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戀愛

第6章 朋友

蘇闌敲下一行字，等待電腦熒屏的那端傳來消息。

不一會，□□特有的男人咳嗽聲音響起。

‘咳，咳..’

彈了幾下煙灰，蘇闌擡起左手，深深吸了一口，許久不曾碰過香煙，想不到一抽起來就沒完沒了。

淡藍色袅袅升騰的煙霧迷蒙了前方的電腦屏幕，醉人的煙味麻醉了蘇闌微微緊張的神經。

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年前那個喜歡逃課喜歡偷偷躺寝室看小說喜歡偷偷在朋友背後裝鬼調皮搗蛋的自己。

也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已經不再年輕，庸庸碌碌十幾年卻一事無成，第一次對她所扮演的角色從心裏徹底感到厭倦，父母的孩子，老公的妻子，失業的女工，一些人的朋友，鄰居的鄰居，莫名其妙出現的少女的同居人，統統都讓她無所适從，統統讓她感到厭倦，她想抛開所有的人，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飛到世界的另一邊，或者變成一塊沒有任何感情的石頭一朵悠閑的白雲，她有點頭暈，心想，也許自己被煙熏的有些醉了。

“庸俗！”

電腦上出現了朋友歪貓打出的大字。

“恩，我也庸俗了一把，變成了三流劇本中的主人公。”蘇闌輕聲一笑，就知道這孩子會吐槽自己。

“離婚吧，讨厭這種男人，丢了他跟我混！”

不一會，熒屏上又點出了歪的回信。

蘇闌難過的心忽而明朗了一些，歪貓，大學時自己下鋪的‘死黨’，兩個人都剪了一個短發，號稱‘403雙煞’，平時就數她們兩個人逃課最積極，晚上爬牆出校看通宵電影，白天逃課去滑冰，要不就躺在情人街的石椅上眯着眼看人家釣魚，那時候，生活過的悠閑又明朗還有點不知死活糊裏糊塗。

只不過畢業後蘇闌就迷上了電腦，還學人家搞起了網戀，最終庸俗的結了婚，庸俗的留起了長發。

結了婚的蘇闌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寫些酸澀的文字僞裝什麽文藝小青年，她慢慢在廚房的廚竈前，超市的櫃面邊，菜市場的走道上變成了一個由裏到外都平庸的女人，她如今只是個三十好幾的中年婦女，一個剛剛下崗臉上爬了些黃斑加皺紋的老女人，一個老公出現外遇，小三死了一個月才知道真相的糊塗蟲，她腦子裏晃蕩蕩只有兜裏買菜的零角票，菜籃子裏的冬瓜西紅柿，老公擺在鞋櫃裏脫了還沒洗的臭襪子，她腦子裏新鮮的念頭越來越少最終為零，她正被現實腐蝕，最最要命的她渾然不覺，就算察覺了這些變化她也無力阻止更不知道如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歪，你說我是不是活的很窩囊。”

蘇闌垂眼。

“廢話！當年叫你小心點，結婚結這麽早，活像一只見着蜜的蒼蠅。你看我，如今單身一個，沒人管，沒人煩，還不要給人做飯燒水洗衣服，多舒坦。”

“咳....得，算我問錯人了....”

“你現在到底怎麽打算，什麽時候離婚，聽你說，那家夥還帶了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進門，虧你還受的了，要擺我身上，看我不拍死他。”

“算了，那孩子也挺可憐的，咱就不提了，事情都是大人做的，和孩子沒啥關系。離婚嘛，我想先知會一下爸爸媽媽，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你傻啊，孩子可憐？你就不可憐了？結婚十來年，自己老公帶個孩子回來，誰受的了啊？”

蘇闌心裏一疼，這傻子，還真會朝別人傷口上撒鹽，真不知道這些年怎麽活過來的，想必得罪了不少人了。她趕緊轉移了話題：

“算了，說說你吧，最近怎麽樣了？有目标了沒，都三十幾了，你就真不結婚了麽？”

“別提了，今天氣的我蛋疼。”

“蝦米？出嘛事兒啦？”

“說出來會吐血！”

“說說看嘛！”蘇闌莞爾，這孩子，又開始糾結些有的沒的。

“今天去買衣服出大糗了。”

熒屏有些花了，蘇闌擦擦那面屏幕，提起了興趣問：“出啥事兒啦？”

“買衣服的時候...我。。。居然走錯了房間，去男更衣間了。。”

