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不然去哪裏找你。他腳底下的雲霧已經騰起,飄飄然和他的白狗子一起氤氲而去。
鳳冉從亂石中走來,青色錦袍,長身玉立,眉目俊朗得一如皓然明月,看得我心中欣欣然不可說也。
如此英俊瑞麗又位高權重的男人竟是本神女的夫君,看來我的運氣還不是一般般的好。
本神女心中暗自嘿嘿兩聲,快走幾步,拉上他的袖子角,仰頭道:“夫君,咱們晚上吃什麽?”
鳳冉一愣微一躊躇,旋即眼光垂下來,清濯濯一片天河,“本座最喜歡的香菇炒香菇。”
“……”他是真的不會讨好人麽?
回到清波宮殿,回心正站在院子中指揮婢女們栽花種草,看到本神女回來,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快,而等小鳳從門口邁進來之後,我明顯感到回心眼中的不快更加深了一分,莫非她對小鳳有什麽想法?
回心雖然面上不快,卻還恭敬地向我施禮,我朝她點點頭,轉身進了房間,坐在那張一直不喜的玉凳上,面前是菱花鏡,鏡中是本神女水汪汪的大眼睛。
小鳳也跟着進來,站在我身後,“頭發亂了。”
他若是不說,我還沒注意,早上自己绾的發髻不知什麽時候散開了。
不知道這跟失憶有沒有關系,我對如何绾發完全沒有印象,只能用個帶子束起來,而那條從鳳冉幔帳上順手摸走的紫色帶子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小鳳拎起我的一縷頭發,聲音沉沉的,“什麽時候不見的?”
“什麽?”
“發帶。”
我抓抓頭,“不太清楚,可能是陰玉變戲法的時候,那山頭上的風本來就大。”
“披頭散發的,成何體統。”他說着從桌上拿起梳子,一副很熟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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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冉看起來很嚴肅,手藝卻很好,我這一把倔強的頭發在他手裏轉了幾圈兒之後,居然攢成了一個漂亮的發髻。
樣子雖然好看,不過本神女不大喜歡。
雙環望仙,和那小白蓮一樣的發式。
“小鳳,你的手藝真不錯,一定曾經幫許多女孩子绾過發吧?很熟練,哈哈,”我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張開兩只爪子把精致的發髻抓成一團草,“不過,我不太适合這種發髻。”只是,本神女的秀發非常的不聽話,堪堪地打成了幾個結。
鳳冉幽幽嘆氣,手中梳子擋開我的手,“還是我來吧。”
陰玉是這樣,鳳冉也是這樣,一個一個地都好似十分了解我,但又接二連三地把我最簡單喜好都弄錯。
思來想去,真相只有一個。
那就是——
他們存心捉弄我,想讓我生氣,讓我問他們為什麽,然後好趁機說教我。
人們不就是喜歡在說教別人的時候找自己的成就感麽。
只是本神女又豈是那般愚笨之人。
我正自鳴得意之時,回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神女,阿蓮若仙子來見您,正在前堂等候。”
來得倒真是時候,莫非是沖着鳳冉來的?
我理了理新發髻,玉樹臨風地站起來,向小鳳挑挑眉,“一同去?”
鳳冉放下梳子,“不了,若若是來見你的。”
還好,是我要的答案。
只是,這若若,若若的,不覺得比蓮妹子叫起來好聽。
“那你回大青山?”我盡量避免碰觸到鳳冉的視線,但他一直盯着我,本神女都不知道看哪裏好了。
“恩。”鳳冉溫聲道。
我還想說些什麽,回心那邊又催促起來,“神女,阿蓮若仙子已經在等您了。”
有個盡職盡責的大婢女有時候也是件頭疼的事。
我朝鳳冉笑笑,轉身向門外走去,走了兩步,腳下站住,我還是忍不住回頭問:“帝君,今天在小葵山,你是特意來尋我的麽?”
