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的題目也會換掉
你就灰飛煙滅了,連個魂兒都沒有,不入三途,不進輪回,不……”
“我知道,”顧小少爺打斷他的話,嘴邊的笑意還沒有完全收住,“我的家,我的生命都是你給的,所以我很感激你。”
“謝我?”神君大人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他嘲諷着,“你不用說違心的話。”
飲玉倒是難得的沒有像平日裏那般咄咄逼人。
又或許現在這個下巴稍稍擡起,驕傲寡言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他。
“若不是你,我也沒有機會遇到她。”
顧晚風沒有騙他。
一開始知道真相的時候,他是恨他,恨不得咬死他。
但如今,他是真的感謝他。
飲玉皺皺眉,一副警戒的樣子,“她是我的。”
“我知道,”顧小少爺無奈地笑笑,“她是你的,阿貍也是你的。”
驕傲的神君總算露出一個算你識相的笑容,“說吧,你,要拿什麽來換。若你拿出一樣只屬于你的東西,本座就答應的你的要求,只是,”他挑釁地一笑,“別忘了,連你的命都是我的。”
顧晚風,連你的命都是我的。
我倒是要看你能拿出什麽只屬于你的東西。
到了晚上,床上的女子才幽幽的醒來。
坐在床邊的顧小公子見她醒了,忙道:“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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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皺了皺眉,拉着被子向床裏縮了縮。
顧晚風的笑容僵在臉上。
那位神君不是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麽。
為什麽寶珠看到自己會是這種表情?
莫非她根本沒有忘記?
她害怕了?
害怕自己這個非人也非妖的存在?
種種猜測潮湧而來。
層層不安困獸猶鬥。
寶珠轉轉眼珠,四下裏看看,然後手撐床板坐了起來,望着他,“你是?”
顧小少爺一怔,旋即苦笑。
她不是沒忘記,她是忘多了。
恍惚間,他也似乎明白了神君的用意。
飲玉讓寶珠忘記的不僅是那晚,他還想讓她忘記了自己的丈夫。
想到這兒,顧晚風也覺得有趣,明明應該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君,有些時候倒是比凡人還要童稚可愛。
“你是我的妻子,前些日子從驚馬上摔了下來,大夫說醒來的時候可能會暫時忘記一些事情。”
她皺了皺眉,略微沉吟,然後道:“我叫什麽?”
“你叫寶珠,林寶珠。”一身月白色長袍的男子背光而坐,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意。
她揉了揉額頭,“寶珠?真是俗氣。”
顧晚風笑笑,不急不慢地說:“掌中寶珠,我倒是覺得這是世上最美的名字。”
一年前,也是這間屋子,幾乎一模一樣的對話。
她披着紫衣,靠在床頭,蹙着眉頭和自己說,“還以為公子是個學問高的人,取的名字也不過如此。”
他也是用同樣的話回答,“掌中寶珠,我倒是覺得這是世上最美的名字。”
丫頭。
你就是我的掌中明珠。
永遠的明亮動人,天下無雙。
只不過還沒看到你盛開。
我就要枯萎了。
“哎?”寶珠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奇的事情,她扯了扯顧晚風的袖子,“那個是誰?”
他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一眼便知道她在說什麽。
顧晚風起身把搖籃中的襁褓抱給寶珠,“這是我們的孩子,她叫太乙,小名是阿貍。”
寶珠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她低頭看看那個有着稀疏卷毛的孩子,又擡眼看看自己面前的男人,話音中滿是難以置信,“我們的,孩子?”
男人點點頭。
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不僅多了個丈夫,順帶還娃娃都有了。
這是一件多麽驚悚的事情啊。
她雖然心中詫異,但還是把懷裏的孩子抱了抱緊,“那你叫什麽?”
“我叫晚風,顧晚風。”他說。
“比我的名字好聽,”寶珠的調子有些喪氣,她撐了撐眼皮,“晚風,我還是有點兒想睡。”
男人摸摸她的發頂,“那再睡一會兒吧,現在也還是晚上。”
寶珠看着懷裏的阿貍,又瞧瞧面前這個雖然陌生卻不生疏的男人,探尋着問道:“我可以和她一起睡麽?”
“當然了,”他幫她蓋好被子,“她是你的孩子。”
寶珠側身躺在床上,戀戀不舍地看了阿貍好幾眼才合上雙目。
風卷花香,微微入夢,耳畔是小蟲兒細細的鳴叫,還有遠處忽高忽低的蟬聲。
“你不睡麽?”
