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的題目也會換掉
再廢話一遍,新章節在34章後面~~~
☆、晚風
失憶的人一般會覺得不安和無助,但頭纏紗布的女子一點兒小白兔的感覺都沒有,心中沒有害怕,卻充着一種怨氣,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怎樣排解。
她努力壓了壓情緒的波動,盡量把語氣放得平穩,“是顧公子吧,謝謝你把我撿回來。”
從他進門,女子便知道了自己的猜測并沒有錯,這個男人的确配得上他的字,長身玉立,眉目如畫,即便不說話也會給人一種春風和煦的感覺。
就像那句矯情的話一樣,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裏,不如你。
小桃接過男人手中的藥碗,放到床頭的小桌子上,沖着她擠了擠眼睛,轉身退了出去。
“身上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一身月白色長袍的男子背光而立,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意。
她揉了揉額頭,“沒什麽難過的地方,應該休息兩天就能離開了。”
“走?你要去哪裏?”顧晚風有些驚訝地問道。
床上的女子也有些奇怪,若說道理。自己去哪裏都應該,只是萍水相逢,不應該給別人添太多麻煩才是,“既然我沒什麽大礙了,自然不能再叨擾公子了,難不成還要在公子府上住一輩子。只是公子你救了我,我現在又身無長物,不知怎麽報答才是……”
“你,”男子笑了笑,“還不知道怎麽稱呼姑娘你。”
女子摸摸鼻子,“反正我什麽都記不得,公子你就随便叫吧。”
顧家少爺坐到床頭,拿起小藥碗,小湯匙盛滿一勺藥送到女子嘴邊,“那不如叫寶珠?”
又不是胳膊不能動,被人喂藥什麽的還真是不太好意思。
女子一邊伸手接碗,一邊道:“還以為公子是個學問高的人,取的名字也不過如此。”話一說出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明明沒有惡意,這話怎麽聽起來卻很是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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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晚風腕子一轉,女子的手撲了個空,再一眨眼,勺子已經碰到的嘴唇,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吞下去。
男人笑笑,不急不慢地說:“掌中寶珠,我倒是覺得這是世上最美的名字。”
“咳咳咳……咳咳……”女子被嘴裏的一口藥嗆得臉發紅,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暧昧,“好吧,随便你怎麽叫。”
白瓷的湯匙磕在小藥碗的邊上,清脆好聽,她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分明是初次見到的人,這種似曾相識又是從何而來。
寶珠咽下嘴中的藥,“顧公子,我們以前是認識的吧。”
男人把藥碗放回小桌上,“不曾,”他頓了頓,語氣依舊沒有波瀾,“寶珠是在和我示好麽。”
顧家花郎,你這樣三句兩句就調戲人家小姑娘真的好麽。
女子有些尴尬,眼睛四下裏轉轉,正好看到桌上的棋盤,“公子,我們下棋好不好,說不定轉轉腦袋可以讓我早些想起從前的事情。”
“這個,恐怕要掃你的興致了。”他淺淺一笑。
“公子不會不善棋吧?”
顧晚風站起身來,笑道:“沒有別的想玩的?釣魚或者是……”
釣魚?顧公子,你确定你把釣魚定義為一種娛樂。
“唉。”女子長嘆一口氣,看來自己和他是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男人微微彎腰,神情有些小小的縱容,失笑地低頭看她,“珠兒,你看我的眼睛。”
寶珠擡起頭,正對上男人一雙幽黑的眸子,“顧公子,你……”
她剛想說你別叫我珠兒,聽得渾身雞皮疙瘩的不舒服。
只是真正四目相對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回歸~
寫寵文真是讓人心情舒暢啊~
☆、百病成妖
寶珠這才注意到,男人的眼睛雖然漂亮,卧蠶桃花,黑白分明,但細細看來卻沒有什麽神采。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人樣子好,家世好,性子又好的顧公子竟然是目不能視,着實可惜。
她尴尬地張了張嘴,心中很是歉疚,“顧公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你不要見怪。”
風過玄鈴,悠悠悅耳。
顧晚風搖搖頭道:“珠兒,看來你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男人的話音聽起來很是憂傷。
而且這話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顧公子,我不是你撿回來的麽?”雖然覺得似曾相識,可剛才他也分明說過兩人不曾見過。
男人笑笑道:“其實方才小桃騙了你,我也沒說實話。”
世間善談者寡,善笑者衆,但寶珠覺得這男子的笑容有一種特別的魔力,像一個繁華而靡麗的夢。
他坐在她面前,眼睛彎彎的,“你是江寧林家的幺小姐,全名叫林寶珠,和我是指腹為婚,只是珠兒你長大之後嫌我目盲,屢次逃婚。”
寶珠咳嗽了兩聲,“你的意思是,這不是第一次了?”