陽光灑進屋子。
金粉一樣落了鳳冉滿身。
他溫和地望着我,點點頭。
本神女突然很想知道,方才他是否也是這般款款地望着我的背影。
容江啊容江,有此夫君,你可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想到這,我居然很不好意思地迅速轉身出了門。
門外陽光很好,連平日裏我很看不慣的那池蓮花都順眼了許多。
回心站在臺階下,黑着一張臉,不知道煩惱什麽事。
“容姐姐,”我剛進門,蓮妹子便像白色的小蝴蝶一樣扇着她的翅膀撲過來,雖然本神女已經頗步伐矯健地向後閃了閃,還是被她抓住了袖子,“容姐姐,你可來了,讓妹妹我好等呢。”
本神女扯了扯胳膊,無奈被她的小手抓得死死的,也只好道:“蓮妹子,到我這清波宮來有事?”
“容姐姐,我來介紹一下,這是九芝,是我的好姐妹,”說着她又沖裏面招手,“九芝,快過來見禮,這位就是我經常和你說的容江神女,人美心也美。”
奇怪,她們怎麽在一起?
這年頭,都流行小雞子給黃鼠狼拜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去書店看書,又看到了林清玄的《菩提十書》系列,上次看還是在學校圖書館,很不錯~裝幀也挺漂亮的,不過收藏下來,價格不菲……臺灣的作家,有種民國文人的感覺,不喧嚣。
☆、奪愛
蓮妹子若是不說,我還真是沒注意到左側椅子上還坐着一個少女。
九芝不說話也不站起來,只是看我點點頭。
阿蓮若一臉惶恐,“容姐姐,你千萬別見怪,芝兒是凡仙,不習慣天上的禮節。”她說着連忙擋在少女面前,那般焦急的模樣,就像我會因為少女的無禮而一掌拍死她一樣。
回心在我耳邊小聲道:“凡人被仙人度化成仙稱為凡仙,”然後她聲音更低地說,“是天界品階最低的仙人。”
“容姐姐,上次在大青山都沒有好好和姐姐說說話,是妹妹的不是,今日特意做了幾樣點心給姐姐送來。”小白蓮身後的仙娥連忙送上好幾個精致的食盒。
我笑笑道:“回心,拿下去。”
其實本神女不大喜歡甜食,但這幾個金鑲角的小盒子倒是不錯,可以把金子敲下來做戒指。
阿蓮若四下裏望了望,笑眯眯道:“姐姐,不請我坐坐麽。”
“坐吧,”我點點頭,“蓮妹子,今日來是有什麽事情?”
聞言,阿蓮若搖搖手中團扇嬌嗔道:“瞧姐姐你說的,沒有事就不能來了麽?”
“既然沒事,我有點兒累,不如下次再聊。”她都說沒事了,我也正好去補補覺。
本神女剛轉身,蓮妹子卻笑道:“姐姐且慢。”
我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
“姐姐,聽說你要了帝君的牡丹屏風。”
她這話說得我不太開心,“我是帝君的妻子,他的東西就是我的。”
蓮妹子尴尬地笑笑,“是,姐姐說得對。其實妹妹這次和芝兒一起來,是想請姐姐幫個小忙。”
“小忙?”我停住腳步,蓮妹子比我矮上大半個頭,加上那雙環飛仙才到我的眉毛高處。
她眼風細細地飄了飄,欲言又止,皓腕上的镯子叮當作響。
一直坐在後面的九芝卻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相信集其三件神座寶就能喚醒春山真神的事,神女也有所耳聞。”
阿蓮若忙小聲提醒道:“芝兒,容江神女失憶了,六界的事情可能都不太記得了。”
“這件事情我知道,陰玉和我講過,”頓了頓,我又補充道,“還有溶日金箭。”
不知是因為提到陰玉,還是由于我打斷了她的話,阿蓮若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尴尴尬尬的。
在小葵山,白澤也說過。
“芝兒,如今你也死了這條心吧。你也看見了,就算你用九轉修羅斬也是闖不進千秋洞的。”
“溶日金箭?你覺得鳳冉會把那十八折牡丹屏風給你化金箭麽?”