寶珠睜開眼,看着這個還坐在床頭的男人。
他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兒看着自己,似乎很是悲傷,又似乎帶着些些的留戀,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和他的影子都是那樣的安靜。
他說:“我還不累。”
寶珠揉揉眼睛,低聲道:“你這麽盯着我看,我睡不着。”
“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感覺得到,”寶珠說着從薄被裏伸出手指,拉上男人的袖子邊兒,“明天再看不是一樣麽,像你說的,我們是夫妻,那日子還長着呢。”
男人沒再說什麽,只是坐在那裏,似乎根本沒有走的意思。
良久之後,雖然寶珠很努力了,但有這麽個美男坐在你床頭,目不轉睛地森森望着你,換成是誰,也是不能安眠的。
她在心裏小小地嘆了口氣,撐開眼皮,“晚風,還是讓她和你睡吧,我怕晚上會壓到她。”
他知道,她在拿阿貍做借口要趕他出去。
“也好。”說完,便抱起阿貍,起身向門口走去。
寶珠看着男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心突然像是被擰了一下,嘴巴不受控制地叫了聲,“等等。”
他轉過身來,困惑的眼神望着她。
寶珠向床裏滾了滾,“要不,你也睡這裏吧,”看到男人含笑的眸子,她又馬上補了一句,“我舍不得阿貍。”
顧小少爺心裏很美,臉上卻沒露出什麽神色,只是和衣躺到她身邊,寶珠把小太乙放在兩人中間,過了一會兒,似乎覺得不是很舒服又睜開眼睛把男人的胳膊拉過來枕了上去。
一年來養成的習慣就是這樣的深入骨髓,潛移默化。
寶珠看着不哭也不鬧的小娃娃道:“她好乖啊。”
“你小時候也很乖。”
“我小時候?”她有些疑惑。
他沒回答她的話,只是把她和孩子都攬了攬緊。
“丫頭,說一句話給我聽好不好。”
寶珠點點頭,“可以啊,說什麽?”
他吻在她軟軟的唇上,“你是我的。”
這個吻似乎讓寶珠很蕩漾,她暈着眼神,聲音顫顫的,“我是你的。”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纖腰上,潋滟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盯得她無處可逃,“再說一遍好麽?”
她幹脆抱着孩子一同滾進他懷裏,額頭頂在他的胸前,細細說道:“我是你的。林寶珠是顧晚風的。”
他笑了。
用一個詞來形容顧小少爺現在的心情。
開心?
不。
狂喜?
不。
是得意。
真的很是得意。
那一年的驚蟄,下着細細的小雨。
奶娘挑開簾子,林夫人抱着剛周歲的寶珠走了出來。
襁褓中的小寶寶閃着烏黑的眸子瞧着圍在自己身旁的陌生人。
剛剛五歲的顧家小少爺正好也在林家做客,他穿着白緞子的長衫,稚氣的臉龐偏偏要做個水波不興的樣子。
他擠進人群,歪着頭打量着小嬰兒,忍不住伸出手戳戳她,小寶寶眨眨眼。
笑了,笑得好開心。
那一瞬間顧晚風便覺得自己丢了什麽。
他轉頭對父親說,“爹爹,我要讨她做媳婦。”
聲音奶聲奶氣的,眼裏卻是真真摯摯的。
衆人一愣,旋即笑開。
那年的驚蟄,細雨落花,倉庚于飛。
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
後來,她每年生辰,他都去江寧看她,馬車一路東搖西歪,載着這一年他給她積攢的禮物,也載着他一顆躍躍于飛的心。
挑開車簾,遠遠的就看到被裹成個團子樣的小丫頭爬在府門前的石獅子頭上,一臉恹恹的表情在看到自己的時候馬上雀躍了,搖晃着身子就要站起來,吓得一旁的丫鬟婆子伸着雙臂把石獅子圍了起來。
等不到車子停下,已經長成少年的顧小少爺便一撩衣襟跳下來,他快步走到石獅子跟前,張開雙臂,她像只小鴿子一樣撲到他懷中,口水塗上他英俊的小臉。
那時候,他還小,她更小。
過了今天,還有明天,過了今年,還有明年,春天過了還有夏天,看完杏花,還有桃花,他等她長大,她等來歸來。
日子還長,時光尚早。
細雨落花,倉庚于飛,一切都剛剛好。
作者有話要說:
☆、be文?
