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我哪裏赤裸色情了?你說男友?意思是你是個受?”講真,我真的對林醫生是攻是受很有興趣,所以原諒了他對我的人身攻擊繼續挖掘:“是嗎?不但是而且是那種對女人不能硬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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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冰霜!收起你那種惡心的眼神!還有,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麽直白?!”林醫生伸出手摸了摸鼻子,很嫌棄地別開了臉不接受我的眼神拷問,我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的眼睛因為好奇與興奮而閃着光:“哈哈哈哈,那你是個真基哦!”
“算了。不說了。傷感情。”林醫生無地自容站了起來要走,我哪裏敢讓他就這麽走了!趕緊撲過去拉住:“不許走!把事情說清楚再走!我們談完!談完再走呀!”
林醫生的個子也挺高的,應該有一米七八左右,人又比較瘦,很顯個子。我就那點兒身高,撲過去的時候有點兒收不住勢,原本想抱住他的胳膊的,可這家夥并沒打算真走,只是想吓吓我,所以走得并不快,于是,我一下子就将人給抱住了:“別走別走,咱再說說,再說說呀。”
事關何絹素肚子裏的孩子能不能像個正常孩子一樣出生,我當時的臉上充滿了谄媚與讨好,甚至是一種有點賤的哀求,我自己在鏡子裏見過自己讨好別人的笑容,真是賤到沒有邊兒了,而且身為一個,咳,也算有點兒小姿色的女護士,雖然現在已經不做護士的工作了吧,但護士的制服還是一直穿着的,然後,我這樣一個有那麽一丁點兒姿色的小護士就那麽谄媚讨好地笑着從後面抱住了高高瘦瘦顯得也算玉樹臨風的林醫生,地點嘛,是在太平間冰櫃屋子邊兒上種滿了各種綠植的辦公室裏,如果忽略太平間那些放屍體的冰櫃,遠遠看過去,也算是,呃,挺那個啥的。
我當然沒想過這種場面會被誰看到,畢竟這屬于偶然發生的事件,我又不知道林醫生是基又沒預料到他說着說着忽然撂挑子要走,我更沒料到章君岩這種時候會到不需要消防員警官來的太平間辦公室裏來,再說了,我也沒打算一直那麽抱着林醫生抱下去呀,我也就是想扯住他不讓他走,然後我們把“事兒”詳細地好好說一說而已。
“咳,打擾了。”章君岩的聲音,真是連尴尬的一聲咳,都好聽到能讓我的耳膜發麻,我耳朵一麻腦子一愣,竟然忘記了自己正在抱着林醫生的動作,生生就将自己谄媚地抱着一個男人求留下的表情與動作多保持了兩秒,才着火一樣彈了開去,彈開的時候,我還像被捉奸一樣大叫了一聲:“章警官!你怎麽會在這裏?!”
“吳院長叫我檢查一下這邊的消防隐患,外面我已經檢查過了,屋裏的電線插座之類的我需要進去詳細地看一下。兩位不介意的話可以繼續,我檢查完就走。”章君岩一邊說一邊一個一個地查看線路與插座,一張俊臉上波瀾未興,眼神似水似冰,我根本猜不出他剛才看到的情形會讓他有什麽想法,我……有豆腐嗎?我想撞過去死一死……
“韋叔以前也是消防員,這邊好像一直都是韋叔負責的,一直沒有出過事情。”林醫生好死不死地加上了這一句,與我的尴尬成癌相比,他好像很坦然?喂,你不要這樣說呀,你這樣說,章君岩會不會理解為“這裏沒什麽問題你可以走了然後你再和我繼續”?
“林醫生!”我大吼一聲制止林醫生繼續說下去,林醫生卻笑得一臉無辜:“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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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世界上有豬隊友這個詞,大概是為了給林醫生這樣的人準備的吧。
他見到章君岩之後,就完全沒有了剛才春風溫柔的美好樣兒,居然變得有點猥瑣起來,他嘿嘿笑了一聲,先是跟着章君岩轉了一圈兒,然後在章君岩鑽進機房看線路的時候,他靠近我的身邊,湊得很近很小聲地說:“長得不錯身材也正,可惜是直的。是你的菜吧?”