男子微微颔首,“這已經是第五次了。”
“……”
“上次把你抓回來的時候,你就裝失憶,所以這次小桃就順勢說你失憶,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不記得了。”
男子的俊臉就在一掌之外,他柔柔地呵了一口氣,如蘭的風拂到寶珠的睫毛上,她眨眨眼,敢情這一主一仆是逗着自己玩呢是吧。
只是這“抓”是什麽意思。
顧晚風伸出手來,寶珠下意識地向後傾了下身子。
他沒碰到人,卻絲毫不覺尴尬,纖細的腕一轉,牽起寶珠的手指,“是在怕我怪你麽?”
寶珠想抽手,指尖兒卻被男子緊緊鉗住,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幹笑道:“那個,我屢次逃婚,你就沒想過幹脆棄了我?(你就沒想放我一條生路?)”
“我們顧家子弟向來專一,而且,你這不是回來了麽。”
“按着顧公子方才所說,我應該是被你抓——回來的吧。”
“有什麽區別麽?”男人寵溺地彈了彈她的頭,小白牙一露,笑得很是幸福,“反正你現在都是在我身邊。”
她一開始還覺得是自己不對,不該以貌取人,屢次逃婚,現在她才明白,這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顧大美人,完全是久病成妖。
一股森森的寒意倏地騰滿全身,寶珠看着他那毫無光彩的雙眸,“那個,我想家了,可不可以先回……”
話還沒說完,顧晚風一把将她攔在懷中,下巴磕在寶珠肩膀上,慢慢說:“岳父大人說林家沒你這樣以貌取人,違背婚約的孩子。他說他不想管你了,讓我收着你,好好管教。”
寶珠渾身瑟索,自己這個熊孩子是被放棄治療了麽。
她在他懷裏掙了掙,完全是螳臂當車,動彈不得。
“第一次逃跑你爬牆頭摔折了腿,第二次出逃你被馬踢了,第三次你栽進水溝,第四次你掉到獵人捉野豬的陷阱,這一次你滾落了山崖。”
寶珠聽着他娓娓道來,聲音溫柔得就像是訴說什麽最甜蜜的情話,最後,男人吻了一下她的發頂,微微一笑道:“以後不要再跑了好不好,我不想你受傷。”
卧槽,欲哭無淚……
作者有話要說: 在歡脫的路上漸行漸遠~
☆、渣不見渣
三更夜,九重天。
“帝君大人,可是有話講?”荒原夜色中一身紅衣的女子迎風而立,左手持着一盞燈,纖細的身姿如瑟瑟荻花。
順着視線望去,只見一道青色身影破空而來,黑發三千,淩雲飛渡,只一眼,就知不是普通仙家。
瞬間,鳳冉便來到司命面前,飛揚的眉微蹙着,他道:“星君的這些引魂燈可是燃了萬年,今日怎麽想着把他們收起來了。”
女子掌心騰起青紅火焰,瞬間,她手中引魂燈便飛了灰,司命莞爾一笑,“我放棄了。”
話音方落,她便轉身要離開,只是男人沉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你找到她了,是吧。”
司命沒有回頭,只是看着漫天星子,眯起雙眸笑道:“連帝君都找不到的人,我又去哪裏尋。”
男人嘆了口氣道:“沒錯,容江便是她,她當日跳了誅仙臺之後,魂飛魄散時,我勉強收到幾絲殘魂,塞入輪回,十世六道,她終于養好魂魄,重回了九霄,但……”
司命截住他的話頭,“帝君好像忘了,就算如你所說,你把春山的殘魂塞入輪回,不過輪回鏡已破,要想找到春山的每次轉世,再在最後她養好魂魄之時為她聚魂重生,這基本上不可能。除非有位法力高強的仙人和她結成血契,甘願陪她遁入輪回,十世六道,是狗是豬,是石頭是草,是妖狐還是野鬼,都陪她走一遭。不過據我所知,這些年來,帝君您一直在九霄……”說到這兒,司命轉身, “且不說千萬年時光乏味與否,逆天的代價便是自毀壽元,這麽大的代價,別說是帝君大人您,換作是我也要想想值不值得。”
鳳冉面色不變,只是說自己的,“那日春山在白澤刀下消失不見,想必是觸動了輪回鏡的碎片,不知被傳送到了哪裏。”
司命搖搖頭,“我已經放棄了,不再尋她了,還請帝君也不要再執着了,再見未必是好。”