寶珠還在熟睡的時候就聽見耳邊有人聒噪,聲音低低的,卻極有穿透力,“起床,起床……起床了……”
她皺了皺眉,扯住被子,想要翻個身,被子扯到一半卻怎麽也拉不動,她使勁拽了拽,依舊的紋絲不動。
寶珠睜開眼睛,已經穿戴整齊的顧小少爺就坐在床頭,白色錦袍,皂帶束發,眸光潋滟如南水桃花,他一手抱着阿貍,一手還拉着自己的被角。
她揉揉眼睛,“晚風,你先去吃早飯吧,我再睡一會兒。”說完拉着被子轉了個身又要睡。
卻不想一個沒抓住,被子忽然離了手。
身後的男人柔聲緩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丫頭,你不能這麽懶惰,況且現在都是做娘的人了,要給孩子做榜樣才是。”
聽他義正言辭地教育自己,寶珠真是哭笑不得,她強忍着笑意,轉過身子,從榻上坐起來,擡手環住顧小少爺的脖子,嬌聲道:“少爺,少爺,您就讓奴家再睡一會兒嘛,人家昨晚伺候您那麽久,真的很累嘛。”
顧晚風臉一紅,昨晚上明明什麽都沒做。
他低頭在他小妻子的鎖骨上輕輕咬了咬,“當着孩子的面,不可以亂講話。”
寶珠一笑,她就是喜歡逗他,然後看他不好意思的模樣。
她從男人手中抱過太乙,然後回身依在他懷裏,“阿貍,阿貍,要不要和娘親再睡一會兒。”
顧小少爺擁着自己的妻女,眉眼間隐隐的疲憊已全然不見,自己的丫頭倒是聰明,這麽快就學會了找幫兇。
寶珠小心翼翼地抱着阿貍,還不忘了對她擠眉弄眼,忽然,小丫頭眨着圓滾滾的眼睛,奶聲奶氣地叫了聲,“蝶,爹……”
寶珠一愣。
先是高興,旋即心中又有些吃味。
顧晚風也怔了怔,“阿貍?”
小丫頭舞着小拳頭,“爹……爹……”
寶珠和顧小少爺互相對視了一眼。
然後相擁而笑。
他們的孩子會說話了呢。
寶珠輕輕握住阿貍的小手,裝模作樣道:“你這個小壞丫頭,你娘生你這麽辛苦,居然先叫爹爹,不叫娘親……小壞丫頭,”說着,還輕輕戳戳小娃娃的臉蛋,瞧了笑得一臉得意的顧小少爺,“你說,是不是你偷偷教給她的。”
小阿貍哪裏聽得懂她的話,只是嘴裏咿咿呀呀地說着分辨不清的詞兒,臉上傻兮兮的笑着。
寶珠則還是很有耐心地誨人不倦中,“太乙,叫聲娘來聽聽。”
小太乙抱着寶珠的食指,“爹爹……”
寶珠的嘴角抽了抽,作勢要把阿貍塞到男人懷裏,“給你吧,我不玩了。”
顧小少爺無奈地一笑,“傻丫頭,多大的人了,還一副小孩子脾氣,以後……”
“以後什麽?”
他頓了頓,目光閃爍了一下,落在窗邊兒,“以後若是我不在身邊,你可要把這性子收斂收斂。”
就在顧晚風說話的時候,寶珠又重新開始教育起孩子來了,“阿貍,阿貍,來跟娘學哦,娘,娘……”
顧小少爺皺皺長眉,“丫頭,在聽我說話麽?”
“在啊,”她眼皮都沒擡,依然逗弄着襁褓裏的小娃娃,“娘,娘……”
男人嘆了口氣,“丫頭,認真點,我是說若我以後……”
寶珠瞧了他一眼,似乎很是不理解,“你就是偶爾出去幾天也還是會回來啊。”
“不是的,也許我……”
“怎麽?”她一側身把阿貍放回到床邊搖籃中,然後轉身挑眉道,“剛給你生了孩子,就不想要我了?”