我去!閣下你剛剛才向我坦白了你的性向,至于這麽快就和我讨論一個男人是彎是直的問題嗎?倫家還是純情少女的說,而且,是直的為什麽可惜?難道你也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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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海路沒有林醫生那麽清奇,在尴尬窘迫與色欲攻心之間轉換得也沒那麽快,所以我睜大眼睛瞪大眼睛看着林醫生,對于他因為有了太多的評價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唇色還挺好看的。不過嘴唇有點兒幹,以後塗點兒潤唇膏吧。直男都喜歡。”林醫生又一本正經地給了我一個聽起來很有用的彎男建議,但!是!在章君男剛剛從機房鑽進來看過來的時候,你湊得這麽近來評價我的唇色真的好嗎!?
我幾近欲哭無淚,覺得自己應該向章君岩解釋幾句什麽,但是又覺得什麽解釋都像畫蛇添足那麽多餘,甚至有可能是掩耳盜鈴般的可笑,我瞪着林醫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醫生猶嫌不夠似的,很是認真地将剛才還吊兒朗當地想繼續開玩笑的身體站直臉色肅穆:“小唐你怎麽哭了?”
我怎麽哭了?我還能怎麽哭了?身為朋友你看不出來我喜歡章君岩我不怪你,身為男同事你在有外人的情況下又是将我倆似是非非的暧昧加強你要是怎樣?而且湊得這麽近來說悄悄話是什麽意思我問你!林可尚呀林可尚,是什麽讓我漂亮的眼眸裏凝滿了眼淚,就是林醫生你這個豬隊友呀喂!
“都檢查過了,沒什麽問題。告辭。”章君岩的聲音比林醫生,哦不,比任何男人都動聽一百萬倍,可是,他也比任何男人都冷酷一百萬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麽樣的心境什麽樣的臉皮扯起笑容說了一句“謝謝章警官,歡迎再來檢查”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有一百萬只喪狗在瞪着我,然後我用有一百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的眼神瞪着林醫生,咬牙切齒地問了一句:“你願意和一個已經懷孕的女人結婚讓她的孩子合法出生嗎?”
林醫生明顯地感覺到了我的怒火,他似乎有點兒不明所以:“小唐你好像有點生氣,為什麽?哦,原來你真的懷孕了?!”
上帝呀,告訴我眼前這貨是用什麽智商考上醫學院當成了外科醫生的?他真的不是個智障嗎?
“林醫生,你母胎單身到了現在,對吧?”我已經在很努力地忍耐撲過去撕人的沖動了:“林醫生像你這樣的情商,一定沒有談過任何戀愛吧?如果沒有本能,你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和你一樣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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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那個,小唐你說話好像有一點兒刻薄哦。我是不是哪兒說錯話了?哦,你懷孕的事情不能說?”林醫生一邊猜測一邊點頭:“也是也是。這種事情不能多說。那麽,我道歉?”
“我沒有懷孕。懷孕的不是我。”我深呼吸一口,冷靜了一點點,不想被章君岩看到的剛才都已經被他看到了,不想被他誤會的應該也全都誤會過了,現在我自己氣炸了也沒什麽意義,不如先把何絹素的事情搞定再說。
所以,我以深呼吸了一次,讓自己慢慢地平靜了:“你就說你願意不願意吧,孩子不需要你撫養,甚至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你只需要陪着去領個結婚證,能夠保證在準生證辦下來之前不提出離婚,就可以了。準生證辦下來之後,你想離婚随時都可以,可以簽婚前財産協議,不涉及任何對方的財産分割。如果你有一些合理的要求,比如陪同見一見父母什麽的,也會努力配合。”
我語氣平靜了,也說得很冷靜理智,林醫生原本還笑着的神色也嚴肅起來:“唐冰霜,你是來真的?”
