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的題目也會換掉
不得這麽多年來都沒人發現九轉修羅斬的氣息,原來黑蛟把它藏在了自己的身體中。
忽然,天空中開始飄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撕開的棉絮。
神兵再現,天象大亂。
折蘭朱砂碎月暮春化出人形,肚腹上的血水把白色衣裳浸得殷紅,他臉色慘白,身形卻不狼狽。
他雙手捧着修羅斬,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上,腳下是一朵又一朵的小小梅花。
風靜雲寂,閉上眼只能聽到落雪的聲音。
春山眉毛皺皺的,她從前最是厭惡魔界中人,聽鳳冉說他們不僅貌醜,更是無心的,殘忍冷血嗜殺,視生命如草芥。
此時此刻,她似乎開始疑惑起來,眼前這個魔物居然用肉身幫自己把兵器保存了七萬年……九轉修羅斬本身帶煞,除了自己之外,別人幾乎難以控制,唯一能掌握它的辦法也許就只有用肉身來控它在禁锢中了,只是,這樣做的後果,不難想像。
就在她思來想去的時候,折蘭已經到了她面前。
修羅斬在周身的煞氣中颠簸顫動。
春山咬破食指,血落銀色刀刃,刺啦啦,騰起一陣煙霧。
修羅斬安靜了下來。
折蘭笑着看她,漂亮的雙瞳中是興奮和期待。
春山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也許任何道謝或是溢美之辭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是蒼白無力的。
她還是說了聲,“謝謝。”然後春山看着他從雙腳開始一點一點化成雪花的身體說,“我送你入輪回。”
“不必了,”折蘭連忙擺擺手,“我已經愛上這羅剎海了,這裏的每一片沙丘,還有每一具殘骸我都離不開了,就這樣吧,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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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萬年,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過去的歲月中,他有時會躺在沙丘上,頭枕着白骨,雙目一瞬不瞬地望着殘陽,紅色的太陽像是一顆流油的鴨蛋黃。他不知道時間是怎麽過去的,風吹着流沙一層又一層地把他封蓋起來。黃沙将天地籠罩,讓他分不清日夜,分不清身在何方,也分不清自己是魔還是鬼。
他動也懶得動,只閉着眼睛聽那食腐蟻在他身子裏來來回回的穿梭,一小口一小口地噬掉他骨頭上的皮肉。
勤勞的小家夥們,還真是可愛,吃吧吃吧,反正吃過之後還會再生出新的來。
三生三世,六道輪回,萬丈紅塵中所謂的命運,是否真是早已定好,無可改變的?
如果再給你一世,你願為魔,還是為神?
為魔?
為神?
等待雖然長久,但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
他不怕亘古綿長的等待。
只是偶爾也會想,卧槽,勞資不會等錯人了吧。
還好,魔神有眼。
他等的姑娘終于回來了。
好好的,沒有任何被欺負的跡象。
大雪無聲,紛紛揚揚。
忽然,折蘭又化出真身,黑色長蛟,四足硬甲,無角反峥嵘,他身披風雪,直穿天際,仿佛剎那間就能布千秋風雨,起萬裏雷電。
只是就在迫近穹頂的時候,他化成了金沙,灑落在羅剎海中。
沙幕中似有人言,“我的女神,請記住我最美的樣子。”
春山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然後看着它迅速地在自己掌心融化。
她忘記告訴他,他很漂亮,東海龍王在他面前也只不過是蚯蚓一條,黃鳝一尾。
七萬年,羅剎海終于迎來了它的第一場雪。
春山在雪中站了很久,但事實上她什麽都沒有想。
良久之後,她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聽聲音只是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應該還會有一更……
☆、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住。
半饷,“師,師姐?”
聲音很是遲疑,但遲疑中似乎帶着喜悅。
春山轉身,在她面前出現了一個帶着面紗的女子,面一身青色衣裙,風塵仆仆。
春山想這姑娘應該生得不錯,怕這羅剎海的風沙吹掃了肌膚才帶着這麽個東西。
她在看那姑娘,那姑娘也在瞧她。
杏核大眼中疑惑,驚訝,驚喜,興奮交錯着閃過。
忽然,姑娘一把扯掉面紗撲到春山懷中,“師姐,師姐,你總算回來了……”
懷裏抱着個漂亮姑娘,這姑娘顫抖着雙肩,似乎還在為久別重逢而落淚。
不過春山不大喜歡這樣的肢體接觸,她僵了僵,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後退了退,喚了聲,“小九?”
