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的題目也會換掉
,付了銀子之後騰騰下了樓。
火樹銀花,衣香鬓影中,她也不知道去哪,只是跟着人流走,七拐八拐就出了燈市,進了花市。
她眼睛看着花,心思卻完全不在花上。
走累了,便蹲在一個花攤之前,看着姹紫嫣紅,花團錦簇。
兀地,一盆牡丹進入眼簾。
是牡丹,卻又不像。
不是青山貫雪,不是青龍卧墨池,也不是姚黃魏紫,它比那些牡丹開得都要盛大,繁華,妖異。
通透的墨色,一花千葉,每一片花瓣都鑲着金邊,花瓣的脈絡上仔細看去還有隐隐的紅色,像是人的血管,靜靜地流淌在皮膚之下。
寶珠盯着花朵,生怕一個不留神,它就消失在眼中,“老板,這花叫什麽?”
花攤的老板是個中年人,他從攤位後繞出來,笑眯眯道:“姑娘,這牡丹叫如笑春山。”
“如笑春山?”寶珠眨眨眼,又轉轉眼珠,“有意思,多少錢?”
“姑娘,不好意思,這牡丹不賣的。”
“不賣?”寶珠挑挑眉,“不賣你擺在這裏做什麽?”
“不瞞姑娘,這牡丹已經有很多人看中出手要買,但這花不是我的,是有人寄放在這裏的,他一會便來取。”
“奇怪,”寶珠站起身,“他的花為何放在你這裏,不想被人買走,為何還放在店面上?”
攤主又笑笑,“姑娘,你不懂了吧。一些富家公子為了讨意中人歡心,高價買走自己的東西,博美人一笑,也是常常有的。那位公子說,這花是送給他心上人的,一會兒他會帶那姑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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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嘆了口氣,心裏莫名的喪氣。
她又看了看別的花,和那盆如笑春山比起來,不過都是些庸脂俗粉。
也不知是怎樣的女子有這般的好運氣。
也罷,既然是別人的東西,自己總不能搶走吧。
她剛想轉身離開,那老板忽然小聲道:“他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不是越年輕越容易愛上一個人,而是越年輕越分辨不清什麽是愛。
寶珠是這樣。
我們呢?
☆、我的
居然又是他!
寶珠站在原地看着顧晚風,阿梨和小桃走過來。
男俊女俏,很是和諧。
小桃先看見了寶珠,眼睛圓了圓,只不過不等她說話,寶珠就一手抱起花盆,一手抓住顧晚風的袖子,轉身就跑,邊跑還不忘回頭向花攤老板道:“錢跟這個粉衣服的小丫頭要,花我先拿走了哈。”
花攤周圍的人都怔了怔,光天化日下強搶民女的聽過,這明月在空當街搶美男的倒是第一次見。
等跑遠了,到了一處小小的竹林,寶珠才停下來,把手中的花盆狠狠地塞到顧晚風手中,咬着兩排小牙道:“拿好,不許你送給那個什麽梨子。”
初夏的晚風輕輕拂過臉頰,就像是愛人溫柔的雙手。
男人并沒有像平日裏那般笑,只是淡淡道:“我喜歡誰,把花送給誰,這個寶珠恐怕不能幹涉吧。”
寶珠氣得一跳腳,聲音高了高,“憑什麽我就不能幹涉了。”
頭上傳來冷冷的問話,“那憑什麽你就能幹涉了?”