“別問太多,你就說你行不行吧。”我懶得多說,本來這種事情也不合乎人情規矩,本來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說重點就行了,他要是不同意或者做不來,說太多也是浪費口舌。
“沒有行不行,只有對不對。遇到對的人,我就行。”林醫生攤手回給我一個很賤的笑,我去,都什麽時候了,還給我開這種有色玩笑,要不要這麽賤。好了,現在可以斷定他是個賤受了。
“那行,下班後你等一下我,一起去我那兒再說吧。”我很幹脆利落地幫何絹素決定了她的“丈夫”人選,然後揮揮手示意林醫生走人,好讓我自己消化消化剛才的“悲慘遭遇”,怎麽辦?章君岩大概又誤以為我和林醫生有一腿了吧?
“結婚對象是你吧?”林醫生都要走了,偏偏又非常執着地回頭問了一句,而我剛想大聲地吼回去一句不是的時候,忽然發現剛才已經走掉的章君岩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走了回來,就站在門口,就在轉身回頭問我結婚對象是不是我的林醫生身後!
當然,我知道呢,這世界上是沒有一帆風順的愛情故事的,我也知道,男女主角産生很多誤會然後吵架呀和好呀什麽都是正常的,但!是!我和章君岩還沒有開始好不好!我只是想給他留一個好一點印象!就那麽難嗎!讓他誤以為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了!這都誤會到結婚上去了是什麽意思!
得。靠天靠天不如靠自己,我還是去解釋一下好了。所以我清了一下嗓子,在臉上堆起了笑容:“那個,章警官,其實……”
“這裏需要一個部門負責人的簽字,剛才忘記了。”可章君岩一點兒也沒含糊,他長腿一邁就越過林醫生走了過來,将手裏的一個表格遞了給我:“唐護士請在這裏簽下你的名字,确認剛才我已經來檢查過就好。”
所以?我連一個解釋我不會跟林醫生結婚的機會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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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簽完了字之後,章君岩接過表格,說了一聲謝謝就走了。他轉身幹脆利落,他背影筆挺潇灑,他不揮一揮手,就帶走了所有的雲彩,只留下一個欲言又止滿肚子委屈卻無處可訴的我,看着林醫生無語凝咽:“你特麽的為什麽不走快一點?”
林醫生愣了一下,攤手:“我不知道他會回頭哎。”
還哎!哎你個頭!真是個基裏基氣的賤受!我在心裏罵了N句,可臉上還是堆出了笑容:“那你先回去吧,記得下班等我,具體事情到我家再談。”我打落門牙和血吞了吧我,也不能就這麽點破事跟林醫生撕了不是?畢竟何絹素的肚子已經大得遮不住了,林醫生怎麽也算一根救命稻草不是?
“他好像并不喜歡你。”林醫生走到了門口,又停住回頭對我說了一句。我瞪着他,任由心裏的草泥馬從我的眼神裏向他飛奔過去。所以說賤受就是賤受,你不把真相說出來再打擊我一次你會死?
“理解你。因為我喜歡的人也并不喜歡我。”林醫生攤手,笑得特別無辜。我真想操起一只鞋給他扔過去,不過,看在他和我一樣母胎單身到現在的份上,算了。
林醫生走後,我關上辦公室的門,将剛才提起精神戰鬥的小公雞,哦不小母雞狀态甩到了九宵雲外,像一只喪得不能行的喪狗,跟着剛才章君岩的足跡,将剛才章君岩檢查過的線路插排看了一遍,一邊看一邊在心裏猜測他的心理:
檢查電腦線的時候,他一定在想,我去,這小護士也太開放了吧,在辦公室裏就和醫生摟在一起了。
檢查電路插頭的時候,他一定在想,難怪未婚懷孕了呀。
檢查冰櫃機電櫃的時候,她一定在想,哎喲,感情還挺好的嘛,在我這樣的外人在也湊得那麽近咬耳朵,我還是趕緊檢查完趕緊走吧。
我想,大概沒有人的人生比我更悲摧了吧。憋在心裏實在是難受得要命,我決定說一說。找誰呢,還是找19號好了。19號長得像章君岩,好看。
不過呢,光對着19號那張冰塊臉說話真沒什麽意思,而且他在冰櫃裏躺着挺安逸,大概也不喜歡我整天打開冰櫃追着他吐槽。所以我對19號說了兩句,看着他那張很像章君岩的臉,就有點說不下去了。算了,還是刷會兒手機吧。
我平時挺喜歡在網上吐槽的,比較愛逛那些鬼怪雜談的網站,別人看着可滲人的故事傳說,我看着覺得很一般,也沒什麽可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我老爹說的那樣,非得和神神鬼鬼什麽的有點兒關系才覺得舒服,所以我每天都去看一看,有時候也回貼聊幾句。在網上也有幾個愛好比較一致的網友經常一起瞎聊,自從我到了太平間之後,他們就一直嚷嚷着讓我以個直播給他們看看太平間是什麽樣子的。
我剛上線,他們又開始嚷嚷了:小霜小霜快發照片。
我:說了不能發屍體們的照片,就算人家不能說話了,也尊重一下屍權好不好?人家不一定高興讓我發出來的。
A:那就發冰櫃的照片!