九芝不說話,只是固執地拉着春山的袖子。
春山掙了掙,最後幹脆放棄,良久,九芝才擡起頭,她擦了擦眼淚,“師姐,這麽多年,你去哪了,我和師,”她頓了頓,似乎在猶豫這個稱呼,猶疑後,她還是道,“我和師父一直在找你。”
春山擡手幫她理了理衣服,“也沒去哪裏,就是一直游蕩吧。”
九芝拉她到沙丘上坐下。
此時風雪已寂,羅剎海又在轉瞬之間恢複到了它原來的樣子。
兩人并肩坐下後,半饷沒說話,只是看着紅日黃沙,還有在沙丘周圍逡巡的火狐貍。
“小九,你和師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無言的最後,春山說了這麽一句話。
九芝抓起身邊的沙粒,放在眼前,看着它們緩緩從指縫間流過,然後再抓起一把,同樣等它們流盡,“師姐,還記得那年我們在海市幻境中曾經見過一位神君和一個少女麽。”
春山點點頭。
濃濃夜霧浮蕩在亭臺樓閣之間,寒月芙蕖,花色妍妍。
花樹後的小窗中搖動着燭光,有個紅袍男人手持一本書,仔細地翻看着,手指細淨硬長,窗前的紫薇又恰好遮住他的臉,花影憧憧的,都看不清容貌。
他說,“來了就進來吧。”
剎那間,一道紫影從側面牆上的小窗飛窗而入,“嘿嘿,我就知道神君大人最是慈悲為懷。”
是個少女,一身紫衣,雖然不是什麽華貴的錦緞,但也幹淨利落,黑發用木簪別在腦後,五官長相并無驚豔之處,屬于那種看過一遍絕對抛在腦後的類型。她站在書桌邊,一臉讨好地笑着。
“你……”那位被稱作神君的男人口中遲疑道。
“恩恩,我離遠點兒。”女子趕緊向後退了一小步。
良久之後,花搖影動,他緩緩開口,“咳咳,你……坐椅子上吧。”
那凡人少女也是一臉疑惑,眼中還帶有驚喜。
她站在那裏手足無措,男人又道,“願意站着就站着吧,本座也只是随便說說。”聲音淡漠,但聽得出裏面有幾分戲谑,似乎強壓着笑意。
九芝看着指尖沙,慢慢道:“那時候我說,且不論他們一個是仙,一個是凡,就是性格,也是南轅北轍,那個神君,冷漠高傲又固執,像是一把玄鐵劍,而那個女子,說話溫吞,舉止謙卑,感覺是又蠢又笨,就像是一塊麻布。玄鐵劍遇上破布,一割就破,怎麽會有好結果。”
春山伸手接住從她手中落下的金沙,聽她繼續說着,“姐姐那時候告訴我,麻布多裹上幾層,幾百層不夠就幾千層,千層不夠就萬萬層,萬萬層不夠就萬萬萬萬層,總有他玄鐵劍掙不出的那個時候。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是以柔克剛,百煉鋼化成繞指柔。雖然那個少女的面容不夠俊俏,聲音不夠嬌媚,身材不夠玲珑,學識也基本上沒有,也不像是來自什麽大富大貴之家,但她寬厚良善,溫柔體貼,再加上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和和煦如春風的笑臉,時間久了,縱使是脾氣古怪高高在上的神君大人也自然是手到擒來,”她一直說,說了好長一段話,似乎這些事情都不是發生在五百年前,而是就在昨天,“後來我又問了姐姐一句話。”
尖耳朵的小狐貍叼着一個骷髅頭從沙丘前跑過,跑到春山面前時,它停了停,圓溜溜的眼睛眯起來,它一笑,骷髅頭就掉了下來,然後迅速被流沙所掩埋。
“這就是愛情麽?”一直不說話的女子忽然開口道,聲音低沉,似是穿過亘古而來,“你問我所謂的愛不應該是兩個人都愛對方麽,靠死纏爛打得來的愛還是愛麽?不是因為缺乏陪伴而産生的依賴?這樣卑微的愛兩個人會幸福麽?”