“憑我是,”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明明知道他看不見,但依然不敢去觸碰,“我是,我是……”寶珠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是啊,自己現在又算是他的什麽呢。
“你是什麽……”男人勾起她的下巴,聲音啞啞的。
這位目不能視的男人眼中似乎有一團火,幽幽冥冥,燒得寶珠口幹舌燥,她垂下眼睛,舔舔嘴唇,聲音不高不低,“我,我是,我是你曾經的未婚妻。”
顧晚風微微一笑,挑起她下巴的手旋即又小心地握住她的後腦勺,然後男人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啄了一下,“丫頭,單憑這個還不夠。”
寶珠愣了愣,又聽他說:“我的花還是要送給……”
随着顧晚風的話,這些日子來她聽到的所有閑言碎語都莫名其妙地一起湧上心頭。
小桃說:“一邊享受着別人的付出,一邊又殘忍的拒絕,林姑娘,這樣不好。”
小丫鬟說:“小桃姐姐,你說咱們少爺是不是對表小姐有意啊。”
酒樓的客人說:“據說江寧的林姑娘很不好相處,愛財,尤其愛黃金,外加脾氣冷漠,性子又高傲,得理不饒人,為人狠戾毒辣。這些年來,她一直逃婚,顧小公子險些都被她折磨死。”
花攤老板說:“姑娘,你不懂了吧。一些富家公子為了讨意中人歡心,高價買走自己的東西,博美人一笑,也是常常有的。”
顧晚風說:“沒事的。她自己好好的。”
寶珠的心被這些話語東一拉西一扯。
她鼻子一酸,眼淚噼裏啪啦地滾了下來。
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我自己一點都不好。
她使勁推開顧晚風,自己抹着眼淚喊道:“不準,不準,我不準,你是我的,你的花,你的人都是我的,我的……嗚嗚……我,”她聲音低了低,又忽然高起來,“我喜歡你!笨蛋!顧晚風是大笨蛋!”
她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轉身就要跑開。
腳底下剛剛轉了一下,寶珠只覺胳膊一疼,整個人就被拉進了顧晚風那大笨蛋結實的胸膛。
同時耳中傳來啪的一聲。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摔碎在地上。
男人将她攬進懷裏的同時,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後腦勺,準确無誤地擒住她的雙唇,暴風驟雨般地親吻起來。
他的吻很粗暴,一點都不像是平日裏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她無法思考,任着他的吻,任着自己沉淪。
就在寶珠瀕臨窒息的時候,顧晚風咬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後擡起頭來像是瞧她的樣子,笑道,“嘴硬的小鴨頭。”
丫頭和鴨頭雖然聽起來差不多,但仔細辨別一下,還是不同的。
寶珠一聽便知道顧晚風在玩笑他。
“我,我才不是鴨頭。”寶珠小聲嘀咕着,紅着臉從男人懷裏蹭出來。
她這才看到方才的落地聲是那盆如笑春山摔碎在了地上。
盆子裂開了,泥土撒了一地。
說實話,寶珠心裏還有些小小的竊喜,花都這樣了,自然是送不給那個梨子了。
不過,看着斜在泥土中的牡丹,她又有些難過。
寶珠下意識地走過去,用帕子包起牡丹花根部的泥土,然後把花抱在懷中站起身來。她學着男人的語氣和調子,淡淡道:“你都有未婚妻了,還來吻我,真是無恥。”
“我吻我的女人,有問題麽?”男人的目光如穿林的月光,清清而灼灼。
“誰,誰是你的女人,你不是要和那個梨子成親麽。”
“誰這麽說的?”
白花花的月光斜斜地從雲縫中射過來,一時間,寶珠竟花了眼。
是啊,從頭到尾,并沒有一個人真正說過這樣一句話。
所有的推論完全是她一個人臆想出來的結果,只是……
她愣愣地指了指手中的花,“那這花?花攤老板說是你要送給心上人的……”
顧晚風笑笑道:“現在不是在你手裏麽?”
“你,顧晚風,你诓我!”寶珠一下子明白了,氣得小臉通紅,顫着聲音道,“你,你給我過來。”
“怎麽,還想要?”男人挑了挑長眉,一臉果真如此的樣子,點着頭道,“我的丫頭果然如狼似虎。”
寶珠狠狠地瞪他一眼,“讓我揍你一頓。”
“你很氣?”
寶珠仰起頭來,“是啊,我生氣。”
“那打吧,我保證不還手,”他頓了頓,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別說打了,咬也可以。”
寶珠氣結,她捏了捏手指,嘎嘣嘎嘣作響,然後照着他的鼻子尖兒揮出拳頭,卻只擦了個皮兒就停住了,她咬牙切齒了半天,喪氣地收回手,一轉身,就要走出林子。
她打不下去。
男人嘴角微微彎了彎,一伸手便把剛走出兩步的寶珠撈到懷裏,“丫頭,我是你的,吃了我吧。”
寶珠的背靠在他懷中,暖暖的,很安全的感覺,她低頭看自己的腳尖,“誰,誰要吃人肉啊,鹹的。”
男人的嘴唇就在她耳邊,他說:“知道麽?小動物裏如果一方把自己當成食物獻給對方的話,你當是什麽意思?”