蘇闌猛地一頓，啥？去男更衣間？？那不。。。

“裏面有人嗎？”

“沒有人我會這麽後悔嗎？”

“啊，裏面還真有人啊！！天啊！！那裏面什麽人啊！”

“說起來就氣人！是一個十來歲的小鬼！！挺高的，看起來好像是剛進大學的。。氣死了！好像是我們學校的。。你說我作為一個老師。。。哎”

“你怎麽知道是你們學校的？”

“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我們學校參加比賽辯論賽專門發的！”歪貓郁悶死了。。

“他長什麽樣？”蘇瀾抿着嘴笑。

“長得。。。特別醜，特別煩人！”歪貓想起那雙燦若星辰的憤怒的眼睛，還有那人譏諷的語氣 ，啊啊啊~~~~！！！！！

“真這麽醜啊！！”

“咳，別提了，我一想起來就熱血沸騰，激素蹭蹭向上漲。你說我是不是該辭職？他好像認識我似的。”

“接着說....”蘇闌扼腕，這傻子什麽時候能長大....

“算了，為了一個臭家夥不值得。。”

“噗！”

“你還笑！你不知道我倒大黴了嗎？真他媽的長針眼啊！！氣死我了。。。居然頭一回看Luo男就看到這家夥了！連我未來老公的都沒看過。。。”

蘇闌看着屏幕上的字，一口口水噴在屏幕上.......

“節哀順變”不行不行，蘇闌笑的眼淚都冒了出來....

又聊了一會天。。。

關上了電腦，蘇闌意識到時間不早應該做午飯了，正當她屁股離開老公給她買的深藍色轉椅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她身子頓了一下，又無力的坐回椅子上，

曾經和老公一邊吃飯一邊聊天的情形就像上一刻發生的事情，而這一刻她已經沒有給他做飯的理由。

打開電視機，廣告，電視劇，新聞，沒完沒了的喜笑怒罵，聲音挺大，蘇闌瞄了一眼角落已經收拾好的行李，有些迷茫。

她從沙發邊拿起一個白色的電話筒。

撥出號碼的時候下意識的撥了一個號碼，撥完了才知道自己居然習慣性的把打給爸爸的電話撥給了程峰。

“喂？”

一個好聽的男聲從電話那端傳進了蘇闌的耳朵。

蘇闌忽然有些疲憊，曾經自己多麽喜歡聽這個聲音，想不到許多年後聽這個聲音卻沒有了任何感覺。只感到無邊無際的倦怠感。

“我打錯了，本來要打給爸爸的。”

蘇闌停了一會，等對方的回應。

“哦。”一個普通又平常的字。然後歸于平靜。

蘇闌滿心以為對方還會說些什麽，可是電話裏什麽都沒有。

“挂了。”

蘇闌意識到老公在等自己先挂電話。心裏一陣冰涼。

“恩。”

沒有任何挽留和繼續說話的意思，男人聲音裏幾乎沒有任何感情。

“..........”

“滴..........”

蘇闌握着話筒發呆，她開始意識到生活早已經發生了本質的變化，或者說她身邊的人正在發生着變化而她卻無知無覺，每天只是庸庸碌碌的圍繞着各種油鹽醬醋髒衣服臭襪子，等她慕然回首，身邊的人早已經漸行漸遠，最讓她失望的是，發現這種變化比變化本身更讓她痛苦，就像她的人生進入了另一條路，路上已經沒有了青春期明亮的希望，有的只是失落和黑暗。

發了一會呆，看了會被擦洗的有些反光的地板，蘇闌吐了一口氣，又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唉？”

“爸爸，是我，小闌。”

“怎麽這麽久都不打電話？啊，我去叫你媽媽來，她說要你買什麽東西來着..”

“爸爸...爸爸？”闌看着人去聲空的話筒。

“小闌！給媽媽買那衣服，練太極拳的，我們這裏山城沒的賣，咳..”

“哦。”蘇闌淡淡的回了一句，突然間說不出任何的話，當初從山城跑到這個大城市，爸爸媽媽都不贊成，可過了這麽許多年卻漸漸接受了女兒的選擇，甚至覺得這件婚事還不錯。

“好的，我幫你看看。”

得到滿意答複，心滿意足的老兩口這才照例問起了蘇闌的生活情況。

“我很好，程峰也很好。”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闌咬住了下唇。

“那挂了吧，別浪費電話費了。”

“恩。”

挂了電話的闌看着話筒，有些憂傷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