九芝先是一驚,旋即苦笑道:“師姐,原來你還記得。還以為過去的事情,你都忘記了。”
紅塵中的情愛,原以為神明早已忘記,只有凡人才念念不忘,她卻道:“有些事情就算拼命要忘掉,卻還是如影随形。”
“師姐,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壞女人?”
不等春山回答,九芝自嘲一笑,“別否認,我知道大家都是這麽想的。”
春山搖頭,目光澄澈,“我沒想否認,我也是這樣認為。”
“師姐,你,”九芝一愣,然後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啊,怎麽還是和以前一樣,說話一點都不給別人留面子。”
春山依然一臉正色,“我把這當作幽默,小女孩不都喜歡對方幽默麽。”
“師姐,你又不是男人。”
“但你還是笑了啊。”
“怪不得,”九芝恍然大悟般,“怪不得大家都更喜歡師姐你,連師父都偏愛你。”
這回倒是輪到春山驚訝了,“我一直覺得白澤不太喜歡我。那時也是因為要救你才順帶也把我帶回不鹹山的,而且他沒教過我任何劍法。”
“不是的,”九芝拍拍春山的肩膀,“師父只是想讓你好好的,快樂的生活。”
提到好好活着,春山倒是想起,那日在雲車上。
白澤把輪回鏡的碎片給了自己,還說,“司命若醒來的話,她一定不會反對把這個給你。為師不望你能繼承我的衣缽,唯願你不惹事,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不鹹山。”
小狐貍又叽叽叫着跑了過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春山向狐貍招了招手,小狐貍晃晃尾巴,高傲地走過來,然後溫順地被她抱在懷裏。
春山撫摸着小狐貍的皮毛,“既然你們在一起了,又有了孩子就應該好好生活下去,不要再鬧了。”
九芝淡淡道:“那時候,我住在西殿,司命雖然蘇醒了,但身體還是不大好,後來她養好了身體就離開了。她走的前一天來找過師父。”
“他們打架了?”
“沒有,司命只說,我知道她懷孕了,如果你不能對愛情負責的話,至少還要對一個小生命負責。我走了。”
原來是這樣。
九霄的拼命十三妹居然沒有痛打那人一頓。
九芝接着道:“她走的那天晚上,鳳冉來了。師父他很少喝酒,那晚卻大醉酩酊。鳳冉問他,你愛司命麽?”
“他怎麽說?”
“他沒說什麽,只是拎着酒壺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不鹹山原來也有安靜的一天。”
是啊。
曾經因為司命而喧鬧的不鹹山也會有安靜的一天。
曾經以為會相伴到底的人也會有離開的一天。
愛上誰,辜負誰,擁抱誰,放棄誰,一個愛字,往往不是只靠回答“愛”或“不愛”就能說清的。
有情人終成眷屬。
是這世上最可大的謊言。
春風城,三月暮。
你站在街頭微笑着望我,背後是漫天春光。
不是我又想起了。
而是我根本就不曾忘記。
“你是江寧林家的幺小姐,全名叫林寶珠,和我是指腹為婚,只是珠兒你長大之後嫌我目盲,屢次逃婚。”
“第一次逃跑你爬牆頭摔折了腿,第二次出逃你被馬踢了,第三次你栽進水溝,第四次你掉到獵人捉野豬的陷阱,這一次你滾落了山崖。”
“以後不要再跑了好不好,我不想你受傷。”
“知道麽?小動物裏如果一方把自己當成食物獻給對方的話,你當是什麽意思?”
“顧晚風自從鐘情于林寶珠的那天起,心就不曾動搖過半分。嫁給我,好麽?”