“不是。”一看她那憤怒的小眼神,顧晚風就知道這丫頭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她扯住他的衣襟,“躺平。”
他反手握住她細細的腕子,“丫頭,別鬧。”
她又向前壓了壓,“大爺我要懲罰你這個小妖精。”
還不等顧小少爺說話,寶珠一把将他按到床頭上,雙手捧起他的臉就吻起來。
她閉着眼睛,笨笨地含住他的唇瓣,輕一下重一下地吸吮起來。
就像是吃一塊糖果。
男人微眯着雙眸,任憑她毫無章法地吻着自己,忽然,他唇角浸了一絲鹹鹹的味道。
“丫頭,”顧晚風詫異道,“你,哭了?”
寶珠跨坐在他腰間,衣服皺巴巴,一張漂亮的小臉哭得梨花帶雨,身子也随着啜泣一顫一顫的,“我不要你不要我。”
縱使是泰山崩于前也色不變的顧小少爺,看着自己的愛妻哭得好傷心的樣子,馬上就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他把她攬在懷裏,大手輕拍她的背,“別哭,別哭。”
寶珠在他懷裏蹭了蹭,不說話,只是嗚嗚的嗚咽。
好半天之後,男人終于緩緩道:“我錯了,丫頭別哭了。”
她咬咬嘴唇,從他懷裏擡起頭,“那你以後還亂講話不了。”
“不了。”
“還要不要我收斂性子了。”
“不了。”話音剛落,顧小少爺卻覺得腰間一涼。
寶珠不安分的小手已經伸了過來。
男人大窘,“丫頭你做什麽?”
寶珠壞笑着一勾手放下幔帳,“我們做吧。”
他扯開她的小爪子,聲音沉沉的,“現在是白天。”
她滾到他懷裏,兩三下就把顧公子弄得衣衫不整,“小阿貍不聽話,我要再生一個,一定要讓他先學會叫娘親。”
顧小少爺想推開她,卻又怕傷到她,猶猶豫豫,拉拉扯扯間一不小心便勾開了寶珠的衣帶,他連忙別開頭,“不能急在這一時,有傷風化,夫子說萬萬不可白日宣……”
話還沒說完,雙唇就又被堵上了。
恍惚間,晨光熹微,紫薇妍妍,花香木香随風入戶。
恰是衣衫薄,人情暖,歲月長。
顧晚風擁着他的小妻子,任她對自己上下其手。
只是,他心中依然放不下一件事。
方才說了一句話就讓她這麽傷心。
那件事情,他究竟要怎樣才能說出口。
那夜在竹林,那個青袍男人說的話,開始的時候,他并不懂,這兩天卻漸漸開始明白。
男人說過,“他的壽命就算長壽又能是多久呢,一百歲?兩百歲?而對你來說,千年也只是一眨眼。等他死了,你又要怎麽辦。終有一天,你會忘記他。”
寶珠道,“若真如你所說,我不是人,那追遍輪回,我也要找到他,我也會找到他!”
“找他?哪個又會是他?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人死如燈滅。走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前世的種種便俱是煙消雲散。縱使踏遍千世百轉,你确定你找到的轉世就是現在這個陪在你身邊的人麽。不是,我告訴你,不是,你所謂的甜蜜與憂傷,纏綿和癡怨,都在他死去的那一刻煙消雲散,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輪回之後,又是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會像如今愛上你一樣再愛上別人。”
你這麽糊塗的丫頭,紅塵六合,人海茫茫,又怎麽會找得到我。
而我,又怎麽舍得讓你逐遍輪回。
那路太遠,我不要你走。
緣分這東西真由不得你不信,千千萬萬滴精血中,唯獨自己這一滴化成了人形,四海八荒,人仙神魔,偏偏你是那神君放不下的女子。
丫頭,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麽多了,我不能陪你回到九霄,剩下的日子,需要你自己去面對,但是,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
從初見的驚蟄到現在,十六年三個月又兩天。
這十六年的回憶,便是只屬于我顧晚風的東西。