寶珠搖搖頭,不說話。
他咬了咬她的耳垂,笑眯眯道:“那就是求偶的意思了。”
“我,我又不是小動物。”她強忍着心頭的顫栗在他懷裏掙了掙,卻只是被抱得更緊。
男人将寶珠的身子轉過來,捧起她紅得和熟蝦子一般的小臉。
那時的顧晚風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風吹衣動,像是搖曳的白色牡丹花。
然後這朵花就紮根在了女子的心中,後來的後來,歲月匆匆過,江山多少年,她忘記了自己,忘記了寶珠,卻從不曾忘記那晚的月光,那朵牡丹,那句話。
他說:“顧晚風自從鐘情于林寶珠的那天起,心就不曾動搖過半分。嫁給我,好麽?”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好美好啊~~~
我在這裏感動個什麽勁吖。。。。。。一大把年紀的作者菌依然一顆少女心吖~~~
二春,你要幸福吖!!!
☆、情,情敵
寶珠的小臉軟軟的,捏在手中就像是兩團小棉花。
她沒有回答,只是稍微別開眼神,心事重重的樣子。
今晚出來之前,寶珠經過顧晚風的書房,門開着,附近也沒人,她便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清風吹開案上的一本《千字文》。
然後,呼啦啦,從那書中飄出很多畫紙,落在地上。
這本《千字文》應該是他還看得見的時候看過的書吧。
想到這兒,女子心裏一陣難過。
不是眼睛,就算是心的話,如果她需要,他也一定毫不猶豫就要掏出來的吧。
他對自己這般好,為什麽她還要逃婚呢。
寶珠把它們撿起來,粗粗地翻過去,薄薄的畫紙,一張一張都只有一個人,一個女孩子,站着的,坐着的,看花的,望雲的,背影的,側臉的。
有的是細細的勾勒,有的則是寥寥幾筆。
最上面的一張上,那個女孩還很小,一襲紫衣,顧盼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傲然與得意,明明那麽小的年紀,卻硬是裝作很老成,看起來,像個玩偶娃娃,又是滑稽,又是可愛。
再看後面,每一張上的女孩子年齡都不同,但看那眉眼,就知道和前面那張上的女孩子都是同一個人,一個小丫頭漸漸長成少女,又從少女到女人。
最後一幅中那個女子身着一身大紅吉服,手中捏着紅緞,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張揚的鳳眼溫和了很多。
那衣服的紅色不同于春音看過的所有紅,那是一種能讓人看一眼就會迷醉的紅,濃烈而不俗豔,張揚而不過分,還有上面繡着的牡丹,一花千葉,每一片花瓣都鑲着金邊,看着那袖子邊,仔細數過,便會發現,這件嫁衣竟然是十七重的,薄如蟬翼,就算這麽多層疊加起來,也絲毫沒有累贅之感。
寶珠摸摸自己的臉。
這畫上的人,便是她無疑。
問題是,這些畫是出自誰手。
顧晚風麽?
不會。
他明明看不見的。
花好月圓,一夜花香。
清朗的月色灑在男人身上,白衣迎風、黑發輕揚、眸中光芒璀璨如星。
寶珠有那一瞬間的恍惚。
她似乎看到一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和顧晚風很相似的男人。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笑容,相似的語氣。
但那兩個影子卻重合不在一起。
九霄雲上,霧霭重重。
大殿之外,煙花重重,紫雲團團,大殿之內,觥籌交錯,鬓影衣香,一派盛世之情。
絲竹管弦,推杯換盞間,那人就站在雲端,一襲绛紅色衣袍,紅發如緞,只是五官隐隐的,看不清。
女子的眉頭微微蹙起來,心中莫名的忐忑,腦中也是一團漿糊。
是誰呢,誰呢?