“鳳冉他豈是你們所想的那般寬厚之人,他……”
把這幾句話連在一起,不用仔細想便能得到結論。
蓮妹子笑眯眯地拉住九芝的手道:“這就好了,神女都知道,你看你,白擔心了吧,我告訴過你嘛,神女是六界中出了名的菩薩心呢,”說着她又望向我,“既然這樣,那我就叫人把屏風擡走了。芝兒你還愣着做什麽,雖然是舉手之勞,但也得謝謝神女不是。”
九芝微微福了福身子,難得露出一個笑容。
兩個天兵從門外進來,回心正要帶他們去我的卧房。
回心這麽自覺,倒是難得一見。
“等等,”我坐到大廳的正座上,“阿蓮若,本神女可曾答應過讓你動我的牡丹屏風。”
兩個仙子的笑容凝在嬌俏的容顏上,用一種閣下鬼附身了吧的眼神望着我。
半饷,蓮妹子道:“姐姐,都怪我,忘記和你解釋,芝兒她,她……”
寶珠似的眸子中有盈盈水光。
“姐姐不必為難,我自己的事情,我來講。神女大人,我本是白頭山上九葉靈芝,五百年前修煉成人,以人身拜入南天帝君白澤門下,白澤帝君度我成仙,後由于九芝自己有眼無珠失去了心,現在五感漸漸喪失,六百年期限将至,若不能得到一顆新的心,就會五感俱失,”她目光淩厲地望着我,“所以,我想複活春山上神,我要……”
我截了她的話頭,“你要春山再給你一顆心髒。”
“是的。”九芝點點頭。
九芝看起來并不迷人,嬌媚比不上阿蓮若,身手比不上司命,氣勢比不上本神女,但身上卻散發着一種倔強的青草氣息。
“既然這樣就憑你自己的能力去取那三件神座寶。”高貴冷豔地說話誰又不會。
“神女……”
“大人……”
二人異口同聲道,然後相互看了一眼,阿蓮若向九芝點點頭,在我看來是一種安慰的小動作,接着她又望向我道:“求神女賜牡丹屏風,芝兒她真的很可憐,求神女憐惜。”
本神女又不是男人,求我憐惜?
“你們要我的牡丹屏風是為了化金箭,然後用它去射殺千秋洞的守護靈獸吧。”
蓮妹子恨恨道:“姐姐說的是,那只惡心的蚰蜒早就該死。”
長得醜就犯罪?
這是什麽道理。
“蚰蜒君守護春山真神留下的神座寶,何罪之有。你們這樣射殺白虎紀神獸,難道就不怕天帝降罪。”
蓮妹子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神女,就算是天帝降罪,也由阿蓮若一人承擔,絕不會連累姐姐你。”
說得倒大義,東窗事發,天帝又怎麽能放過提供兇器的人。
不過她總這麽跪着哭也不是回事,我正要讓她起來,卻有人先說了,“若若,你起來。”
是鳳冉。
他不是回大青山了麽。
阿蓮若這一跪跪得倒真是時候,生生地把我跪成了兇神惡煞地主婆形象。
鳳冉站在正堂最後面的一扇屏風旁邊,芝蘭玉樹的模樣,臉色不大好看。
只是我這正堂難道還有個後門麽?
這清波宮裏到底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蓮妹子似乎沒聽到鳳冉的話,向我跪爬了幾步,繼續淚眼婆娑地哀求,“神女,您是高高在上的神女,您不知道五感全失的苦楚,芝兒她,芝兒她……”說到動情處,竟然是泣不成聲。
“阿蓮若姐姐,您快起來。”九芝快步走到她跟前,攙扶蓮妹子起來,經過我眼前的時候還不忘冷冷地給了我一記眼刀。
回心也上去拉蓮妹子起來,可阿蓮若就像是粘到了地面上,怎麽也不起來,只是梨花帶雨地看着我,櫻桃小口裏央求着,“神女,神女,求你,救救芝兒吧……”
“若若,起來。”這麽凄慘的場面,宅心仁厚的鳳冉帝君又怎麽看得過去,他走過去,九芝和回心自覺得向後退了退。
阿蓮若寶珠似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異,似是才發現這位在殿中站了好半響的帝君大人。鳳冉用曾經扯過我袖子的手扣住蓮妹子纖細的腕子,他眸中是隐隐的不舍,阿蓮若則是欲語還休,桃花瓣般的嘴唇張了兩張,最終還是眼淚噼裏啪啦地落了下來。
本神女坐在上位,驚呆了。
這妹子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從頭發絲兒到腳底無一處不凄慘,無一處不惹人憐惜。
“容江,你行了。”
九重天上,清波宮中,他就站在我幾步之遙,蹙眉看過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碧海藍天。
我笑笑,“怎麽?帝君您憐惜了?”