B:求冰櫃魅影!
C:鬼影什麽的不奢求,照片有點陰森感就行了。
真是一群變态呀,喜歡鬼怪故事至于要這麽現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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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兒閑着也是閑着,正好有人聊天也不用去想剛才被章君岩誤會的那些小破事兒,得,聊一會兒呗。
我拿出手機随意地拍了幾張照片發上去,他們就一直嚷嚷:這叫綠色辦公室好嗎?這哪兒是太平間,差評!重發!
辦公室綠植多有什麽不好?非要冷冷清清陰陰森森才好嗎?真是沒品位的家夥。
我幹脆打開視頻,給他們直播了:這是辦公室,那邊是臨時的冰櫃,可以存放幾天到一周的,這邊是長期的冰櫃,我們醫院集全市之大成,所以比較大也比較多,一部分是捐獻醫學用途,一部分與一些案件有關,總之,他們是長住居民,一般不太動的,我們醫院還有一個能夠永遠冰凍的設備,也就是傳說中那種将瀕死的人凍起來等待新技術拯救的那種玩意兒,不過那不歸我管,因為人沒死嘛……
A:我去,你這太平間一點都不可怕好不,你沒事種那麽多植物幹嘛!看起來像花卉市場。
B:小霜,不對呀,屍體可以保存那麽長時間嗎?不會起屍斑什麽的?
C:屍體在冷櫃裏冰成冰塊了好不?起屍斑什麽的是在常溫下發生的事情啦。你影視劇看多了回去重看。
我:按說一般的醫院,也不會有我們醫院這樣的大型的保存無名屍體的設備,但我們醫院不是錢多麽,然後研究項目也很多,需要的人體也很多,所以呢,一些無名屍體都會往這邊送,自願捐獻遺體的那些,很少在冰櫃裏呆這麽久,呆得久的,都是沒名沒姓不知道是誰的,當然,也有一些實在是放不下或者其它一些原因然後火化掉的,比如說19號……
“……總之呢,號號們在這裏是過得很不錯的,有的人等待真相,有的在等待有緣人,有的在等待真正的消亡,大家都安靜友好,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人情來往,不用操心吵架和打架,哈哈。”一整個下午,辦公室裏蒼蠅都沒再飛進來一只,整個辦公室裏只有我打字的聲音,後來我嫌打字太累,幹脆改成語音了。于是辦公室裏除了我向群裏的ABCDEFG介紹冰櫃12345678910們的聲音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聲響了。
我倒是打發了無聊也轉移了注意力,我沒想到的是,網上那群家夥,居然一個一個津津有味地聽得入神,甚至一個勁地鼓動我:小霜!你開個直播吧!給我說講講號號們的日常就好。
號號們的日常?我去!冰櫃裏的人冰棍兒被稱做號號,聽起來還蠻可愛的咧。反正每天都那麽無聊,開直播也沒什麽難度,不過,吳院長要是看到了,會不會覺得我不務正業?