“丫頭。”清冷而又溫柔的聲音,如涼風秋月,淡無痕跡。
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寶珠卻聽出了這字後的某些不安情緒,似乎是無奈,似乎是不解,又似乎是心痛。
“我,我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寶珠微微垂下眼,雙手緊緊握成拳,眸光晦暗不明,“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了。我,我好怕,怕我以前喜歡的人不是你……”
顧晚風嘆了口氣,清俊的臉上卻依然帶着溫暖的笑容,他把寶珠的小臉擺正,“丫頭,我告訴你,你并沒有忘記什麽重要的人和事。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我,江南顧晚風,只是原來你還小,不懂事,也不知該怎樣表達喜歡,所以一直逃婚。現在好了,你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說着,他捏捏她的小臉蛋,“你個小傻瓜,別再亂想了。再亂想,我就把你個小鴨頭吃掉。”
寶珠似懂非懂地眨眨眼,“是這樣麽?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就沒有什麽再擔心的必要了。
“是的,”男人點點頭,“所以,嫁給我,好麽?”
“我……”寶珠正面紅心跳,不知說什麽好的時候,一聲冷冷的話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她不會嫁給你的。”
寶珠一驚,回頭望過去。
一個青袍子的男人就站在距自己十步遠之外,至于他是什麽時候來的,無從而知。
動作這麽輕巧的,除了鬼魅,還會有什麽呢。
神仙?
可是這個世上哪裏來的神仙和鬼魅。
若說顧晚風是人間絕色,那這個男人就是紅塵中難尋的美男。
他很嚴肅,一張俊臉像是亘古不化的寒冰,只是眼角眉梢還帶着略略違和的笑。
煙柳暗,燈火明滅,男人在月光中緩緩走來,青色錦袍,長身玉立,眉目俊朗得一如皓然明月,頭上一撮小反毛迎風招展着,整個人看得寶珠心中欣欣然不可說也。
“春山,和我回家。”
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寶珠和他之間只隔着三步遠,月影搖搖,花影重重,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嗖——噼啪,嗖嗖——噼啪噼啪。
天邊忽然騰起煙火,他嚴肅的微笑在火光的映照中十分清晰。
寶珠咧了咧嘴,“那個,公子,你認錯人了吧。我叫寶珠,林寶珠,不是你口中那個人。”
她話音方落,青袍男子便笑了起來,不是淺淺的微笑,而是很暢快的笑容,像是遇到了什麽非常可笑的事情。
他似乎很久都沒有這麽暢快的笑過了,又似乎他不懂得怎樣笑,所以笑的聲音很是讓人毛骨悚然。
寶珠不明白,一個說話聲音還算好聽的人,怎麽笑起來這麽吓人,像是成千上萬只發了瘋的白頭鴉。
別說寶珠,連向來沉穩的顧家小公子都覺得十分訝異,眼看丫頭就要答應自己的求婚了,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子又是怎麽回事。
顧晚風緩步走上前,把寶珠擋在身後,問道:“這位兄臺是?”
那人斂起神色,負手而立,勾起嘴角,輕輕一笑,“我叫鳳冉,是她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狗血什麽的,果然是作者菌最愛~~~
☆、凡,凡人
時間,是人的救贖。
忘卻,亦是救贖。
人們說過去的事情都可以被埋葬了,但和你的回憶還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從心的角落爬上心頭。
恍然間,仿佛又回到小葵山中,站在了沙羅雙樹下。
剛過千歲的春山,就算踮起腳尖,也只是到他肩頭。
五丈沙羅,四枯四榮,淡黃色的花瓣落在她的黑發上。
她搬起石頭,站在上面,一臉稚氣卻偏學做大人的模樣,一字一字,說得真摯,“小鳳,以後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就報我的名字。”
那時候他想,報名字?要怎麽說呢?
說我是春山真神的靈寵?