“丫頭,我告訴你,你并沒有忘記什麽重要的人和事。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我,江南顧晚風。”
“以後,若我不在你身邊,可得把這性子收斂些。”
“又不是生離死別,過不了多久我就回來了,要不這麽漂亮的小媳婦留在家裏,為夫我還不放心呢。”
所有的。
我都不曾忘記。
我知道你喜歡我。
但我也知道你要離開我。
我什麽都不曾給你,卻讓你受傷,受苦,受侮辱,但如果這最後的,有尊嚴的離開是你想要的,那我可以,可以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可以假裝什麽都忘記了,可以假裝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我要到哪裏去。
但在你的目光中,我似乎明白。
真正的那個我,那個藏在林寶珠名字下的我是一個要去遠方的人。
而且無論那個遠方是哪裏,我都無法帶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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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大明王
春山靜靜地坐在沙丘上,看着無邊的黃沙,忽然,身旁女子說了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春山心動了一下,表情卻沒什麽特別的波瀾,只聽着九芝繼續道:“師父一直很喜歡這句詩,我卻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如今來了羅剎海,倒是懂了些……”九芝自顧自地說着,春山的思緒像是沙漏一樣,緩緩的,綿綿的,不着痕跡的開始倒流……
顧晚風雖然看不見,家中卻有很多藏書,寶珠又是個喜歡看話本傳奇的,有時候高興了,連些史書也會翻出來瞧瞧。
有一天,她看了《珍珠樓》的上卷,下卷卻找不到。寶珠只好搬了梯子,一架一架地查看過去,正找着,門突然開了,她揉揉眼睛看清來人之後,馬上搖着手中正翻着的詩集和那人打招呼,結果一個沒留神就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她這一摔可把顧小少爺吓了個半死,手裏的糖水碗也扔了,一個箭步跨上去。
還好,寶珠恰好跌在他懷裏,沖力太大,顧小少爺一個沒站穩,就抱着她滾在了書堆裏,袖子刮倒了梯子,梯子又碰倒了書架。
這下好了,古籍史書,小說傳奇唏哩嘩啦散了一地。
顧晚風怕傷到寶珠,整個身子輕輕地壓在她身上,同時又怕壓着她,只能雙手撐地,不巧還正好撐在了剛才摔碎的白玉小碗的碎片上,血珠子一下就冒了出來。
他聲音急切,“丫頭,有沒有受傷?”
寶珠雙臂挂在他脖子上,“哪有那麽容易傷着,我又不是瓷娃娃。”
聽她說沒事,顧晚風才稍稍放下心來,不過還是要親自檢查之後才能安心,他一手環着寶珠,一手按着地這就要坐起來。
寶珠卻胳膊用了個巧勁,把男人也拉到了書堆裏,自己則拽着他的衣襟滾到他懷中。
她美麗的大眼睛眨了眨,“哎呦哎呦,閃腰了,坐不起來。”
他知道她耍壞,可還是忍不住縱容她,“乖,別鬧。”
寶珠躺在他懷裏,随手拎起一本書,又随意翻開了一頁,搖頭晃腦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啧啧,”她撇了撇嘴,“這詩寫得還真是奇怪,落日自然是圓的,但煙怎麽能是直的呢?奇怪奇怪。”
顧小少爺把她向懷裏攬了攬,“傻丫頭,有些東西不能只用想的,等你看到就自然知道了。”
寶珠忽然興奮起來,一下子合起書,雙眸放光,“相公,那我們去大漠吧,我要去看看這煙到底是怎麽個直法。”
若是平時,無論她提什麽要求,顧晚風都會點頭,這次卻有些奇怪,寶珠半饷都沒聽到回話,她翻了個身半趴在男人的胸前,手搭在他肩頭,“相公,怎麽了,你不想去麽?”
他抱着她坐起來,背靠在書架上,眸光灰灰的,“春風城地處江南,距大漠千萬裏之遠,旅途勞頓,你身子弱,我怕你吃不消。”
寶珠悻悻道:“可是我不想一輩子都留在春風城裏……”
“春風城不好麽?”男人的聲音似乎有些落寞。
寶珠咬了咬嘴唇,蚊子一般小聲嘀咕着,“好是好……可是這裏沒有大漠,也沒有孤煙直。”
她說着,目光從顧晚風的衣襟落到他的手上,忽然,寶珠拉起男人的手,驚呼道:“晚風,你受傷了。”
“是麽,”顧小少爺淡淡道,“可能只是小擦傷吧,不覺得疼。”
“不是的,”寶珠捧着他的手,“流了好多血,”她說着說着,鼻子一酸,似乎帶了哭腔,“晚風,我是不是是個很沒用的妻子?”
他低頭吻在她的發頂,又順着臉頰輕輕啄了一下她軟軟的嘴唇,“怎麽這樣講?”