A:得了吧小霜,世界上除了我們這樣的變态,誰會對屍體的日常感興趣。
B:就是呀小霜,屍體有什麽日常可言嘛。還不是因為你不怕屍體所以才有趣嘛。
C:對呀小霜,我保證,肯定就我們幾個去看。
D:你以為世界上喜歡陰森詭異的變态很多麽……
呃,可我這不是對着一群喜歡陰森詭異的變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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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時被章君岩刺激的吧,大概也是實在是無聊得要命,我居然答應了他們,去直播網站注冊了一個ID,每天中午午餐時間做個直播,不是上班時間,吳院長應該不會因為這個開除我吧?而且,我這樣的小透明,在網上也沒什麽存在感,應該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不會有什麽人來看吧?
我還在猶豫,聊友A已經把注冊好的直播ID賬號密碼登陸地址都給我發過來了:“小霜,看好你哦。”
我一看,好家夥,還給起了個名字――花間屍友,我去,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名字為什麽非要往詩情話意的方向湊,不過也湊合用了,總比起什麽太平間直播間比較好吧?
我整了一下,好像還挺容易操作的,我不願意說話的時候,就把手機攝像頭對着随便一個我不介意的地方就好了,反正也沒什麽人看,就滿足一下這群不知道生活在什麽地方的對太平間的工作生活很感興趣的家夥的胡思亂想就好,每天午餐時間一小時,我也沒心理壓力。
一下午就在我不務正業的聊天中過去了,四點多韋叔過來準備換班的時候,內科那邊走了個老太太,一家人哭得很歡樂地把人送了過來,我一眼就看出來都是久病床前無孝子的“孝子孝女”,聲音嚎得可大,眼底卻都是歡喜。
韋叔看我一眼,說:“快下班了,你別去了。”
但我還是放下手機拿起記錄卡跟他走了出去,老太太四個子女,有兩個還在哭,另外兩個卻已經開始起了争執,似是為護理費多寡的事情。韋叔戴上手套去察看了一下白面蒙面的老太太,一項一項一給我說,我一項一項地記,我倆都屬于安靜的人,倒是家屬吵鬧開了,我們都以為他們吵兩句就算了,老太太雖然不在了,可人畢竟還在這兒躺着呢,可他們偏不,倒越吵越大聲起來。
韋叔看老太太的眼神滿是悲憫,想來也是,如果一個不能自理的老人病得太久,生活壓力下的子女肯定也疲于奔命,所以呀,年老了在還健健康康時就忽然之間死掉的那些人是最幸運的人,他們自己和他們的親人都是。
“咳。”接待室門口忽然一聲咳嗽,屋裏的人本還吵鬧着,但一個兩個都看向門口之後,頓時都收了聲。
兩個穿着警服的人走了進來,走在前面那個高高壯壯,皮膚黝黑,一張臉陽剛氣十足,眉目算得上英俊的那一類,只是胡子估計得兩天沒動了,顯得有些點頹廢。跟在後面那個個子稍矮一點兒,膚色白淨,眉目長得十分秀氣,一看就是那種剛畢業的大學生,大概是個實習警察?但是不對,那眼神兒也太冷了,應該不是個弱主兒。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是對的,唐濟瀾确實不是一般人,他簡直就是變态人中的變态人。
我當然知道我們醫院和市重案組有些合作,那邊的辦案刑警,驗屍官也經常在我們這兒出出入入,但是這兩位,我全都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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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警官。唐警官。”韋叔顯然與他們認識,但以他的個性,也只是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基于我是一個有禮貌的好孩子,又考慮到了以後應該還有見面合作的時候,我也點頭微笑跟着韋叔向兩位警官打了招呼:“徐警官你好,唐警官你好。我是新調過來的工作人員,以前在住院部做護士,我叫唐冰霜。”
“你好。”兩位警官裏,只有徐警官回答我了,那位唐警官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當然,我也不是什麽膽小的主兒,也回看了他一眼。
我總覺得那位唐警官怪怪的,這種怪異的感覺有點兒熟悉,我姓唐,他也姓唐,難道是我爹那衆多的堂兄弟中的某一位後代?