我就拿它來換你的無為長悠。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部分只剩下最後一章節了,然後就進入最後一部分,全文大概20萬字左右,也就是說再有3萬字左右就完結了,時間過得好快啊,馬上就要完結了,嗚嗚,好舍不得啊。。。。。。要不要來個結局大預測~~~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第二天晚上,寶珠抱着個青花大碗,一勺一勺地喝着白粥。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放下筷子,聲音一如既往的水波不興,“丫頭,我要出去一段日子,你在家好好等我回來。”
她從碗中擡起頭,神色有些呆呆的,嘴邊還挂着一顆小飯粒,沒辦法,碗太大,寶珠的臉又小,沉默了一下,她問:“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說不定,短則三五個月,長則一兩年。”
一看她眼皮耷下來,雙肩向下一陷,顧晚風就知道不好,他連忙起身來到她身邊,手伸出去,卻又凝在半空,沒有像平日裏那樣把她攬到懷裏,他狠了狠心,放下手,長袍下的腳向後退了退。
他站在那裏,看着她說:“丫頭,別哭。”
只是話語上的安慰難免有些無力。
寶珠站起身,拉着他的衣帶,癟着嘴道:“可是你去哪裏啊,要那麽那麽那麽久。”
他不抱她,她就自己蹭到他懷裏。
她已經被他寵得沒自覺了。
他僵了僵,幾番猶豫後還是捧起她的小腦袋,“丫頭,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瞞着你。”
“什麽事?”寶珠抱着男人的腰眨眨眼睛道。
“我有隐疾在身,恐怕活不過三十歲。”
腰間的手一緊,抓得顧小少爺生疼。
“什麽?”寶珠只覺像是被一錘子砸在心口上,又酸又疼,幾乎站不住腳,眼淚随着這兩個字一起噼裏啪啦地落了下來。
心疼得顧晚風一陣手忙腳亂,終于還是把她抱回懷裏,小聲撫慰道:“丫頭,你先別哭,我還沒說完。”
寶珠含着眼淚,雙手死死的挂在他的脖子上。
只聽男人繼續道:“父親因為這件事也一直派人四處求醫問藥,前兩日總算有了消息,說是在白頭山有個道長,他煉制的丹藥能救我的命。”
她淚眼婆娑地擡起頭,“真的?”
顧晚風點點頭。
“你,你可吓死我了,”寶珠擦擦眼淚,“那叫人把藥帶回來就是了啊,你為什麽還要親自去。”
他解釋道:“說也奇怪,那丹藥自出爐起只能保持三日,過了日子就沒了效果,所以這次必須我親自去。”
她不說話,垂下眼睛看腳尖,似乎在做什麽激烈的心理鬥争。
顧小少爺挑起她的下巴,“丫頭也不想我有事不是麽。”
“可是,”她的聲音小小的,像是蝴蝶扇着翅膀,“可是時間太久了。”
男人吻了吻她的額頭,“如果路上一切順利的話,三個月我就回來了。”
做不到,還是做不到對她冷淡。
她一哭,他的心就碎掉了一般的難過。
寶珠忽然眼睛一亮,“那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他捏捏她的小臉蛋,“傻瓜,我們都走了,誰來照顧阿貍。”
她挂在他脖子上搖啊搖的,撒嬌道:“不是還有爹和娘麽。”
“那不一樣,爹娘年紀都大了,難免有照顧不到的時候,奶娘又是外人,比不了家裏人,”他頓了頓,“丫頭,別任性,你都是……”
寶珠截住他的話頭,學着他說教的口吻道:“我都是做娘的人了,不能動不動就耍小性子。”
他被逗笑了,什麽擔憂和焦慮全都煙消雲散。
顧晚風其實是個很不愛笑的人,雖然嘴角總是微勾的,但那不是笑,只是一種對人禮貌的常态。
只有和寶珠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是他自己。
随便她一個什麽小小的動作,無意的言語,他都會被逗樂。
他抱住她的腰,大人托孩子一般舉到空中,轉了兩個圈兒,笑着道:“我的丫頭最懂事了。”
腳尖重新落地之後,寶珠吻上他軟軟的雙唇,聲音嬌嬌的,“可是,可我舍不得你啊。”