阿蓮若一臉驚恐,向前緊走兩步,“神女,您不要這麽說,帝君他,帝君他只是……”
本神女手指輕輕敲打桌面,“只是帝君不要忘記,十八折牡丹屏風您已經給了我,就是我的東西。我想給誰就給誰。她們和我要,我不給,難道還是我的錯麽?人人都說清波宮神女好脾氣,難道好性子就能由得旁人來揉捏,這次要我的屏風,那若是下次要我的命呢,帝君您說,我倒是該給,還是該留呢?”
阿蓮若又要跪。
我一拍桌子,“你給我站直了!別見個男人身子就軟!”
這一掌拍得倒是立竿見影,阿蓮若嬌弱的身子僵在那兒,呈一個跪也不是立也不是的詭異姿勢,回心和九芝則是一愣,旋即相互看了一眼,本神女在她們眸子中看到了一種叫做難以置信的東西。
被這些人弄得郁郁寡歡的心好不容易樂呵起來,只是還沒得意一會會,一聲斷喝便把我打回原形。
“容江,夠了。”
鳳冉的聲音不大,不像本神女這樣要用喊的才能掩蓋自己的心虛。
但就是他那不甚大的聲音震碎了我手下的沉香木桌案,還順便滅了我院子中剛栽的一片牡丹。
也是,他本就是東天位階最高的仙人。
轉瞬間廢墟再立,焦土成花,我怎麽能忘記,還有人家一根手指頭就能卸掉本神女的胳膊,我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呼來喝去。
“容江,若若冒昧前來是有她的不是,但你也不能逼她下跪,還出言不遜侮辱她。”
他護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如若珍寶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那晚在大青山,他也是這樣在火光之中第一時間救她出險境,對着司命星君的箭尖兒,他也是這樣義無反顧地擋在她身前。
只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們的關系,現在,我開始懷疑,也許我不是他鳳冉帝君的妻子,阿蓮若才是。
“是啊,”我收回方才還裝模作樣輕扣桌面的手,垂目看了看腳下的渣渣,“她跪在我面前,帝君您親眼看到,我侮辱她的話,您也是親耳聽見,對于這些,容江無話可說。只不過,牡丹屏風是我的,你們誰都不……”
“大人,大人你怎麽了?”
本神女狠話還沒撂完,就沒回心凄厲的叫聲打斷。
阿蓮若不知為何忽然暈厥,一片蓮花瓣似的身子癱軟在鳳冉的懷中。
“若若,若若,您快醒醒。”
本神女胳膊被卸掉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麽緊張。
“她累了,我也累了,回……”
還不等我把“回心送客”幾個字說出口,這一群人就呼啦啦地出了我的大殿們。
我的婢女,我的丈夫緊張着同一個人,緣分,緣分。
誰來給本神女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麽一檔子事,是這個世界三觀有問題,還是本神女三觀不正。
我又在大殿裏坐了半日,大殿裏空落落的,本神女的心也空落落的。
從第一個開始思索的人開始,九重宮闕和三千海底似乎只是一步之遙。
等到月亮出來也沒人叫我用飯,本神女只好摸着肚子晃悠回卧房。
坐到床邊,看着我那十八折牡丹屏風,金光燦燦,花朵自生搖曳,“還好,總算是把你保住了。”
被人誤會怎樣,被鳳冉呵斥幾句又如何,本神女的東西,除非我給,否則誰也搶不走。
呼啦。
房中的燈盞忽然齊齊滅掉。
還不等我叫出聲,地上忽然流光溢彩起來,七彩霞光交織在一起,晃動着水波紋路,一悠一悠地蕩開,我用腳尖輕輕觸了下地面,竟然就像真的水面一樣暈開,更讓人驚奇的是,從水面上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牡丹,透明的花瓣映照着七彩流光幻化出絢麗的色彩。随着淙淙水聲,花朵飄蕩在屋中,伸手一碰就迅速縮小成指甲般大小,亭亭地落在指尖上,頗是好看。
水光潋滟中,有人從百花深處走來,不過那一身灰袍子着實大煞風景。
陰玉的聲音優哉游哉,“小江對身外之物總是那麽看中。”
“是你……”我一驚,指尖的牡丹落到地上。
沒有碎裂的聲音。
随着陰玉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合,屋中的一切霎那間消失。
“這,這是幻境?”