說春山真神是自己的主人。
無論是哪種說法,他都說不出。
作為鳳凰一族,他有自己的底線,最珍貴也是最渺小的尊嚴。
寶珠拉起顧晚風的手,“晚風,我們走,這人估計是腦子有問題。”
顧晚風也不想和那人過分糾纏,他點點頭反手抓住寶珠的小手,只是他們二人剛剛走出四五步遠,那個青衣的男人竟憑空出現在眼前。
寶珠一驚,失聲叫道:“妖怪!”她叫出口就馬上後悔了,連忙轉頭去看身邊的男人,大晚上的碰見妖怪,任是誰都會害怕的,她一個人害怕也就算了,晚風他看不見,若知道那人是妖怪,心裏一定會着急。
鳳冉一愣,他縱橫九霄之上這麽多年,被叫妖怪還真是頭一遭。
寶珠發現顧晚風的臉色不是很好,但還是朝她笑了笑,眼睛還是那樣的澄澈清明,他說:“丫頭別怕,這個世上沒有妖怪的。”
鳳冉淡淡一笑,鎏金的黑眸中卻浮上絲絲寒氣,他漠然道:“誰允許你叫她丫頭的,另外,誰說這世界上沒妖怪。沒錯,她說的對,我就是妖,食人肉飲人血的妖,”說着,他看了看被顧晚風護在懷裏的寶珠,小丫頭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着,很是不喜歡自己的樣子,鳳冉眯起眼睛接着說,“尤其是丫頭這樣漂亮可人的小姑娘,一定要抓回去慢慢享用的好,不過,你說,是洗洗幹淨煮了吃好呢,還是直接吞了好呢。”
鳳冉生性少言,以前和春山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春山在一旁叽叽喳喳,他偶爾“哦”一聲。
今天,奇怪的是,看着她在別人懷裏,還一張戒備的小臉看着自己,就氣不打一處來,話也跟着多了起來。
顧小公子臉色黑了黑,“這位公子,還請注意你的言行,丫頭是在下的未過門的妻子,不容得旁人觊觎。”
鳳冉倒也不氣,只是擡頭看了看天,似乎是自言自語般道:“這樣美好的晚上,要是落些雨就更好了。”
他話音方落,漆黑的夜空,細細密密的水珠忽然鋪天下來,放眼望去,整個天地都似乎籠罩在那一片煙霧之中,沒有出路。
眼前這人居然可以随意操控天氣,且那雨水根本就落不到他身上,不是妖怪還會是什麽呢……
雨水很涼,浸透了衣服,又仿佛滲入了肌膚,順着血管行走全身。
“丫頭,不僅我是妖,你也不是人。”
男人的聲音卻是比這夜雨更涼,他只身站在這風雨中,嘴角噙着笑。
寶珠一梗。
信口開河也得有個程度吧。
你當你的妖男,別想着把我拐去做妖女。
她冷笑道:“你騙人。我怎麽可能和你一樣。”
“若你是人,方才在酒樓裏,為什麽那二人的酒杯會随你心而裂。”
“我……”他這麽一說,寶珠也不知該如何來反駁。
她正想着如何回答,對面的妖男卻說了句不太相關的話,“你想嫁給他?”
寶珠握緊顧晚風的手,狠狠點了點頭。
雨似乎是沒有停下的征兆,男人負手而立,袍袖微微揚起,那一張俊美無鑄的面孔在氤氲之氣中格外讓人迷惑。他說:“我不會阻止你,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就算我不殺他,他也會死,人類的壽命就算長壽又能是多久呢,一百歲?兩百歲?而對你來說,千年也只是一眨眼。等他死了,你又要怎麽辦。終有一天,你會忘記他。”
“我,我去找他!”心中莫名煩躁。
寶珠握了握拳,眼神堅定,她繼續道:“若真如你所說,我不是人,那追遍輪回,我也要找到他,我也會找到他!”
“找他?”鳳冉苦笑着搖搖頭,“哪個又會是他?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人死如燈滅。走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前世的種種便俱是煙消雲散。縱使踏遍千世百轉,你确定你找到的轉世就是現在這個陪在你身邊的人麽。不是,我告訴你,不是,你所謂的甜蜜與憂傷,纏綿和癡怨,都在他死去的那一刻煙消雲散,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輪回之後,又是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會像如今愛上你一樣再愛上別人,他懷裏的人再也不會是你,他也不會再記得你。”
風起,夜色四合。
雨水霎那間停在空中。
時間靜止一般,雨絲如同絲簾一樣止在眼前。
這些日子來,她的夢中一直有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和顧晚風很相似的男人。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笑容,相似的語氣。
兩人的身影重重合合,卻不能完全重在一起。
九霄雲上,霧霭重重。
那人就站在雲端,一襲绛紅色衣袍,紅發如緞,只是五官隐隐的,看不清。
寶珠轉頭去看顧晚風,男人白色的袍子不一會兒就被雨水浸得濕透了,垂至膝下的寬大袖子在風裏飛蕩着。
一雙美麗卻無神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是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把自己丢掉一樣。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看不見,他的衣服會濕,他不是妖男,不是那個站在雲頭看自己的男人,他只是個普通的凡人。
那一瞬間,顧晚風和一直在寶珠腦海中出現的紅衣紅發的男人終于分開成了兩個人。
是了。
寶珠忽然懂了。
顧晚風就是顧晚風,他不是任何的其他人,只是那個釣得一手好魚,由着自己任性,無論何時何地都陪在自己身邊,不曾離開的顧家小公子。
只是,妖男的話卻不停地回響在耳畔。
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走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前世的種種便是煙消雲散。
輪回之後,又是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會像如今愛上你一樣再愛上別人。
而你,終有一天,也會忘記他。
寶珠捂住額頭。
瘋了瘋了。
自己這是被妖男給蠱惑了麽。
她林寶珠就是個普通的凡人。
再過不久,她就要嫁給自己的心上人,生幾個孩子,然後快快樂樂的活到老。
不老不死?