她依偎在他溫暖的懷中,“丈夫受傷了,作為妻子的居然這麽長時間都沒發現,就知道玩。怪不得他們說……”
“誰們說?”
寶珠垂下眼睛,“丫鬟侍衛們都說,說我心粗,脾氣不好,愛耍小性子,不會下廚,也不擅長針線,唱歌還五音不全,跳舞時像是只大閘蟹,不知道你是吃錯了什麽藥會喜歡我……”
她話還沒說完,身旁的男人卻作勢要站起來,寶珠連忙拉住他的袖子,“你去哪裏?”
他揉揉她的頭發,“惹到我的丫頭不開心的人一定要懲罰。”
寶珠拉他坐下,“沒有,我沒有不高興,其實我也不明白,你這麽好的人為什麽要喜歡我,”她抓了抓頭發,“其實我好像真的不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好淑女。”
“相公,你在想什麽?”見他眉頭微蹙,良久也不說話,寶珠忍不住問。
顧小少爺認真道:“我在想,他們說的似乎是很有道理,你心粗,不會關心人,脾氣不好,愛耍小性子,不會下廚,也不擅長針線,唱歌五音不全,跳舞時像是只大閘蟹,我究竟是喜歡你什麽地方。”
“顧晚風,你……”
寶珠很不開心,不,不只是不開心,她氣得牙根直癢癢。
他怎麽可以和那些家夥一樣編排她。
幸好,顧小少爺在他的小妻子炸毛之前及時把她抱回到懷裏,他吻着她的眼睛道:“不過,奇怪的是,我明明知道你心粗,不會關心人,脾氣不好,愛耍小性子,不會下廚,也不擅長針線,唱歌五音不全,跳舞像只大閘蟹,為什麽還是這麽這麽的愛你。”
寶珠推他,臉上紅撲撲的,嘴上卻還憤憤的,“那你仔細想吧。”
他緊緊地圈着她,咬着她的耳垂慢條斯理地道:“女人們經常會問自己的男人為什麽愛自己,大部分都說沒有理由,就是喜歡,其實不然,他們有的是喜歡女子的美麗容貌,有的是貪戀女子的溫柔乖巧,有的是看中對方的家事身份,就算是青梅竹馬,也是習慣了日日的陪伴,世間向來都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
寶珠的心砰砰跳着,“那你呢,你看中我什麽了?”
顧小少爺笑了笑,雙臂也是越來越緊,“和那些男人比,我則是個更自私無恥的壞人。”
“自私無恥?”
他忽然松開了桎梏她的懷抱,在寶珠還發愣的時候忽地雙手捧起她的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道:“我是個瞎子,還是為你瞎的,所以,你得在我身邊,端茶倒水,束發更衣,照顧我一輩子。”
寶珠怔了怔,她沒想到,平日裏雲淡風輕,嚴肅無趣的男人也會有這樣耍些小無賴的時候。
寶珠心裏嘆氣。
這下好了,他算是賴上她了。
顧小少爺說完之後,靜靜地看着她,等着她反駁。
寶珠沒說話,只是撲上去,抱住他,狠狠地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男人就這麽靠在書架上,笑眯眯地受了她這一擊近距離擊殺。
也罷。
他的丫頭向來是身體比嘴誠實……
那個下午,他靠坐在書架上,懷裏抱着他的小丫頭,她手中抱着書,叽叽喳喳地說着要去大漠看孤煙,那時,窗外是滿樹的韶光,枝葉的罅隙裏流着時光的沙礫,随着春風,飄飄蕩蕩,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地。
他答應了她,不僅去大漠,還要去看錢塘大潮,再加上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風花雪月,一起都許給了她。
只是,他騙了她。
其實,他根本就走不出這個春風城。
羅剎海不是海,是一片沙漠。
此時沙漠中刮起了狂風,穿着铠甲的骷髅随着沙丘的移動緩緩出現在面前又慢慢沉入羅剎海底。
春山覺得其實九芝作為一枚植物是夠倒黴的,不過作為一個女人,她其實挺成功的,至少比司命成功多了,不管多麽傻,孩子氣,自以為是,闖禍,甚至大鬧天宮,都有個英俊,深情且身手厲害的男人在她身邊保護她,寵愛她,包容她,不愠不怒,不離不棄。
狂風四起,整個沙漠卻一片寂靜,聽不見風聲。
從風沙深處慢慢走來一個人。
面目不清,春山只能模模糊糊地望見個人影。
身材颀長,衣袂翩跹。
他背後的便是那圓圓的落日和直上雲霄的孤煙。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如今,她終于看到了這人間絕景。