陰玉攤開手,彎彎着雙眼,“我說過,我只是個變戲法的。”
美好的東西就這樣在我眼前真切地出現又真切地消失。
自己親眼看到的也未必都是真,可就算是仙人也難免被自己的雙眼所束縛。
“方才,小江兒怎麽不解釋?”
我悻悻道:“解釋什麽?鳳冉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沒有一件是假的。”
陰玉搖着他的破扇子走到我的寶貝屏風前,輕輕敲敲,“你就是這樣,不善于溝通。”
“阿蓮若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愛聽,我想也許真是我的問題,是我對她這類的女仙有偏見。”我在大殿裏坐了半日也沒有想明白究竟孰是孰非,阿蓮若對我沒說一句不好聽的話,而我也的的确确對她出言不遜。
陰玉笑道:“話是人說的,事是人辦的。一樣的內容換一種說法,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
“你這是在說教我?”本神女有點兒不高興。
“非也,”陰玉打開扇子,遮住本神女很看不慣的尖下巴,“小仙只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給神女大人您一個招人喜歡的建議。”
“那我該謝謝你?”
“不客氣。”
還真是不客氣。
對于他的建議,我還是想反駁一下。
“我覺得我對人都很親切有禮。”
陰玉搖搖頭,“你自己看看。”說着,他從懷裏拿出一顆珠子放到我掌中。
“什麽東西?”
“魇珠,”他說,“可以能紀錄周圍發生的事。”
我心中疑惑,看了看掌心中那不起眼的小珠子,霎那間小珠子華光大盛。
那裏面有我,有鳳冉,也有小白蓮,是剛才發生的情景。
陰玉用扇子尖指指珠子中的我,語氣難得的認真嚴肅,“你在和別人招呼的時候笑是笑,但只是稍微牽牽嘴角,就馬上放下來,就算是我,遇到你這種人,一開始也懶得理你。”
本神女把珠子扔回到他懷中,“那你為什麽還搭理我?”
“你不是我的小江兒嘛,”陰玉又恢複了他的嘻皮笑臉,“鳳冉憐惜她,我憐惜你。”
“哼,”我踢掉鞋子翻身上床,“本神女要休息了。”
“聽說帶着怨氣入睡對身體特別不好,時間長了郁結在心,很容易生皺紋。”他站在床邊,笑眯眯的。
我瞪他一眼,“我樂意。”
“阿蓮若是新晉的小仙,年輕貌美,你的話,有十幾萬歲了吧。”
我咬牙切齒起再瞪他一眼,“本神女樂意。”
“啊,對了,你的夫君正在你的偏殿裏照顧阿蓮若,端茶送水的,啧啧,東天帝君這麽殷勤的模樣,還真是頭一次見。”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你到底想怎樣?”