我爺爺那一代完全不知道計劃生育是什麽事兒,我祖爺爺和我祖奶奶感情比較好又有一點經濟基礎,于是兩人可勁兒地生孩子,我爺爺一共有兄弟兄弟姐妹十人,個個又都十分聰明,讀書厲害的很多,除了我爺爺這一支,其它九位爺爺和姑奶奶都分散在各個國家各個地區生活,雖然說每年也有個聚會什麽的,但是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全員到齊,所以,實際上有很多的堂叔堂姑表叔表姑甚至是兄弟姐妹我都不認識,別說認識了,有很多甚至見都沒見過。我爹不止一次自豪地說,他的堂兄弟幾乎遍布全球的每一個角落,讓我以後見着姓唐的不要和人家談戀愛,先報一報他的名號,萬一亂了輩份就不好了。
想到這裏,我腦子裏靈光一閃,瞪大眼睛看着那位唐警官,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一點兒我們唐家人的基因來,只可惜我看來看去,都沒看出來他和我見過的家族照片裏的那些人有什麽共同之處。就是那眼眸深處的冷淡,好像還怪熟悉的。
“請問哪一位是呂小蓮的親屬?”我正研究着唐警官到底是不是我爹的某位親戚,徐警官便肅起臉問剛才還哭成一團的老太太親屬。我瞄了一眼記錄本上的名字,老太太叫李翠,那位呂小蓮,大概是她的兒女或者親戚吧?
“是我們小妹,不過我們早就不認她了,那個殺千刀的,媽媽就是因為她才癱的!”一個中年婦女滿是悲憤。
“她因為吸毒過量,大約在昨天淩晨去世了。我們剛把屍體送過來,想請你們确認一下是不是本人,因為涉及重案,我們需要解剖驗屍。”徐警官說得很官方,他一張臉又生得嚴肅,李老太太的兒女們也沒有二話就跟着他們去了法醫們工作的工作間,那位呂小蓮已經從另一個門送進去放到解剖臺上了。白布剛剛掀開的時候,我本來沒打算去看,李老太的兩個女兒一聲驚呼,我才看了一眼,哎喲,燒成這黑炭樣還認什麽認呀,別說是兄弟姐妹,就是親媽也認不出來呀,徐警官确定沒有開玩笑?
“這……叫我們怎麽認呀。”大概是大哥的那位小心翼翼地對徐警官說。
“可以DNA比對,不過現在你們可以辯論一下特征,身高體型什麽的。”唐警官終于開口了,他一邊說話,一邊開始對燒得不成樣子的呂小蓮進行初步檢查。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脫下了警服換上了全副武裝的法醫裝備,呵,我說呢,那麽幹淨清秀的一張臉,那眼神怎麽冷靜得有點可怕,原來職業是法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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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實在不喜歡那個叫呂小蓮的小妹,兄弟姐妹四人匆忙辯論了一下便一致認定了被燒得誰都認不出來的屍體就是呂小蓮,并且快速地簽了字畫了押快速地辦理了同意盡快火化母親和妹妹的手續走人了。
剛才還哭得呀呀作響的接待室裏一下安靜了下來,我也到了正式下班的時間,換衣服前,我忽然想起了那位唐警官,決定過去問一問他知道不知道我老爹的名字,萬一真的是親戚呢?
天仁醫院年年都是警民合作的最佳單位,警方法醫們用的解剖間就在醫院裏,而且就歸我們管,就在整理間的旁邊,我從辦公室穿過冰櫃室就到了,我敲了一下門聽到應答了才進去的:“唐警官,我是唐冰霜,有件事我想問下你……呀!”
我呀的一聲,解剖臺邊兒上的三個人全都一致一看向了我,那三個人裏,除了清秀的唐警官硬朗的徐警官,還有一個我最想見到卻又總不能在合适的場合見到的章君岩!真不能怪我大驚小怪,你說你一個消防員!又不是警察又不是法醫!你到底站在解剖臺旁邊要做什麽?!就是為了向我展示一下你穿着消防員迷彩便服站在黑乎乎的女屍旁邊也顯得特別特別的帥氣特別特別的迷人嗎?!