說完,她一道紅光,消失不見,只留下夜色重重,和空中明明滅滅的燈燼。
男人站在山巅,手掌緊緊握成拳。
對于任何人,他都會有保留。
對春山,對容江,甚至是對他自己。
他并沒有告訴司命,他的記憶中突然有了多餘的東西。
司命雖然沒有親口承認,但她毀了引魂燈的舉動恰恰說明那個人回來了。
從五百年前回來了。
一抹冷笑浮上嘴角,平日裏待人接物都如春風般和煦的東天帝君居然也會有這種表情。
縱使天下之大,司命,你又能藏她幾時。
你倒是忘了,我已不是當年那個只能跟在你們身後的小仙。
九雲聚雨,雷聲隆隆而落。
被窩裏的寶珠打了個寒戰,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間,嘴裏還念叨了一句,什麽鬼天氣。
一夜大雨,洗盡俗世塵埃。
寶珠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樣的态度來對待他,一方面她覺得自己屢次逃婚,無論從什麽道理上講,都很讓對方難堪,另一方面她又認為顧晚風是個看起來無害,但事實上很可怕的人。
她思來想去,得出的結果就是自己并不讨厭顧晚風。
蒼天!她覺得這樣的自己比久病成妖的顧大美人還要可怕。
從那天見過之後,寶珠就開始避着他,他來看她,她就裝睡覺,飯也不在一起吃,在路上碰見,她也是遠遠就拐開。
也不知是自己有意避着他的結果,還是他有所察覺後激流勇退,三五天之後,寶珠就再沒見過顧晚風。
園中的花開了又開,頗有你開罷了我又來的架勢,這天傍晚,金烏還沒落下西山,空氣中還帶着些入夏的濕熱。寶珠搖着個大蒲扇,在園子裏晃悠,繞過一道假山,正巧遇見小桃,只見她拎着一個小食盒從岔路過來。
小桃見她,便笑眯眯地打了招呼,“林姑娘好。”
寶珠搖搖扇子,“小桃這是去哪啊。”
“表小姐從姑蘇過來了,和公子在水榭聊天,”說着,她提了提手中的食盒,“奴婢去送些吃的去。”
“表小姐?”寶珠愣了愣,眼睛下意識地向水榭的方向看去。
小桃解釋道:“是我們家公子的表妹,家在姑蘇,這幾日過來玩。”
寶珠嘴角向上挑了挑,心裏想,表哥配表妹,還真是有意思。
“林姑娘,你不開心?”
寶珠刮了刮她的鼻子,樂道:“小丫頭,你哪只眼睛看我不開心。”
小丫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只,還有這只,都看出來了。”
“好了好了,不和你鬧了,你快去吧,我也回房了。”
不知為何,寶珠的心中恹恹的,也沒什麽興致再在園子裏逛。
她剛剛轉身,就聽小桃在身後道,聲音脆生生的,很是好聽,“姑娘,既然你也不喜歡我們家公子,公子另結良緣,姑娘正好也不用再逃婚了,姑娘應該高興才是。”
寶珠腳下一滞,險些被自己的裙子絆倒,小桃繼續說:“姑娘,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或者你知道但是裝作不知道。姑娘十三歲的時候發了一場大病,眼睛看不見了,若不是我們公子,姑娘你覺得你還能看到逃婚的路麽。”
一陣小風夾着花瓣忽悠悠從寶珠眼前吹過。
她似乎看到了顧晚風那雙漂亮卻無神的眼睛。
該不會……
寶珠猛然轉身,“你是說,我的眼睛是你們公子……”
小桃依然笑吟吟的,話音卻帶着涼氣,“一邊享受着別人的付出,一邊又殘忍的拒絕,林姑娘,這樣不好。”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只留下夕陽餘晖中寶珠一個人傻呆呆地站在園子裏。
顧晚風啊,顧晚風,寶珠想自己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個人了。
等到小桃的身影消失在花叢中,寶珠才揉了揉太陽穴,轉身向回走。
只是邊走着,小桃的話邊在腦袋裏萦繞着。
若真如她所說,自己豈不是個渣。
胡思亂想間,鬼使神差地居然走到了水榭。
一擡頭,便看到長身玉立的顧晚風,還有他身旁那個粉紅色的身影。