“走。”陰玉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将本神女從床上拉下來,然後飛也似地跑向門外。
陰玉拉着我飛奔在夜風中,熏風中滿是牡丹的味道。
一路上遇到很多清波宮中的仙娥,她們卻像沒見到我們一樣,說說笑笑,娉婷而過,想必是陰玉的障眼法。
來到偏殿,裏面燈火通明,藥香袅袅,隐約有說話聲。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也木有人看……~~~~(>_<)~~~~
有一種感覺是所有人寫得都比我好……我還在這裏丢人現眼做什麽,滾回去寫散文算了……
存稿大概還夠發兩三章的……
☆、誰的天劫
也許真像陰玉所講的那樣,我上了年紀。
只是跑了這麽幾步路就氣喘籲籲,額頭上也滲了細汗。
陰玉朝開着的窗戶眨眨眼,我望過去,透明的紗帳後鳳冉從回心手中接過一個白玉小碗,示意她退下,然後自己坐到床邊拿着小勺子喂給床上的女子喝。
阿蓮若沒梳發髻,海藻一般的長發披散在肩背上,瘦弱嬌小中透着一種別樣的風情。
同情弱者,幫助弱者,這似乎沒什麽不對的地方,是我小氣了,但……
“你帶我來就讓我看這個?”手掌在衣袖中攥成拳,我強忍住憤懑,壓低聲音道。
“怎麽?不好看?”陰玉笑嘻嘻說。
本神女再低了低聲,靠近他耳邊道:“你最好祈求我永遠找不到三件神座寶,否則春山真神複活後,我第一個願望就是把你變成個風華絕代的小美人兒,第二個願望則讓你嫁個六界中最醜陋最惡心最恐怖的男人。”
陰玉的耳朵就在我嘴外一寸遠,廊檐下沒有燈火,偏殿中夜明珠的光芒打在窗口的珠簾上又反射着七彩暈華灑落男人的耳垂,像是一塊兒琉璃。
話說出口,我才想到,這六界中最醜陋最惡心最恐怖的男人難道不是陰玉麽?
微風響過耳畔,陰玉幹脆坐到地上,背靠花牆,兩條大長腿擺着舒服的姿勢,一條伸着,一條彎着,手中搖着折扇,雙眼彎彎着望向墨色天際,不知想着什麽小九九。
九重天上,清波宮中,一個只會耍花架子戲法的散仙領着另外一個更廢柴的神女聽她夫君的牆角,多麽霸氣側漏的場面,我心中無限澎湃。
屋子裏的談話還在繼續,回心口中天界三大美男子的俊美容顏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本神女轉身要回房間,身子卻不聽使喚,只能站在窗前,看着鳳冉眼中的關切,聽他說,“若若,旁人的事情不是叫你莫要多管麽。”
聽起來像是責備的話語,語氣卻一點都不嚴厲,甚至還有些溫柔。
阿蓮若輕咳了兩聲,眸如春水,唇紅齒白的,“帝君說的是,只是六百年期限将至,再沒人幫她的話,五感全失的痛苦是……”說着說着,她又啜泣起來,就像我院子裏總是濕嗒嗒的白蓮花,“是阿蓮若不自量力,還請帝君莫怪容姐姐,阿蓮若知道,姐姐不是見死不救,鐵石心腸的人……”
這話我怎麽聽着心裏就不那麽舒服。
鳳冉放下小碗,“再過百年就是你,”小勺子磕在碗沿兒上,叮當一聲,聲音之後,他垂眸繼續道,“百年後就是容江的天劫,這次天劫對她很重要,稍有差池便是魂飛魄散,再無成神機會,所以最近一段時間若若你最好不要給她添亂。容江那裏我會去說,屏風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這是在關心我麽?只是……
天劫?我的?
不是說我已經是神女了麽?
難道神女只等于神奇的女仙?
不是神?
還只剩下百年時間!
憑我現在的小身板,讓我拿什麽去渡天劫!
