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019.08.19
紀玦昏迷中, 感到有溫熱的雨水細細密密地落在自己臉上,猶如長途跋涉的旅人,終于穿過一望無際的沙漠來到綠洲, 他本能地循着那汪清泉, 湊了上去——這唯一的一點溫暖, 是紀玦潛意識裏, 最想要的東西。
而此時, 被當成清泉的顧桓眼眸倏然大睜,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撐在紀玦枕旁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成一團。
為什麽, 只是喂個水,反而被人拽入了更加虛無飄渺的天堂。
那點糖水被紀玦喝下去的同時,又反客為主地尋求更多, 将顧桓牢牢圈于懷中, 動彈不得。
柔軟如雲端白羽追逐着顧桓,教他無力抵抗——他的腦海裏, 一直緊緊壓着理智的那根弦,爆炸了。
顧桓不由閉上了眼睛,從開始的混沌被動, 再到逐步試探,最後是彼此不相上下的溫熱交疊。
深陷其中, 令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咣!”手裏的碗因為主人微顫的動作,砰的一聲掉到了地毯上,顧桓從“夢”中陡然清醒, 羞惱于自己竟然被昏迷中的紀玦三兩下挑逗得意志全無,抓狂地揪着枕巾,就要離開紀玦。
然而,紀玦卻仿若有了意識,急切地重又追了上去,而昏迷中的他根本不知輕重,在捕捉到那即将消失的清泉時,重重地咬了一口。
嘶——濃郁的血腥味兒即刻蔓延至顧桓整個口腔,顧桓吃痛,猛地一下直起身,攥緊的五指已經變為了往日的張揚利爪,作勢要朝着紀玦揮下。
然而,行至半空,那利爪卻又悄然蜷起。
算了,就當被狗咬了。
顧桓目光觸到紀玦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心裏那點不痛快瞬間化為烏有,他抿起被咬破的嘴皮,掌/心雷聲大雨點小地落至紀玦臉上,放緩力度,捏着紀玦的臉洩憤似的戳了幾戳。
紀玦眉頭無意識得蹙了蹙,大概是覺得不舒服,頭往顧桓那邊輕輕倒去,再無倆人第一次單獨相處時的防備。
顧桓有些心虛,忙收回手,起身準備走,卻在站起的剎那,又看見了紀玦唇角的血漬。
因為高燒脫水,紀玦一雙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薄唇愈發幹涸,再加上倆人剛才都不知輕重,晚上被紀玦用力咬破的傷痕處已經又滲出了點點紅絲,裂開了好幾個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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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混着些許血漬的清冷氣息,此刻還在顧桓唇中肆意徜徉,久久不散。
顧桓閉了閉眼,少頃,認命般地嘆聲氣,出去換了條幹淨毛巾。他重新坐回床沿,輕柔地把紀玦臉上的血漬都擦幹淨,又拿棉簽沾上溫水,一點點地潤濕他的嘴唇。
他邊擦拭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紀玦,離得近了,顧桓才發現,去掉眼鏡後的紀玦五官輪廓都比往日更加清晰,睫毛長如纖羽,顫若蝶翼,他拿手覆上去的時候,感到緊貼着自己的睫毛好似小刷子似的,輕撓着他的心——原來這個冷漠如冰川的男人,也有如此溫順的時刻。
顧桓嘴角不由往上揚了揚,眸中盛滿了自己都未發覺的溫柔,他哼着一首歡快的歌,小心翼翼地替紀玦掖好被角,這才起身,活動了下雙手。
未褪去的紅痕如一圈延綿而幽深的紅繩,緊緊圈着顧桓曾與紀玦十指交纏的手腕,顧桓微怔,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遲來的痛,随即不甚在意地邊揉邊胡亂按了幾下,開始收拾東西。
臨出門之際,顧桓瞥見擱置一旁的道具手铐,腳步一頓。
那上面,早已幹涸的點點鮮血與冰冷材質交相輝映,銀質的暗紅的冰涼的溫熱的,最後幻作了一臺自動播放的電影機,在顧桓腦海不斷重複展現火海裏的一幕。
顧桓按住驟疼的心髒,許久,才緩緩彎下腰,将它收起,放到了書櫃的最後一層——抽屜窄而精致,空無一物,惟有一個精美腕表盒,和它靜靜挨在一起。
後半夜的雨聲漸弱至無,偶有不知名的蟲鳴和着月光唧唧傳入屋內,為夜色增添了幾分生動,顧桓躺在隔壁房間,翻來覆去,久久都沒能睡着。
第二天,顧桓是被一陣輕微的聲響喚醒的。
他推開門,發現那個前一天還脆弱得一巴掌就能被送上西天的死對頭已經又恢複成往日的欠揍模樣,而且沒丁點兒身為客人的架勢,非常“自覺“地換了件幹淨衣服,頭發上還帶着未幹的潮氣。
紀玦慢條斯理地蘸了一勺花生醬,抹勻面包,見顧桓出來,輕輕一揚眉:“你們家的冰箱該出點力了,看着挺大,裏面什麽都沒有。”
啧,瞧這語氣,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顧桓平時一日三餐都是在公司餐廳解決,家裏冰箱的确是個擺設,聞言,徑直走到冰箱旁,拿出一盒牛奶倒進玻璃杯,随即丢進微波爐加熱。
他懶洋洋地倚着桌子,目光沿着紀玦身上明顯小一號的家居服打量了一圈,磨了磨牙:“衣服合身嗎?”