他也吻她,小心翼翼,珍重無比。
吻着吻着就順勢把她抱上床,孩子一樣緊緊擁在懷中,他說:“又不是生離死別,過不了多久我就回來了,要不這麽漂亮的小媳婦留在家裏,為夫我還不放心呢。”
又過了兩日,寶珠從夢中醒來,家中已經準備好了車馬,窗外晨光熹微,薄霧氤氲,花香襲人。
寶珠揉揉眼睛。
坐在床頭的男人幫她理了理衣服,“天還未大亮,丫頭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寶珠連忙搖頭,“不了,我要送你。”
人往往身在福中不知福,林寶珠的優點就在于她很知足。
父母,夫君,女兒,她沒有什麽還想要的了。
她抱了阿貍,一路走着來到城門口,馬車在後面緩緩跟着,吱吱呀呀,輾過一轍的落花。
顧小少爺站住腳,“好了,回去吧,早晨露水還重得很。”
他聲音溫和平順,沒有什麽離情在其中,似乎并不是山高水遠,只要一兩日便能回來。
寶珠把阿貍塞到他懷裏,“給你抱抱。”
襁褓中的小娃娃還在睡,長長的睫毛随着呼吸一扇一扇的,顧小少爺看着她,眼神漫長而長遠,良久之後才把阿貍又交給身後跟着的奶娘。
他從懷裏拿出一件東西。
是一支青雀牡丹金釵。
兩朵牡丹中一只鳳凰振翅于飛。
只是随着他把金釵掏出來,寶珠卻發現男人的臉似乎一下子蒼白了許多。
她忙走近,仰頭看他,“晚風,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顧小少爺笑笑道:“沒事的,可能是早晨有些涼。”
聞言,寶珠馬上推了推他,“那你快上馬車吧,上面還暖和一些的。”
“不急,”顧晚風一手輕輕把她攬在懷裏,一手把發釵簪于寶珠的發間,他站在薄薄的晨光中,眸光宛然,“我們成親的時候還沒送過定情信物于你。”
寶珠眨眨眼睛,一擡手把發釵抽了出來,接着,在顧小少爺的愕然中,她把發釵上的青雀掰了下來,放在他手中,“這個,你帶着。”
“丫頭……”
她推他上馬車,笑嘻嘻道:“我也沒送過什麽給你,算是借花獻佛了,等你回來再鑲到一起就好了。”
顧小少爺彎身上車,一手挑着車簾,一邊回首看着寶珠,他雙唇幾開幾阖,最後只道了三個字。
“好好的。”
“恩,”寶珠點頭,“記得寫信給我。”
馬車在晨霧中漸行漸遠,坐在車中的男人無力地靠在車窗邊,平日裏俊美無鑄的容顏甚是灰敗,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華,整個身子虛弱得如同一個紙片人。
女子的聲音随着晨風送到他耳邊,她說,“早些回來……”
院中的紫薇看了又敗。
一個月之後,寶珠終于等到了第一封信。
來送信的是個年輕人,一身利落的紅衣,眼睛亮亮的,很機靈能幹的樣子,他說他是跟在少爺身邊的。
寶珠想了想,愣是沒想起有這麽個人來。
不過,府中人多,記不清也是正常。
她站在花樹下,先拿着信封對着日光照了照,然後小心翼翼地撕開來,白色信箋,紅色瘦金書着幾行字。
“寶珠吾妻,見字如晤,八月十八,車過臨安。浙江之潮,既望已過,便是此日最盛,玉城雪嶺,傾天蔽日,半空雪舞,雷霆陣陣。高臺下瞰,如在指掌。明年此日,可與妻攜手共觀,甚好。”
她看了一遍,然後抿着嘴角一笑,雙手托着信箋按在胸口,是那種開心得想大笑又不好意思地強忍着的模樣。
一閉眼便是顧晚風展紙懸腕的樣子。
她想他,她真的很想念他。
見字如晤。
見字如晤。
多麽美好的一句話。
我看見了你的字,就像看到了你的人。
那紅衣信使站在不遠處,雙目含笑地看着她。
還有她發間那支奇怪形狀的金釵。
寶珠一門心思都在那張薄薄的信紙上,根本顧不上旁人。
等她又連着把信讀了三遍之後。
男人才負手緩步走上前去。
日光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他每走一步,寶珠的影子就被他的蠶食掉一分,等他來到她面前時,她的影子已經被嚴嚴實實地含在其中,就像是被吞掉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高考了,小夥伴們,三年打怪升級,明天一定記得放大招!!!