“什麽事?”大概是因為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實在是太取悅某些惡趣味了,唐警官森冷的眼神裏竟然閃過了一抹笑意,并且準确無經地猜出了我到底為什麽驚訝:“這位是章警官,他對于火場出來的東西都比較有經驗。他正巧順路,就過來一起讨論讨論。”
“哦,是這樣呀。那你們忙吧。”我絕無留戀地再看了默默無語高高帥帥的章警官一眼,決定先撤,今天我在他面前制造的狀況夠多的了,并不需要再多一個。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把眼神留在他身上不肯走,是他……随随便便一個站姿都那麽好看,小妖精長得太勾人了我能怎麽辦?
好在,我再好色,唐家人的理智還是在,我微笑點頭又點頭地告辭後退,告訴自己再想多看他一眼也得走了,然後唐警官像看透我的心思一樣,忽然出聲叫住我:“那個小唐護士,你不是說你有事情要問我嗎?”
呃?好像是哎。我馬上站住:“對呀對呀,我要問你認識不認識一個人。”
“好,你問。”唐警官說着話,雙手卻沒停止地在已經的開膛破肚的呂小蓮身上扒扒拉拉。
呃,雖然我不怕,但還真有點惡心。我悄悄地移了兩步,将自己的視線鎖定在章君岩的側顏上,然後才把問題問了出來:“那個唐警官,是這樣的,我呢,覺得你有點熟悉。因為我爺爺有十個兄弟姐妹,我們家有些親戚我又沒有見過,當然我現在不是和你認親戚呀,我就是想問問,你認識不認識唐濟凡?”
“浙城的唐濟凡?”唐警官将肺部拿出來看了看:“章隊說得沒錯,是死後才放的火。”
呃?我愣了一秒,判斷出來後一句并不是對我說的,哇,章君岩怎麽能那麽帥,長得帥就是好,說什麽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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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護士,是淅城的唐濟凡嗎?”唐警官将肺部放了回去,又問了一句,我猛然從章君岩的盛世美顏裏驚醒連疊着點頭交了家底:“對呀對呀,就是淅城唐莊的唐濟凡,他是我爸。”
“他是我十四哥。我排行二十七,叫唐濟瀾。你應該叫我二十七叔。你在你這輩女孩裏排行第幾?”唐警官将幾小包一看就知道是某種不明粉末的東西從呂小蓮的胃裏取了出來:“一共吞了六包,破了兩包,純度應該很高。之前又用針管注射了,這種程度,不死就怪了。”
這一次,我很快判斷出來唐警官的話裏,前半段是問我,後半段則是對徐警官說的。于是我反應很快地回答了:“女孩裏我排第二。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叫我二姐的!我叫唐冰霜!”本來我想叫聲二十七叔的,但看着唐警官那張好像比我還嫩的臉,呃,實在是叫不出口,算了吧。
“你倆真是一家的?”一直肅着一張臉的徐警官忽然轉頭看我,嘴角竟揚起了一抹微笑:“老唐你可以呀,來這兒還能順便認個親。”
老唐?就唐警官那張年輕純情如大學生的臉,我是真不知道徐警官這一聲老唐是怎麽叫出口的,我正想開口解釋一下我為什麽要來認親,林醫生的聲音忽然從解剖室的另一個門傳了過來:“小唐,韋叔說你在解剖室,下班了你不走磨唧什麽呢?快點,不是說有事嗎?我餓了,你今晚得管飯。咦,這麽多……咳!”
林醫生的這人未到場話卻已經到了一堆的表現,讓我終于明白了我為什麽覺得他挺熟悉的可以做朋友,因為我和他真的很像呀,他現在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徐警官看的傻樣,和我剛才進門的時候死死盯着章君岩看的傻樣有什麽區別?明明就是同一種人同一種不可自拔好嗎?