寶珠正想着避開,卻被同在水榭的小桃叫住,“林姑娘。”
這下可好,被當場抓了個現形,她只好摸摸頭,把大蒲扇插在腰間,晃晃悠悠上了水榭。
小桃兩眼彎彎,笑意中全是玩味,看得寶珠渾身別扭,這小丫頭真是個鬼機靈的。
寶珠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向着顧晚風道:“顧公子。”
顧晚風正站在水榭邊上,他睫毛顫了顫,“阿梨,過來見禮,這位是江寧林家的幺小姐。”
女孩走上來,她穿着一套兒粉色的衣裙,發髻松松垮垮的,不過不覺雜亂,反倒平添幾分嬌俏。
杏核眼,眉毛彎彎的,小巧的鼻尖,櫻桃小口一點點,笑顏如花。
寶珠傻了傻,所謂傾國傾城,大抵就是這個模樣吧。
男子眼底眉梢滿滿的都是溫柔,他嘴裏和自己說話,眼睛卻一刻都不離那個什麽梨子姑娘,就像是真的看得見一樣。
他說:“林姑娘,這是我表妹阿梨,她剛到這兒,什麽都不懂,以後林姑娘幫我多照顧照顧。”
她叫她林姑娘,卻叫那人阿梨。
寶珠清一清喉嚨,掃了顧晚風一眼,“抱歉,我對府上也不甚了解,恐怕是愛莫能助。”
她再次被自己驚呆,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話怎麽這麽刺耳,冷嘲熱諷不說,竟還帶着微微的委屈。
寶珠不敢多想,說聲告辭,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等她回到屋子,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寶珠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沒點燈,白花花的月光瀉在地上,明晃晃的,一如她惶惶的心。
顧晚風奇怪,自己也奇怪。
心中又響起小桃的話。
“姑娘,既然你也不喜歡我們家公子,公子另結良緣,姑娘正好也不用再逃婚了,姑娘應該高興才是。”
“一邊享受着別人的付出,一邊又殘忍的拒絕,林姑娘,這樣不好。”
她正想着,門外游廊上響起了腳步聲。
由遠而近,最後停在了她門前。
作者有話要說: 林姑娘啥的,我會莫名地響起林黛玉。。。。。
☆、明珠寶月聘
“寶珠?”那人敲敲門道。
一聽聲音便知道是笨蛋顧晚風。
寶珠靠在門板上,沒好氣地道:“睡了。”
“哦,那睡吧。”
話音方落便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寶珠氣得牙根直癢癢,一閉眼睛便是他漂亮的無懈可擊的笑臉,前幾日還抱着自己說不要再離開的男人,一眨眼就和別的小姑娘說說笑笑,真是僞君子,混蛋,無恥!
她狠狠地踢了下桌子,然後把自己扔在榻上,抱着枕頭翻過來滾過去,嘴裏還不停地罵着,“顧晚風,笨蛋,笨蛋,大笨蛋!長得又醜,眼睛又看不見,我林寶珠是傻子才會喜歡你!愛找誰找誰去!老娘不稀罕!混蛋!混蛋!”
滾累了,她就抱着枕頭坐起來,看着窗外的月亮,眼睛忽悠悠地轉着。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有些讪讪的。
林寶珠啊,林寶珠,你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腦袋摔壞了。
小桃說顧晚風另結良緣自己應該高興才是,但事實上她林寶珠一點都不開心。
為什麽啊,為什麽,這不符合常理啊。
不行,不行,在這麽下去,自己一定會瘋掉。
她把枕頭一扔,跳下床榻,髻歪釵斜地就向門口走。
寶珠開門便向外邊邁,根本想過門口會有人,等她意識到的時候,腳步已經停不住了,一個箭步撞到了男人的懷裏。
初夏的夜晚,靜谧得稀奇,空氣甜甜的仿佛醞釀着什麽好酒。
男人的懷裏有一種淡淡的牡丹花香,似乎在哪裏聞到過。
一時間各種念頭紛紛湧向心頭,她悄悄擡頭,這顧大美人長得倒是真高,自己竟只到他肩頭。
寶珠摸摸頭,向後退了退,“你,你沒走?”
