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19.08.18
夜色濃郁, 雨聲漸小。
水滴沿着車窗外壁悠悠滑落,霧面朦胧,氤氲出裏面一坐一躺的英俊男人之間旖//旎動作, 而那似有若無的聲響和悸動, 都被清冷月色一并掩蓋。
直到車子在一棟別墅前安靜停下, 顧桓才猛然回過神, 僵着紅透耳朵的一張臉, 急急從紀玦那抽出手指。
他心跳加速,煩躁得去抓頭發, 卻在即将觸上時指尖陡然急轉, 緩緩滑過了自己嘴唇,然後,愈發煩躁了。
一路上都在“專心致志”玩手機的高震淣下了車, 打開車門後, 見顧桓一身狼狽又略帶倦色,小聲征求他的意見:“您先去洗個澡, 休息一下,我照顧紀總。”邊說邊準備去扶紀玦。
他話音剛落,卻見顧桓對自己搖了搖頭, 無聲拒絕了他的提議。
顧桓直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紀玦的頭輕緩移至一旁的抱枕, 這才貓着腰,準備扶紀玦起來,不想又被那惱人的手铐阻礙了行動。
極輕的金屬嗡鳴聲傳入高震淣耳中, 他瞪着一雙“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的茫然大眼,來不及思考倆人一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忙找出一別針,湊上前,搗鼓了好久終于打開。
困擾了顧桓和紀玦一晚上的手铐轉眼間成了無用的累贅,高震淣正要扔,突然被顧桓叫住了,“哎,別——”
高震淣一愣,不解地看向顧桓。
顧桓喊出口的瞬間,心裏飙了一句髒話:我特麽的瘋了吧?還嫌一晚上被這玩意兒折磨得不夠,居然還想着留下它!
他那點自己都無法說清的心思被本能出賣,差點兒咬到自己舌頭,硬生生把後半句話憋了回去,可該表達的意思卻絲毫不差,此刻若再改口,在顧桓看來就和欲蓋彌彰差不多,搞得跟他真的對紀玦有點什麽似的。
高震淣一臉呆滞,然後懂了,眼尖地看到顧桓手腕上的紅痕,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姿勢——如此,勁爆的嗎?
自诩馬屁精之王人精之鳳的高震淣頭次詞窮,無處安放的小眼神忽閃忽閃地望向夜空,手上卻誠實地把手铐遞給顧桓。
空氣安靜了幾秒,緊接着,顧桓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自然地接過這副讓他又愛又恨的手铐,又自然地揣進兜裏,最後面不改色地補充道:“晚上發生了點事兒,我還有用。”
高震淣心說“不用解釋我也是個正常男人當然明白了”,面上卻忙不疊點頭:“對,對,是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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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及正事兒,顧桓立馬正色起來,從口袋裏找出被包裹的仿真兇器遞給高震淣,低聲囑托:“速查,小心點兒。”
高震淣還是第一次見顧桓如此嚴肅,頓時意識到了問題嚴重性,點點頭,還想再詳細追問顧桓晚上酒吧到底出了什麽事兒時,就見顧桓心不在焉地側過頭,注意力已經全都放在了紀玦身上。
高震淣感覺自己再待下去有些煞風景,識趣兒地說:“那我送您回家。”
顧桓搖搖頭,架起紀玦一條胳膊,小心翼翼地将他帶出車外,這才沖高震淣輕輕一偏頭,示意他沒事兒了。
高震淣沒再說話,往後退了幾步,目送顧桓他倆回家。
月色在草坪上映出兩道瘦高的狹長黑影,步伐略顯緩慢,卻依然穩穩地并肩而行,倆人安安靜靜地進了顧桓家,明明沒有任何言語,但看在遠遠望向他們的高震淣眼中,仿佛在黑夜下圈出了一螢火微光的小小天地,再無他人能融得進去。
最後,那點點光亮和着夜風消失不見。
高震淣盯着倆人離開的方向,有些發愣,良久,忍不住又嘆了聲氣,轉過身。
“嘀嗒——”房門悄然打開。
正卧在角落的阿加聽到顧桓動靜,立馬豎起耳朵,呼哧呼哧地跑上前,沿着顧桓褲腳撒歡兒地蹦噠,它等了好久,卻并沒有等來主人和往常一樣的愛/撫,又搖着尾巴,重新蹭上顧桓。
顧桓騰出一只手,在阿加頭上揉了揉,輕輕“噓”了一聲。
阿加嗅到一股陌生人氣息,警覺地支着腦袋,想要湊到紀玦跟前,不料,還沒撲上去,就被顧桓一把拽回,只好乖乖停下腳,耷拉着腦袋四處轉了一圈後,蜷回沙發旁。