原來這煙竟真是直的,直直的直上雲霄……
她甚至開始明白詩的好處便在這說不出中,而愛情又何嘗不是如此,說不出,道不明,思不盡。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那麽相愛,怎麽能說忘就忘(⊙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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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梗
他拎着長劍,劍已歸鞘,黑發金冠,素白長袍。
清風吹起他的衣角,有一種天地之間豁然開朗的感覺。
春山覺得戰神做到他這種看起來慈悲得堪比佛陀的程度可還真是有趣。
剛從黃沙中走出來時,春山看得出白澤身上并不帶着殺氣,雖然風塵仆仆,衣角還有些血跡,畢竟這四處惡鬼兇魂的羅剎海不是他大青山的後花園。但他渾身煞氣皆收,想必是見了九芝在這,不想唐突佳人。
只是剛和自己四目相對的剎那,他手中的出雲劍就開始铮铮作響,俊秀的面容也瞬間變得不那麽好看。
春山心裏覺得好笑,白澤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情緒化,看來他是怕她一鐮刀砍死九芝。
其實,他的擔心也并非多餘。
從前,白澤給春山的感覺就是無趣,他整個人就像是他手中那把出雲劍,剛毅無情。
而現在,他變得不同了,他的目光中有了太多的東西,作為司戰的神明,最不該有的便是這些東西。
有人因為愛人而變得堅強,有人因為愛人而變得脆弱,無疑,白澤是後一種,而春山一直以為自己是前一種。
很多很多年前,那時候鳳冉剛剛可以化成人身,只是不知為什麽,他對春山一直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
春山不懂,便去找太白金星讨教,太白随手扔給她一本小冊子。
她接過來一看——鳳凰飼養守則。
春山翻了才知道,原來鳳凰非泉水不飲,非竹實不食,非梧桐不栖,怪不得鳳冉不高興,原來是居住環境有問題。
泉水和竹實還好解決,但梧桐卻只有太白山上的長生府才有,而春山聽說長生府的主人是個很傲慢很不好相與的男人,這個可不太好辦。
和他去要?春山自然低不下這個頭,于是她想了個好辦法——去偷,可偏偏那片梧桐林子又被施了法術,只要進了林子仙法就不能用,所以等她背着一捆梧桐枝子回到小葵山的時候,一身傷痕把司命吓了個半死。
她不會爬樹,好幾次馬上要到頂的時候又摔了下來,有些樹枝又太粗大,她把修羅斬當鐮刀用,震得虎口開裂。
司命追着她要給她包紮,她卻笑嘻嘻地躲着,小跑去後殿,還得給鳳冉鋪床呢。
只是後來,偶然有一次,她抱着梧桐枝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女子的笑聲,銀鈴一般。
“小鳳哥哥,原來這梧桐樹枝的火焰這麽好看啊。”
春山停下腳步,透過花牆向裏看,若是平時,她自然不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這是他的小葵山,她才是主人,但那時也不知是怎麽了,心中有種不能見人的感覺,分明沒有做錯任何事……
“喜歡麽?”青色袍子的少年站在臺階上,聲音很是溫柔。
興沖沖的春山被兜頭一盆冷水,自己叫他小鳳的時候,他都是很抗拒的,而現在,他的态度卻這般好,好到自己不認識了。
白衣少女拍着小手道:“喜歡,喜歡,好喜歡。”
鳳冉嘴角勾着微微笑,“那我天天晚上燒給你看。” 那時他正年少,眉目不似現在這般精致好看,卻帶着少年特有的青澀和美麗。
“好啊,好啊,”容江興奮地笑着,只是忽然俏麗的臉龐又落寞了下來,她絞着繡着蓮花的小手絹道,“可是,這是春山大人特地送給你的,若是看到咱們這樣玩,她會不高興的,春山大人一不高興,恐怕又要傷……容江不想春山大人不開心,更不想,不想小鳳哥哥被傷害到。”
“沒事,”他把手中的梧桐枝一下子統統扔進了火堆,火焰唰地一聲騰起了好高,只聽他道,“你喜歡就好。”
風吹過,花搖影動。
那一瞬間,春山看到了少年的眼睛,像天河水,波瀾不驚,像山間霧,飄忽迷蒙,像花上露,晶瑩醉人。
噼啪,噼啪噼啪。
他的微笑在火光的映照中十分清晰,那微笑裏有一種東西,很熟悉,又很陌生。