一想到方才自己所說的都會被聽到,女孩兒就尴尬得滿臉通紅。
“走了,又恰巧再路過。”溫柔的調子,魅惑的笑容,白癡才會相信的謊言,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初次,但又熟悉得似乎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同樣的場景。
寶珠清清嗓子,仰頭問道:“怎麽,剛才找我有事?”
男人笑笑道:“明晚街上有花燈,阿梨想去看,我帶着小桃陪她一起,你要不要同去。”
又是阿梨,寶珠決定以後再也不吃梨了,包括鳳梨。
寶珠撇撇嘴,抱着雙臂道:“你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去燈市湊什麽熱鬧,我可不像你那麽無聊。”
話也說了,她也後悔了。
男人臉色如常,不愠也不惱,只是淡淡笑道:“那好吧。”說着便轉身作勢離開。
寶珠下意識地去拉他的袖子。
只是手碰到袖口,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吞吞吐吐道:“你,你不生氣?”
顧晚風停住腳步,轉頭望她,“為何要生氣。”
女孩兒愣了愣,星光灑進他的眼中,亮晶晶的,就像他真的看得見自己一樣。
“我,我諷刺了你。”
他從她手中抽出袖子,“你說的都是事實。阿梨小時候也經常這樣說。”
阿梨,阿梨,三句不離阿梨,寶珠冷哼一聲,“我睡了,明天別來找我,好好和你的阿梨去‘看’花燈吧。”她狠狠地強調了那個‘看’字,然後轉身進屋,還不忘了使勁一摔門。
門板哐當一聲,險些就被摔掉了。
門外的男子苦笑着搖搖頭。
一直以來,他就是太寵這丫頭才會這樣。
三年前,明珠寶月聘,十裏紅妝迎,自己心心念念,夜夜興奮難眠,等來的卻是個空轎子,之後的三年間,他一路追逐,她一路逃跑,從漠北到南疆,從東海到西塞,她就算是摔斷了腿,也一瘸一拐地絕不和自己回來。
他不明白她為何要逃跑,也不想明白其中原因。
他只是知道她林寶珠只能是他顧晚風的女人。
天上地上,綁也要綁回來。
一個月前,她立于懸崖之上,再無退路,自己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得到只要他再向前走一步,她就一定會跳下去。
最後,他沒向前走,她卻還是跳下去了。
之前,她每次逃跑,他都能把她抓回來,但是那次,是第一次過了三天,還沒有她的消息,還好,老天爺垂憐,最後在峭壁的一棵樹上把那丫頭撿了回來。
回來是回來了,平日裏活蹦亂跳的丫頭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睡就是一個月。
第一次,他知道了,他若這樣下去,她可能真的會死。
從那之後,他慢慢地學着隐藏感情,不再傻乎乎的把什麽都表現在臉上。
以前,他從不對她說謊,但這次她回來,他卻學會了信口雌黃,睜着眼睛說瞎話,以前,她要什麽,他就給什麽,就算她不說,他也知道她心中所想,所有珍寶都雙手奉上,現在,她想聽他說什麽,他就偏偏不說,她要什麽,他就偏偏不拿出來。
男人斂起笑容,一雙漂亮的眼睛泛着幽光。
說句不厚道的,看到某炸毛小丫頭不開心,他心中就舒坦很多。
她是他手中的風筝,鈎上的魚。
仔細想想,也是該收線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收藏~~~啦啦啦~~~
☆、心意
第二天,顧晚風真的沒來找她。
寶珠站在窗後,透過縫隙,恹恹地看着園中的牡丹。
青山貫雪,紅粉墨染。
姹紫嫣紅的牡丹開在青天流雲下,婆娑妩媚,盛大芳華,只是這平日裏喜歡的花,現在看在眼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堵心。
她不明白之前自己逃婚的理由,但時至如今她又放不下自尊去找顧晚風說些什麽。
說什麽?
說自己錯了?說她林寶珠後悔了?說她又想嫁給她了?