很誘惑。
可惜,我林寶珠不是嫦娥,我不稀罕。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鳳冉說得不假。
☆、虛妄之城
就在寶珠想捋順思路時,一道清麗冷峻的聲音從她身後的上空傳來,“你就是看不得她幸福是吧。”
聲音不大,卻滿滿是清冷肅殺。
回頭望過去,一個漂亮少女從雲層中緩緩下落。
紅衫白裙,齊腰黑發上扣着一枚手掌大小的鎏金方扣,手中一把長弓。
随着她的話音,停在空中的雨絲又開始嘀嗒起來。
寶珠看着她,口中喃喃自語:“仙女姐姐……”
鳳冉苦笑一聲,“同樣不是人類,為什麽我是妖男,她就仙女姐姐,丫頭,你這樣有失偏頗啊。”
紅衣少女走到寶珠近前,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雨水,然後望向不遠處的鳳冉,細眉挑起,挑釁一般道:“怎麽?她最喜歡的就是我。你嫉妒也沒用。”模樣雖然是小姑娘,語氣卻是成年女子。
雖然看妖男吃癟還是很舒心的,但寶珠覺得還是有必要澄清一下。
“那個,仙女姐姐,我最喜歡的人是……。”她指了指身旁的顧晚風。
“真是真是,”司命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拍拍她的頭道,“女大不中留。”
說着,又一把抱住寶珠,眼淚簌簌地落下來,就算是當年白澤對她說對不起的時候,她也沒有這麽傷心,只是春山這麽好,為什麽要遭受這一切的陷害,背叛和遺棄。
那時,自己身陷黑水,被困蛟龍洞,是她拎着九轉修羅斬一路厮殺過來救了自己,白澤都沒她來得快,等白澤來了,一臉血的春山氣得當頭一個爆栗給他,“笨蛋!你怎麽這麽慢吞吞的!不是有翅膀麽!要是我也來晚了怎麽辦!司命就挂在這了!她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說着,她還在地上轉圈圈,捂着額頭道,“不行不行,把司命交給你,我還真是不放心。”
七萬年前的過往仍然歷歷在目。
只是當時那個時時刻刻都護在自己跟前的人居然變得如此之弱小,弱小到需要人來保護。
雖然腦海裏沒有印象,寶珠卻覺得這個神仙姐姐似曾相識。
只是自己這個小小的凡人,又怎會認識這麽漂亮又霸氣的仙女姐姐呢。
司命哭罷,一抹眼淚,把寶珠塞到顧晚風懷裏,“喂,小子,你會對我家丫頭好麽!”
感覺應該是個問句,卻被她說得像是威脅人家一樣。
顧晚風也被弄得怔怔的,今晚上的都是些什麽事兒啊,一會兒妖男,一會兒神仙姐姐的,看來自家丫頭的體制還真是招蜂引蝶,以後要好好把她看在身邊才是。
他這麽一想,就沒有馬上回答司命的問話。
司命便以為這家夥退縮了,馬上鳳眼一瞪,“喂!我家丫頭這麽好,你還猶豫什麽!哼,你猶豫?我還不給了呢!”說着,拉起寶珠就要走。
聽着丫頭要被帶走,顧晚風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雙手扣住懷中寶珠,“姑娘,在下并非遲疑。在下雖不知姑娘和丫頭有何前緣,但也知道你不會傷害她。”
寶珠也跟着點頭。
司命心裏想着這傻丫頭,嘴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那你說說,你有什麽好,我憑什麽把她給你。”
“在下不才,家中還有些薄財,便是不會讓丫頭挨餓的。”
寶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敢情你覺得我有吃的就夠了啊……
司命搖搖頭,“真沒大志,其實你要是想當皇帝的話,神仙姐姐也能幫到你,你就不想……”
顧晚風笑笑,“征服世人并非在下所願,在下有丫頭就夠了。”
罷!罷!罷!
