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欲說還休
李承策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只覺紅羅的這個哭聲甚是聒噪。
幾年過去了,她依然半點長進都沒有。眼裏從來都看不到自己的過錯, 只有別人的不是。
背在身後的一雙手緊了緊, 李承策轉過身看着她。
“若不是孤答應過奶娘要照顧你, 你以為你今日還能在這裏?”李承策語聲冷淡, “道理孤也不想再同你多說。一句話, 看在奶娘的面子上,若往後你能老老實實的,還可以繼續做你針線局的掌事姑姑, 稍後孤也會挑個好人家送你風光出嫁。但若往後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孤的東宮容不下你這樣的人。”
萬萬沒有料想到李承策竟然會對她說這樣冷厲的話, 紅羅一時連哭都忘記了,一臉錯愕的看着他。
明明以前但凡她提起祖母, 李承策對她的态度就會軟和一些。哪怕前幾年她被李承策送出東宮,随後她也是靠着祖母的遺物, 還有搬出祖母臨死前說的那番話打動了李承策,再次回到東宮, 但是現在她搬出祖母怎麽就不靈了呢?
腦子裏面亂糟糟的,她壓根就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李承策卻已經不想再同她說什麽了, 甚至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
撂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就冷聲的吩咐徐懷:“将她帶下去。”
說着, 轉身擡腳往書案後面走,不再看她。
徐懷見李承策動怒,忙應了一聲是。然後走到紅羅的身邊, 伸手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紅姑姑,您請回吧。”
面上雖然帶着慣常的笑容,但也只不過是挂在臉皮上的笑罷了,笑意壓根沒有到達眼底。
他心中明白,這紅羅往後在李承策面前是肯定翻不了身了。
要是她聰明,以後都老老實實的,看在過世奶娘的份上,李承策依然會照拂她一些,但要是她蠢笨依舊,再做一些出格的事來,李承策只怕真的再也容不下她了。
紅羅不甘心走,依然還想搬出過世的祖母來,好讓李承策能對她心生一些憐惜。
但是不說李承策了,就連徐懷都不會再給她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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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依然跪在原地沒有動彈,就吩咐旁邊的兩名內監:“紅姑姑跪的久了,起不來,你們兩個扶她出去。”
這話雖然說的客氣,但其實也就是讓這兩名內監強行将紅羅帶出去。
紅羅還想要掙紮,可力氣哪裏及得上兩個男人大?被這兩個內監一左一右的架着胳膊半拉半拖出去了。
猶且還不死心呢。出了殿,隔着窗子都能聽到她在哭着叫殿下的聲音。
徐懷偷眼瞥見李承策一張俊臉面罩寒霜,當下大氣也不敢出,手執拂塵屏息靜氣的站着。
片刻之後,聽到李承策如寒冰相激一樣的聲音忽然響起:“今年秋狩的事你和魏俊賢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新增哪些人去,又有哪些人今年不去?”
這些事徐懷都是了然無心的,忙恭敬謹慎作答。
李承策點了點頭,忽然又說道:“讓人去将瑤姬叫過來。”
徐懷心中十分驚訝。
瑤姬雖然近來都在殿下身邊服侍,但晚膳之後殿下就會讓她回去,怎麽現在卻忽然要叫她過來?
而且現在時辰也不早了......
心中略有些猜測,便遲疑的問道:“請問殿下,需不需要讓瑤姬先沐浴一番再過來見您?”
李承策正在書架上挑書,聞言手一頓。
心裏明白徐懷這是想歪了,微微一哂。
“不用。”
在書架上挑到了自己要看的書,他走到椅中坐下。一邊翻開書,一邊說道:“叫她過來研墨。”
徐懷:......
殿下您現在既沒有要寫字,也沒有要作畫的意思,要孟瑤過來研的哪門子墨啊?而且現在都已經入夜了,要研墨,他不是還站在這裏伺候的麽,做什麽非得巴巴兒的将孟瑤叫過來?
再說,昨兒不是才吩咐下要讓她休假三日的麽,怎麽現在卻要叫她過來伺候?
徐懷雖有滿腹的疑問卻不敢問,應了一聲是,轉身就要出殿遣個內監去叫人。
但才剛走出幾步,又聽到李承策在叫他:“罷了,不用去叫了。”
據燕揚所說,她每日晚間都睡的很早。現今身上傷勢未愈,睡的只會更早。只怕現在已經睡下了。
頓了一頓,想起一件事來,便問徐懷:“秋狩要跟去伺候的內侍和宮婢你都安排妥當了?”
往年秋狩李承策從來不會過問這些小事,但現在他卻忽然問起......
徐懷心中明鏡一般,忙躬身說道:“回殿下的話,現今定下跟去伺候的都是殿下素日用着順手的人,瑤姬也去。花名冊老奴已經叫人拟好,請問殿下現在是否要過目?”