就好像是亘古不變的天河水,或者是幻境中絕美凄豔的牡丹花,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可又似乎遠在天邊。
喜歡就好,開心就好,你想要的,我都應予你。
當時春山覺得有趣。
現在她只感到可笑。
春山一直不覺得白澤和鳳冉有什麽相似之處,後來有一天,她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喜歡的女孩子是同一類啊。
會撒嬌,會認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一眼就能被看透,最重要的是她們天真又善良
白澤不說話,九芝別過頭去不看他。
這氣氛,啧啧,春山拍拍手中的沙子從沙丘上站起來,不緊不慢地道了聲,“師父。”
白澤一直皺着的眉毛更加不好看了,他陰沉着一張臉,“你……”
春山笑笑,“師父,《珍珠樓》的最後一句話您可還記得?”
聞言,白澤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些,面前女子說的話是只有小江兒才問過的。
她像春山,卻又不像。
不過若真是她,憑她和司命的關系,恐怕早就傷了芝兒,怎能還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起聊天。
他揉揉額頭,也許是自己想多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是變得越來越疑心重重,草木皆兵了。
白澤知道,他不該這樣。
但芝兒對自己,幾次失而複得。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白澤穩了穩心神,“這些年來你躲着為師,可是對當年千秋洞的事有怨氣。”
春山沒有搖頭,口中卻道:“徒兒不敢。”
白澤微微嘆氣,“那日千秋洞忽然崩塌,芝兒被飛石打傷,為師實在是分身無術……”
“師父,”春山像是沒有聽到他方才所說的,她從沙丘上走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停在三步之外,“當年師父說徒兒資質愚鈍不适合練劍,也不能修習仙法,這些年徒兒在外游歷,學了些花拳繡腿,還想和師父讨教幾招。”
白澤愣了愣,本想回絕,但看着那迷蒙的笑臉,她用最傲慢的語氣說着這謙卑的話。
不知為何他心中騰起一陣憤懑,最終還是長劍離鞘,“丫頭,你不是我的對手。”
遠遠的,有七彩祥雲緩緩而至。
羅剎海就要到了。
雲上衆仙,表情各異,驚愕的,忐忑的,好奇的,狂喜的,但每個人心中都有同樣一個疑問。
是她麽?
容江站在鳳冉身後,羅剎海上空的煞氣清晰可見,她下意識地拉住鳳冉的手。
鳳冉回身揉揉她的頭發,微笑着,輕聲道:“別怕,有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20萬字之內完結的,不知不覺就寫了這麽多,妹子們,我會把它盡快完結掉的![好吧,其實這只是作者菌的主觀意願。]
解決白澤之後,還有鳳冉,然後春音複活,還有飲玉??怎麽覺得路漫漫其修遠啊??
看了《重紫》之後覺得師徒梗挺有意思的,不過??我果然不适合寫這種萌梗??到我手裏就變殘了??
☆、七夕一定要來一發
白澤道:“你不會法術,這次的比試就單純劍術吧。”
還不等他出劍,缭繞的劍光已逼至面前,若是平常,即便不能迅速還擊,全身而退倒也不難,只是今天,他有些輕敵。
白澤腳尖一點,打算轉身躲開這一劍,腳下稍微慢了些,肩膀處被劍鋒所傷,汩汩的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連九芝都驚訝得從沙丘上站了起來。師姐的功夫居然這麽好……
以白澤多年習武經驗,自己若是被這一劍刺上,定是肉穿骨斷,魂歸西天。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細長清隽的眉下一雙黑眸正淡淡地瞧着自己,看不出是什麽情緒,她拱手道:“師父,承讓了。”
羅剎海,本無風,可她的紫袍卻輕輕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