房間裏已經提前調好室溫,溫和舒适,顧桓扶着紀玦進自己卧室,将他放到床//上,這才扭了扭發酸的脖頸——他之前一直以為紀玦看上去瘦瘦高高的沒什麽肉,哪知道近距離接觸時,才真切意識到這人還是挺沉的。
難怪平時打不過他,體脂率真特麽的低。
壁燈柔和地映在房間一角,勾勒出昏黃下意識全無的男人,紀玦眉頭緊蹙,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微微繃緊,看上去蒼白且脆弱。
顧桓擡手,替紀玦撫平眉頭,目光順着他的臉頰一點點往下滑,再到沾有血漬的衣服上,眼底是一片痛而不自知的心疼。
紀玦明顯睡得不怎麽踏實,身體微蜷,像是要尋找一個安全的角落,顧桓見狀,忙拉過被子想給他蓋上,瞥見紀玦身上的衣服,猶豫了一瞬。
特麽的,倆人什麽樣子對方沒見過,不就是脫個衣服,有什麽好矯情的。顧桓猛地站起身,一撩袖口,心說。
話雖這樣,可顧桓還是微微側過頭去,飄忽躲閃的視線一直盯着牆上壁畫,似乎渾然不覺自己給紀玦解/衣扣的指尖也在發顫。
艹!他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還有這麽不争氣的純情一面,顧桓特麽的現在有點兒想罵髒話。
微微加速的呼/吸回蕩在安靜卧室。
黑色風衣,白色大褂,混着點點血漬的襯衫,長褲和皮帶,在經歷了漫長的數分鐘以後,散落一地。
燈光如畫筆,在巨大的磨砂玻璃上雕刻出一動一靜的剪影輪廓,充溢着最優秀的畫手也無法描摹出的溫柔。
顧桓額頭沁了薄薄一層汗水,耳朵微紅,終于把紀玦安置好,這才輕呼出一口氣,他直起身,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自己比經歷了數場商業談判還要心累。
顧桓顧不得管自己還穿着一身髒衣服,将壁燈調為夜間模式,然後出去拿毛巾。
紀玦做了一個悠久而漫長的夢。
夢裏好大的火,而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拼盡全力,把他推出火海,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道:“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踩着敵人的屍骨活下去。
蜷縮在小小一隅的稚童漠然起身,在火光中走出了一條冰冷無情的血路,而不知何時,如鬼魅般附着于身的火光再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雪花,少年一步步沿着血做的荊棘,循着那根本看不清的光芒,想要去往彼岸。
恍惚間,似乎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喊住了他:“死?你甘心嗎?”
甘心?不,不甘心——只是這不甘心再不是為了那虛無缥缈的利益,而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在這個世上有了想要占有的人,一輩子。
腳步緩緩慢了下來,茫然地駐足于一半火海一半雪山的痛苦交織中,茕茕孑立。
恰在此時,和煦的風徐徐吹過,輕柔地裹住少年,澆滅了這一切。
......
顧桓小心翼翼地替紀玦清洗好傷口,又給他貼上退燒貼,等做完這一切,目光停到了紀玦血色全無的嘴唇上,顧桓起身,去廚房快速做了碗糖水,試過溫度以後拿回卧室,想要喂紀玦。
然而,在車上還知道咬人的紀玦這會兒就跟開啓了防禦功能似的,怎麽都不肯開口,喂下去的湯汁都順着他緊閉的牙關流了出來,顧桓忙放下,拿毛巾擦拭幹淨。
顧桓無奈,試探性地把自己手指重又放到紀玦唇角,不曾想,紀玦果真有了反應,繃緊的薄唇微微抿開一條弧度,似是想要再次//含/進去。
顧桓耳朵發燙,即刻收回,瞬間蜷成一團的指尖上,溫熱的觸感還久久揮之不去——艹,敢情這家夥是認味道的吧?
顧桓磨了磨小虎牙,對着依舊意識全無的紀玦揮了揮拳頭,看上去兇得很,實際卻根本沒砸到紀玦身上,少頃,顧桓眼一閉,下定了決心,自己先喝了一口,随即低下頭,溫柔地對上了紀玦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給蠢布丁投雷的“皎皎”和“小萊莫”,給文文澆水的“白馬非馬”、“枯滴”、“步罡”和“落落”以及所有訂閱的小可愛們鴨,鞠躬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