她說不出。
如今人家已經另結良緣,自己應該高興才是。
只是她高興不起來。
寶珠思來想去,心中煩悶,正要回床上躺着,窗外卻傳來小丫鬟的閑聊。
“小桃姐姐,你拿這麽多漂亮的衣服是去哪啊。”
一聽是小桃,寶珠的耳朵下意識的豎了起來。
畢竟是顧晚風身邊的丫鬟。
“少爺讓我拿些衣服給表小姐送過去。”
寶珠咬了咬嘴唇,心裏哼了哼。
這個顧晚風還真是會讨好女孩子。
只聽另一個小丫鬟道:“哎呦,小桃姐姐拿的莫不是雲錦?我沒記錯的話,上次陛下南巡,身邊跟着的小公主就穿了一身兒這料子的衣服,既富麗堂皇,又不失高貴典雅,宛如天上彩雲般瑰麗,我還聽說這樣的雲錦金陵織造一年也貢不上幾匹呢。”
“正是了,少爺說了,‘生長深宮,笑扶風之織錦’,表小姐不能穿粗俗的衣服,只有這雲錦才配得上表小姐。”
寶珠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就是一件質地普通,樣子也普通的紫色衣服。
她心中又莫名其妙地煩躁起來。
小丫鬟接着道:“小桃姐姐,你說咱們少爺是不是對表小姐有意啊。”
聲音雖然低,但也全被寶珠聽到了耳朵裏。
“這個,咱們這些做奴婢的可就說不準了,不過,”小桃的聲音也低了低,“咱們府裏可是好事将近了。”
“啊!”發出驚呼的小丫鬟似乎是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姐姐說的可是真的?”
小桃又道:“少爺昨日去和老爺商量取醉夢紅的日子了,想必是快要給那位裁……可憐咱們少爺……這麽多年……終于要修成正果了……”
醉夢紅?
那是個什麽東西?
裁?裁什麽?
裁剪麽?
寶珠還想努力去聽,那幾個小丫鬟卻似乎是開始耳語,聲音高高低低,很難準确聽清了。
等到腳步聲漸行漸遠,她才開了窗戶。
一院子的牡丹,看得她晃眼,許是太過晃眼,寶珠只覺得雙眼酸痛。
待到晚上,寶珠早早就爬到了床上,只是翻來覆去也睡不着。
腦海裏不停回響着丫鬟們的話。
好事将近,好事将近。
就算她林寶珠腦袋摔壞了,也知道這其中的意思。
還什麽“可憐咱們少爺……這麽多年……終于要修成正果了……”
寶珠伸出小腳踢了踢幔帳,聽她們這麽說,想必顧晚風和他這個表妹早就好上了,有了青梅竹馬還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真是個壞蛋。
等等,她的腳丫僵住在半空中。
顧晚風好像從來沒說過喜歡自己吧……只是,不喜歡她,為什麽還要抱她呢……
寶珠越想越是沒頭緒,這個顧公子還真是讓自己頭疼。
一想到他現在和那個梨子表妹在一起,寶珠根本就睡不着,別說睡了,連眼睛都合不上。
嗚嗚,顧晚風,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不行,不行,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憑什麽這麽好的夜色,她們表哥表妹卿卿我我地去逛燈市,自己卻要在這裏胡思亂想,折磨自己。
這個燈市,她林寶珠也要去逛上一逛。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就想發的,結果被別的事情耽擱了。。。嗚嗚。。。我錯了。。。
接下來的故事(可能是下一章,或者下兩章)會有大反轉。。。[也許是大狗血。。。]
☆、奪春
紫陌長街,人多,燈多,笑聲多。
都說正月裏來看花燈,但臨安城中也會在五月初三舉行一次盛大的花燈會,除了燈市之外,還另設花市,有辭春迎夏之意在其中。
整條長街如同九天上的星河,燈山火樹,金翠輝映,好一派江南的盛世繁華。
長街盡頭是城中最氣派的酒樓——望仙樓。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們這兒沒有的,這麽霸氣的話,只有望仙樓的人能說得出口,也只有他們敢說。
這處望仙樓也是顧家名下,傳了五代,依舊不衰。