等等!同一種人同一種不可自拔?!林醫生下午說了他是個基!然後他還說,他像我一樣慘,人家都不喜歡他!他看着徐警官的眼神!莫非!難道!
我剛想展開我的八卦想象力用我的火眼金睛察看林醫生和徐警官之間的蛛絲馬跡,卻看到林醫生的影子閃的一下就不見了:“唐冰霜,這裏在解剖你看什麽看!你不想吃飯我還想吃呢。我到車裏等你呀!”
什麽意思!這人設不對呀!像林醫生這樣的賤受,哦不,像林醫生這樣癡情不悔的真愛基,見到了自己喜歡的人,難道不是應該像我一樣死盯着不放嗎?這跑得也太快了不符合邏輯呀喂!
看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要像我一樣死死盯着他才對嘛。咦,章君岩呢?
“喂。”我只愣了一個神,眼睛便再次追上了章君岩的身影,只見他一邊走向門口一邊從迷彩褲褲兜裏掏出手機,聲音很是低沉的喂了一聲。
呃,聲音真好聽。他的手怎麽就那麽好看呢,指節修長又充滿了男性的力量感,真是……好想握一握,要是能……算了,這兒人多想那些好像不太健康,還是晚上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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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君岩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就沒再回到解剖室。我和我的二十七叔唐濟瀾相認之後,講了幾句就沒話講了,實際上章君岩一離開解剖室,解剖室裏就變得無聊至極起來,我借口林醫生在等我,也走了。我拐出門口的時候,聽到唐警官低聲說了一句:“覺沒覺得這會兒溫度好像冷了一點?”
徐警官不愧是英雄級別的冷酷人物,他只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的意味。
難道是我就高那麽一點點的體溫唐警官也能感應得到?我這位二十七叔也太厲害了吧?
離開太平間之後我順着道兒走向停車場,心裏挺期望能遇上章君岩的,但遺憾的是,在這種很适合打個招呼呀說一句有的沒有的場合,我并沒有遇到他的運氣。
唉,中午林醫生來找我的時候被他看到了。現在剛下班林醫生來找我的時候也被他看到了。雖然林醫生是個基,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其他人都還沒知道呀喂,章君岩就算不誤會我和林醫生有什麽,也會覺得我和林醫生的關系好得有點不像普通的男女同事吧?剛才林醫生還我管飯,真是的,好好的為什麽要說管飯的事情,換我聽在耳朵說也覺得關系不對好吧……
我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喪得要命,到了林醫生的二手國産車的旁邊時,我已經喪得只剩下半口氣了:“開車吧,前面第二個路口右拐。”
“狀态不對呀,你病了?”林醫生說就說吧,還很自來熟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咦,好像真有點兒燒。”
“燒你個頭。快開車啦!”我伸出手啪的一下用力地打開他的手,剛別開臉就看到面前剛剛開過的一輛車裏,駕駛座上那位眉目俊然卻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的司機,不是章君岩還能是誰!
我……上帝?請問能倒帶嗎?麻煩請幫我回到兩分鐘前謝謝!我要一臉矜持地走慢一點直到章君岩把他的車開走我還沒坐上林醫生的破車謝謝!
好吧,我知道上帝長期不在線……可是我真的好後悔呀!林醫生你的手為什麽那麽賤!雖然章君岩極有可能不喜歡我!但是我一點也不想讓他誤會我和你在一起呀呀呀呀!
“剛才那是章警官的車?車挺好的呀,消防員的收入還挺高的嘛。”林醫生對我內心的沮喪毫無知覺,自動自發地評價了一下已經消失在出口拐彎處的章君岩,還順帶再關心了喪成狗的我一下:“小唐,我覺得你真的有點兒燒,要回去拿點藥嗎?”
“不需要。走吧。”且不說我體溫一直偏高,就是我現在真的燒,我也寧願燒死算了。和章君岩認識這麽久在他面前連一個好印象都撈不到吃什麽藥要什麽自行車!回去自生自滅吧唐冰霜!
“你真的沒懷孕?”林醫生發生了兩下終于把他的破車發動着了,啓動的時候他又問了一句。
“我沒懷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