“不用,此等小事你看着辦即可。”李承策翻過一頁書,面上神情淡淡的。
徐懷心中暗笑,面上卻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孟瑤次日上午就知道了自己也要跟着李承策去懷栾圍場秋狩的事。
當時她手裏正端着一碗烏褐色的藥,一臉的生無可戀。
回到東宮的次日一早就有個禦醫院的人過來給她診脈。診完之後不知道怎麽得出她身子虛弱的這個結論,筆走龍蛇的開了一張藥方,交給跟着自己的內監,吩咐他回去按這個抓藥煎了藥,一日兩次送過來給孟瑤服用。
孟瑤肯定不想喝啊。她覺得她不過是受了一些外傷而已,身體好的很,一點都不虛弱,壓根就不用喝藥。
只可惜拒絕無效。想要悄悄的将藥倒掉也別指望了,因為送藥來的這個內監就站在她面前,一定要親眼看到她将一碗藥都喝完了才會回去複命。
孟瑤是真不想喝。只是聞着這味兒她就已經受不了了,更不說喝下去。
只可惜哪怕她好話說盡,又或是拿了銀子想要‘賄賂’,這內監依然一點都不為所動。
到最後沒有辦法,只得一咬牙一狠心,一手捏了自己鼻子,一手拿着藥碗,閉着眼就往口中灌。
好容易灌下去,趕忙在內監遞過來的一小碟蜜餞中拈了一顆放到口中。
接下來費盡心思的同這內監一通套話,總算問出來這事是徐總管吩咐下的。
孟瑤為了避免每日受這兩次罪,想了一想,拿了自己前幾日繡的一只荷包出門找徐懷去了。
她知道徐懷白天也就李承策午休的間隙裏面才有空閑,所以特地挑的這個時間段去找他。
時間掐的剛剛好,進院的時候徐懷正好從躬身從殿內走出。
孟瑤踮起腳對他招了招手,又往旁邊指了指。徐懷明白,便往她這裏走來。
等他走近,孟瑤先滿面笑意的将手裏拿着的東西遞給他。
一面口中還在笑着說道:“我一直想要孝敬您些什麽東西,好表達我對您的尊敬。但也知道您在殿下身邊這些年,無論是眼光還是見識都比旁人要高,若只用銀錢買了東西來孝敬您,不說您覺得俗,就是我自己也覺得不是我親手做的,顯不出我尊敬您的心意來。可巧前些日子看到您的煙袋有點兒泛舊了,我就琢磨着給您做一只新的。剛剛才做好,趕不及就給您送過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您的眼。”
一番話說的既誠懇又讨巧,一張妍麗如芙蓉的臉上還始終挂着盈盈的笑意。
徐懷低頭一看,就看到她一雙瑩白如玉的手中果然托着一只煙袋。
是墨綠色的,上面彩繡着蝙蝠蘭花金團壽字紋,看得出來很費了一番心思。
徐懷心中一暖。
他身為東宮主管,平日奉承巴結他的人很多,背着李承策他也收過很多東西,不過也确實如孟瑤所說,收的大都是銀錢買來的貴重東西,又或者幹脆就是銀錢,卻從來沒有人親手做過東西送給他。
他無兒無女,也不知道有兒女是什麽樣的感覺。但想必他要是能有個女兒,看到他煙杆上的煙袋舊了,也會親手給他再做只煙袋的吧。
東西不值什麽,難得是親手二字和這份細心。竟然注意到他煙杆上挂着的煙袋舊了。
但面上還是要先推辭一番的:“這煙袋繡的極好。只是無功不受祿,瑤姑娘你親自做的煙袋,這不是要折煞老奴了麽?老奴不敢收啊。”
孟瑤也笑。一邊笑還一邊一臉真誠的說着客套話。
“徐總管您說的這都叫什麽話!我自打到這前殿當差,多次承蒙您的提點和照顧,我心裏都明白。像這次我受傷了,您竟然還特地叫禦醫來給我看治,您的這些恩情我可都記在心裏。不過是跟您做一只煙袋罷了,怎麽您就不敢收了?您說的這話才叫折煞我了呢。”
徐懷心想,提點便罷了,不過這些日子的照顧,包括這一次叫禦醫給你看治這件事都是殿下吩咐的,你要是真想感謝啊,那你得感謝殿下去。
但是顯然李承策做這些事并沒有想讓孟瑤知道。至少現在肯定不想讓他知道,所以徐懷不敢說。
打了個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将煙袋納入衣袖中,然後就做了關切的樣子詢問起孟瑤的傷來。
這話正中孟瑤的下懷,當下就笑着說道:“多謝徐總管關心。自打前日回來,褚大哥送了禦醫院配制的藥膏來,這兩日我都按時擦了,現在已經好多了。”
那哪是什麽禦醫院配制的藥膏,那可是貢品!只那一小盒就值多少銀子?
徐懷不明白殿下怎麽就如此看重孟瑤。關鍵是,殿下卻也奇怪。讓他将那盒子藥膏交給褚慶生吩咐送去給孟瑤的時候卻只說是禦醫院配制的藥膏。
明明關心一個人卻不讓對方知道,殿下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孟瑤:對啊,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