一道筵席,酒還未上,看菜數碟便已擺滿了桌子,酒器皆用銀鑄,另有絲竹管弦者坐在一旁,演奏些時令小曲兒,通宵達旦,歌管歡笑之聲不絕于路人耳。
每每有新鮮菜肴,這門口更是車馬相接,風雨暑雪,不少不減。
時間雖已經過了晚飯的點兒,可樓中的人還是絡繹不絕,乍一看去,均是達官貴人,一則在花燈會上逛得久了到此處歇歇,二則臨窗而坐,一覽城中燈林美景也是極為惬意。
二樓靠窗的位置坐着三個人,一白一紅還有一粉,着白衣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銀線卷袖,玉冠束發,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容貌之好,引了整個二樓的人都不時地向這邊張望。姑娘們只要看這位公子一眼,就會臉泛紅暈,雙目含羞,用手捂着臉,笑着迅速轉頭,過一會兒後,又忍不住回頭瞧瞧。她們啊真是羨慕極了他旁邊跟着的女子。男子們則均是如臨大敵的恐慌樣子。
白衣公子對面的女孩子,十六,七歲的模樣,黛色柳眉,美目流轉,淡紅色的衣裙更襯得她臉白如玉,容顏似花。
另一個則是小丫鬟的模樣,也坐在一起,布菜填酒。
和他們隔了一張桌子的位置,一個灰紫衣服的人坐在那裏。
她背對着那三個人,握着杯子的手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都泛了白。
方才,寶珠站在樓下向上張望時,就看見這對表哥表妹坐在一起,言笑晏晏的樣子,不知說些什麽。
清澈的眸子,如細細春風,如淙淙流泉,好看的薄唇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原來以為他對自己好,現在看來是他對誰都好。
“阿梨,累麽?”男子的聲音很是柔和,如微熏的夏夜晚風,讓人聽着心裏是那麽的舒服。
女孩子銀鈴一般地應,“顧哥哥,我一點都不累,姑蘇雖然也有花燈,但爹娘都不讓我出去看,這次幸虧有顧哥哥陪着,才讓阿梨一飽眼福,只可惜顧哥哥你……”說着說着,調子有些哀傷。
“沒關系的,”男人笑笑,“你開心就好。”
雖然周遭都是人聲,可那兩人的談話還是能異常清晰地飄進了寶珠的耳朵。
“快吃吧,別等到涼。”
“恩,”女子甜甜一笑,“很好吃。”
“慢慢吃,吃好了我們再去花市瞧瞧。”
“可是顧哥哥一直陪我,林姑娘會不會……”
寶珠一怔,這樣的問題,他會怎樣回答?
心中莫名恐慌,還有些小小的期待。
小小的靜默後,她聽見他說:“沒事的。她自己好好的。”
沒事?
好好的?
我不好,我一點都,都不好……
寶珠垂下眼睛,狠狠撕咬了一口口中的鴨腿,又小口小口細細咬碎,把鄰桌的小男孩吓得眼淚直在眼眶裏轉。
她看那男孩笑了笑,小男孩嘴一咧,一扭頭撲倒娘懷裏大哭起來。
寶珠倒是忘了,自己臉上的疤痕還沒完全消掉。
對桌坐着兩個年輕男子,其中一個突然對同伴小聲道:“哎?那不是顧家小公子麽?聽說他和江寧林家訂過親,那姑娘莫非就是林姑娘?還別說,真是傾城之色啊。”
寶珠吓了一跳,偷眼看去才發現他們的眼神并不在自己這裏,而是在她身後。
另一個公子搖着扇子道:“非也非也,據說江寧的林姑娘很不好相處,愛財,尤其愛黃金,外加脾氣冷漠,性子又高傲,得理不饒人,為人狠戾毒辣。這些年來,她一直逃婚,顧小公子險些都被她折磨死。”
“逃婚?”先發問的男子很是不解,“這麽好的男人她為何還要逃婚?”
“據說是嫌棄顧小公子目不能視,好了好了,別說這個了,這是顧家的酒樓。不過,那個林姑娘,娶不到也好,那樣的兇神惡煞,難道娶回去鎮宅麽?哈哈。”
寶珠胸口湧上一股憤懑。
她看着那兩人手中的杯子,忽然,那杯子“啪”地一聲炸開了。
紅色的葡萄釀迸濺了兩人一臉外加斑斑駁駁地落在或白或青的衣服上,煞是好看。
寶珠一驚,奇怪了,怎麽自己只是想了想,那杯子就真的炸開了?
看着二人呆若木雞的樣子,寶珠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