p.s. 又寫多了。。。。。。可能還會有一小段,或者這部分就這麽完結了。
最後第四卷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春山回九霄了,春音複活,容江小白花再次出場,白澤司命九芝三角戀大結局,鳳冉還是放不下春山,飲玉春音大婚?等等等。
恩,大概就是這樣了。
☆、我胡漢三
人人都說神仙好,神仙的日子卻也無聊。
他們的生命太長,如果說人類的生命中有一場又一場的相遇和離別,那對于神仙,他們生命中充斥着無數相遇和離別,遺忘和開始,多到理不清也記不住。
有沒有一個人,是在他們生命中一旦出現就忘不了的,有沒有一些事情,是一旦經過就留下永久痕跡的。
春山曾說,歲月那麽長,美人那麽多,你能保證?厲害。我記性不好。
七萬年前那場殘酷的神魔大戰漸漸淡出了大家的生活,對于這些神仙來說,日子就是日複一日的酒宴,聽不完的西王母講經,和佛陀手中似乎總是搖不停的經綸。
不過最近九霄之上又有了新的談資,且不說七萬年前一夜之間毀在天火中的長生府又重新出現在太白山,單說那令一代大小神仙頭疼的春山真神又回來了,這個消息讓一向以淡定聞名的太白金星好幾個夜晚沒合上眼睛,也不知是激動的,還是另有原因。
春山真神,白虎紀四真神中唯一的女子,一柄九轉修羅斬上九霄入九幽,破鬼降妖,震仙伏魔,衆鬼的夢魇,衆妖的死敵,衆仙的典範,衆神的楷模。
七萬年前,鳳冉娶了容江神女,她跳了誅仙臺,七萬年後,她又回來了。
這七萬年間,她去了哪裏,她又為什麽回來,似乎都沒人知曉,更沒人見過回來之後的她,只聽說這幾日那個一直在人間興風作浪,欺男霸女的龍宮太子被抽了龍筋扔到了魚市,青丘狐族那個專挑人間美男先啥後殺,吸食魂魄的小公主被剁掉八條尾巴後挂在了毛皮市場……
當一個已經成為傳說的人又重新出現在世間,她所帶來的不僅是她自己,更是七萬年前的戰鼓喧嚣,歷史塵煙。
那個上古洪荒,魑魅魍魉,神魔交戰,白骨成山,卻又事必歸正的時代。
人們幾乎忘記,卻一直憧憬的時代。
白雲紫煙中,一個女仙從雲端落下,她身着紫緞重錦的長袍,玉冠束發,金帶環腰,英氣逼人。
她負手站在山崖上,四下裏望望,荒山一片,冷風習習,樹木枯萎,雜草遍生,其中倒塌的大小石塊昭示着這裏也曾有過雄偉宏大的建築。
她啧啧了兩聲,袍袖一揮。
雲煙散去之後,荒山不在,青綠山間中赫然出現一座府邸,府牆高高低低依山勢綿延,雲霧缭繞,青煙袅袅,一眼望不到頭。再看去,府邸中有數百上千座宮殿,琉璃飛檐,倒插蒼穹,呼吸日月,氣勢恢宏,言語不可說。
女子走到府門前,擡頭看了看尚未題字的黃金牌匾,眯着眼睛想了想,旋即伸出手指點了兩點。
金粉四散後,牌匾上出現了兩個字——金宮。
女仙長眉微微挑起,自顧自地點點頭,似乎很是滿意。
她進門之後,府門自動合緊。
府中管樂聲驟起,一片喧嚣。
縱使時空流轉,歲月更疊,時代變換,她還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到了最後一部分啦,暑假的更新應該會比較頻繁和穩定,更新時間暫定于上午11點。
若是其他時間顯示更新,小夥伴們就忽略吧,那是作者菌在修文!!!
另祝小夥伴們夏日愉快~
最後,不給勤勞勇敢的作者菌點個贊麽~~~
☆、小司
院內春光明媚,一叢叢牡丹搖曳生姿。
金粉鋪地,笙歌漫起。
歌姬的聲音清脆而悠揚,似乎可以穿破雲霄直上九重天。
紫衣女仙倚在亭中美人靠上,手指敲着節拍,眯着眼睛看着一個個娥黃柳綠的姑娘蝴蝶一樣地飛在眼前。
忽然,有道紅影從月亮門走進來。
音樂戛然而止,跳舞嬉戲的小姑娘們一看到來人馬上都低眉順眼垂首退了出去。
還不等那人風馳電掣地走到亭子前,紫衣女子便笑着從亭中緩步而下,她摸摸鼻子道:“小司,你看,你一來就把我的美人兒都吓跑了,老夫也就這些樂趣了,你還不讓我好好享受。”她越說越委屈,甚至眨眨眼睛還好似要落淚了。
司命打落她伸過來的手指尖,冷臉道:“你還有理了,我一個沒留神,你就自己跑了,跑了也就跑了,還四處給天庭惹禍,東海龍王在魚市看到他兒子混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