紀玦卷起面包,咬了一口,這才說:“不合身——但是挺好聞的。”
他眼眸微擡,輕輕一扶眼鏡,定格于顧桓身上的眼神不僅沒了往日冷漠,就連聲音都沾惹了幾分柔情:“原來顧小公子喜歡我身上的味道。”
顧桓準備拿面包的動作一滞——特麽的,這人狗鼻子嗎?那麽淺,怎麽聞出來的?!
顧桓前幾日的确有扔掉和紀玦同款香水的打算,不過,準備實施時腦子被門夾了,不僅沒扔,還鬼使神差得噴了幾下,艹!當時的的顧桓做夢也不會想到,幾天後這個死對頭竟被他主動帶回了家,睡了他的床,穿了他的衣服,還......特麽的實打實地奪走了他初吻。
要不是死對頭身體欠佳,就昨晚倆人走火的程度,分分鐘直追419的節奏。
顧桓嘴唇發燙,又被這句話莫名戳中心思,竟沒能在第一時間反駁紀玦,直到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顧桓才回過神,取出牛奶,坐回餐廳。
“買錯了,既然你喜歡,都送你了。”顧桓懶洋洋一揚眉,喝口牛奶,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
紀玦身子前傾,拿指尖擦去顧桓唇角的奶//漬,極其自然地放自己嘴裏,輕吮了下,這才擡眸看向顧桓,又拿起一片剛烤好的面包,問他:“醬多點少點?”
艹,一大早還撩個沒完沒了了!
顧桓被紀玦親昵動作搞得心裏一顫,方才那點未滅的火似乎蹭得一下全着起來了,他深呼吸,強行找回快飄走的三魂六魄,将沒喝完的牛奶推給紀玦:“想喝?這個也給你了——醬多一點,不要蜂蜜。”
紀玦輕輕一擡眸,沒動,而是在抹勻後的面包上又淺淺加了一層花生醬,這才将卷好的面包和牛奶一起遞給顧桓:“我只是覺得剛才的味道很不錯。”
他說着,微抿了下嘴唇,仿佛回味兒,又像是挑逗。
顧桓喉嚨微動,表面裝的極其雲淡風輕,實際上卻在接過面包時,忍不住側過頭,飛快舔了下自己唇角,随即重又端起杯子,繼續喝牛奶。
紀玦沒再說話,優雅地靠回椅子,看顧桓吃飯,視線沿着他的眉眼悠悠落至唇角,突然,眉頭輕蹙:“你的嘴——”
“被狗咬了。”
顧桓耳尖發燙,搶在紀玦開口之前先行回道,唯恐再多說下去就被紀玦記起昨晚發生的事。
紀玦聽到這話,本來的三分疑惑瞬間飙到了七八分,緊緊盯着顧桓的嘴唇,正要繼續問他時,一兇猛漂亮的阿拉斯加突然從院子裏撒了歡兒地跑進客廳,呼哧呼哧地伸着舌頭,脖子上還挂着一高貴冷豔的定制項圈。
它嗅到紀玦的味道,立刻警覺地支起耳朵,沖紀玦狂吠,擡起的四肢已經作勢要撲上去,然而,就在即将撲到紀玦跟前的瞬間,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男人身上的危險氣息,猛地停下腳,重又縮回到了顧桓身旁。
“紀、玦。”紀玦眼眸微眯,慢吞吞念出項圈上和自己同名同姓不同類的姓名。
顧桓假裝沒聽見,直等到吃完最後一口面包,才看向紀玦,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巧合。”
紀玦一挑眉,目光沿着顧桓臉上細細掃了一圈,仿佛從顧桓剛才那句話和現在這條狗扒拉出了某種看不見的因果關系,少頃,笑了下,湊近顧桓耳邊:“所以,是我咬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雷的“藍二”小可愛,澆水的“白馬非馬”以及所有訂閱的小盆友們,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