禛茫然回首,擡眼似乎辨認了一會兒,才笑了起來,“殿下,臣已等候您多時了。”
“你還能走嗎?”見他腿上血流不止,我有些擔心。
“死不了。”蘇承禛淡然道,迅速包紮了傷口。
他吹起口哨,喚過一匹馬,一手執缰翻身上馬,一手提刀,刀尖猶有熱血滴落,他朝我笑笑:“請殿下吩咐。”
“子真,你對此地熟悉,先率一隊潛入後山。”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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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蘇軍遭藍鷹族伏兵偷襲,遠處又倭寇虎視眈眈,我們一行深陷深山,一時抽不出開身來照應建安,要是我軍都被兩面夾擊,這淩雲山怕就是我們葬身之地了。
“遵命!”蘇承禛應下,轉身沖出重圍,隐入山林。
我坐在馬背上發號施令,令前軍執長刀,持盾圍護前行。大慶鐵騎已将伏兵清理幹淨,藍鷹族騎兵失去先機,心生怯意,其隊伍進攻的速度慢下來,這時建安分出小隊從後頭趕上來,與蘇承禛左右夾擊,戰場局勢陡轉。
這場仗足足打了四個時辰,我軍斬首數萬,終于将藍鷹族流軍主力殲滅,殘餘敗軍向海邊逃跑。
巳時正,日頭漸高,林間瘴氣彌漫,我與建安、子真彙合,“窮寇莫追,接下來,還有一場惡戰,保持體力。”
兩人應允。
此時,原先躲在深山避難的百姓紛紛站出歡呼悲泣,各奉酒食犒軍。
熱鬧之際,我悄悄走出人群,召來建安,讓他去安排清點傷亡、巡視、調集糧草等事宜,待他離開後,我轉過身卻見到似笑非笑的蘇承禛:“殿下,看起來很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