司命知道,眼前這個只是個普通的凡人,但也許只有這個凡人能給春山幸福。
吃得飽,穿得暖,兒女繞膝,誰說這比真神的生活要差呢。
她想想,便道:“你們走吧。不過,小子,你以後要是敢欺負她,讓她掉眼淚,姐姐我可不饒你。”
“我們這麽走了,那人不會為難你麽?”寶珠偷眼看了看一旁的青袍男人。
奇怪的是,他只是站在月光樹下,笑着看她,并不上前。
“當然,”司命揚揚頭,“這裏有仙女姐姐,邪不勝正,打敗這個妖男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你根本不必怕他,當年你可是……”她忽然頓住,當年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麽呢,給春山平添煩惱,司命想想,還是沒說下去,只是促狹地笑道,“小兩口快回家吧。”
寶珠還想和她多說些話,只是忌憚着那邊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的妖男,便被顧晚風牽着走進城中。
等看着二人走遠,司命才聽背後人道:“你不該放他們走。”
雨水已住,說話人站在不遠處的朦胧月色中,青衣上沒有一點兒泥水。
司命冷笑道:“你不想讓他們走,為何不攔着。”
“雖然你不敵本座,但還是會牽扯我的精力,有短短的時間就足夠他們逃進去了。本座不做無謂的努力。”
“現在追還不晚。”司命道。他說得都沒錯,自己打不過他,只能牽制他短短一會兒。
“晚了。”鳳冉望着夜空中的紅月亮道。
司命也一驚。
不知何時,天上升起了一輪紅月。
妖異的紅色,讓人後背發涼。
不詳。
鳳冉騰雲而起,浮在城上空,靜靜地看着顧晚風緊緊牽着寶珠的手漸漸淹沒在長街的人流中。
他眸中似有憐憫之色,“你難道看不出來麽。這本就是座虛妄之城。”
“虛妄之城?”司命的神色忽然變了變,“那,那個男人……”
一道亮光一閃而過,再看原地,已經無人,司命騰身在空。
長弓在手,唰唰唰,本來無箭的長弓上竟然射出了三支燃着烈焰的長箭。
長箭悉數朝城中射出。
铛。
铛。
铛。
當年能一箭就毀掉鳳冉帝君一座大殿的射日弓,如今卻三箭都被擋在一道無形的穹窿之外。
結界。
何人有這麽大的法力。
司命想不出。
晚了。
她終于明白鳳冉的意思了。
有人在方才一瞬的短短時間內于在這座城外起了一道結界。
連上古神器射日弓都射不穿的結界,鳳冉和她又怎能進去。
城中火樹銀花,燈光缭繞,男女老少皆是笑臉盈盈,似乎不知人間還有疾苦一說。
永不凋謝的牡丹,永不入夏的暮春。
是人的癡妄,還是神的執念。
鳳冉化出真身,火鳳沖天,對月而去,“正如你所想,虛妄之城,顧名思義,這城中除了春山之外,沒有一個是真的。”
哈,不過。
就算有永不凋謝的牡丹,哪裏又有永不入夏的暮春和永不變心的愛呢。
因為是假的,所以才會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翻滾求加油~
木動力。。。。。嗚嗚。。。
求加油求加油~~~給作者菌加了個油吧~
☆、上邪
回到府中之後,寶珠明顯覺得顧晚風對自己的态度有所轉變,吃飯看不見他,去找他又是托病不見,總是若有若無的疏離她,冷淡她。
以前是自己避着他,現在随便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顧小少爺在躲着自己。
雖說前些日子也有這樣的回避,但這次卻像是來真的一樣。
寶珠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都說女子成親之前會有段憂郁,還沒聽說男子也有這個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