本神女還想再活個千百萬萬年呢……
一瞬間,腦海中各種猜想手拉手開始轉圈……
“帝君,還請帝君不要為難姐姐,姐姐她……”
嘩啦。
這一句話還沒說完,不知哪裏兜頭一盆涼水,直澆得鳳冉和阿蓮若渾身濕透。
這下好了,她也不用梨花帶雨,凄凄慘慘戚戚了,水珠順着頭發嘀嘀嗒嗒落下來,再看鳳冉,本神女忍不住笑出來,平日裏八面威風的鳳冉帝君,頭上居然落了只螃蟹,正張牙舞爪地鉗着鳳冉的玉冠。
也許是來得太突然,等到蓮妹子驚叫起來的時候,我已經拉着陰玉跑開了好遠一段兒。
一路氣喘籲籲地跑回房間,趕緊合上門,我靠在門上,仔細回味着方才大快人心的場景。
“開心了?”陰玉問。
黑暗之中,不看臉,其實那小子的身影還挺芝蘭玉樹的。
本神女強忍住笑意,“本神女豈是那種戚戚小人。”
借着月光,我取出匣中的夜明珠,圓圓的,像是一枚雞蛋黃,“雖然是幻象,但也謝謝你。”
屋中一下大亮起來。
良久之後,陰玉才道:“小江兒怎麽覺得是幻象。”
本神女坐到太師椅上,向後舒舒服服一靠,嘆息道:“一個變戲法的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只可惜我自己不能……”
“怎樣,考慮好了麽?”陰玉突然插話道,“要不要去找那三件神座寶。到時,你想找回以前的記憶,法力都輕而易舉。”
“就知道你不會無事獻殷勤。”說來說去還不是慫恿我去找神座寶,我站起身打算送客睡覺。
“我知道你放不下架子去問鳳冉。”陰玉伸出胳膊攔住本神女的去路,我一貓腰剛想鑽過去,他就像用了瞬間移動法術,眨眼間便又擋在我身前。
白花花的眼珠竟染着一抹石榴紅,“但你就真不想知道,”陰玉頓頓,“他和阿蓮若是什麽關系,你和她為什麽成親,還有你的天劫。”
我連忙将手擋在他眼前,“小妖精,別跟本神女用魅術。”
陰玉哈哈一笑,一伸手扣住我的腕子,然後緩緩地把本神女的纖纖玉手移下來,“怎麽,我的小江兒心動了?”
“你若真心誠意地讓我考慮神座寶的事情就不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紅色褪去,陰玉眼睛一亮,“小江兒答應了?”
我還是不敢直視他的眸子,只好看着他的下巴道:“看在你方才讓我開心的份上,本神女就勉強考慮一下。”
“好,”扇子在他手中啪地一合起,“我等你。”
夜明珠的光華随着陰玉的聲音漸漸昏暗下來,四下裏又響起淙淙水聲。
想起方才的水鏡牡丹幻境,想來這是他要消失的前奏了。
不行,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
“等等,”本神女難得身手敏捷一次,反扣住陰玉的手腕,“我們以前是朋友?你好像很……”很關心我的樣子,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很愛管閑事的樣子。”
陰玉低低笑了一聲,躬身緩緩道:“小江兒貴為九霄神女,怎能有小仙這般拿不出手的朋友,小仙只是衆多愛慕神女者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
愛慕我?
我沒記錯的話,他愛慕的人是蓮妹妹才是吧。
還不等我繼續問,陰玉已從我爪子中抽出手指,清淩淩水滴聲中,笑着看我,緩緩隐身在黑暗中。
他離開之後,我躺在床上,盯着床帳子,木呆呆的,一會兒想想天劫,一會兒想想神座寶,一會兒又想到偏殿裏的金童玉女,卻什麽都想不明白。
如今之計,也許還是複活春山真神再恢複我的記憶和法力比較靠譜。
要不百年之後就是本神女的魂飛之時。
昏昏沉沉正要睡去,忽然一道金屬的摩擦聲從黑暗中傳來。
本神女下意識地抓起防身砍刀從床上跳起來,沙啞起聲音低低喝問:“誰!”
摩擦聲兀地停住。
看來關心本神女的人還真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你以為他真會把她找回來?
木收藏,人家不開心~(≧▽≦)/~啦啦啦
管你開不開心,一邊兒賣萌去!
☆、戰清波
白紗籠罩般的月光中,一個俏麗的黑色身影站在窗臺上,她手持金色套索,套索的另一頭紮成一個圓環結結實實地套住了我的十八折牡丹屏風。
九芝的小臉蛋有些疑惑。按着常理,我的牡丹屏風應該已經被她套走了才是,只是小姑娘哪裏知道,這牡丹屏風被鳳冉施了法術,沒有本神女的應承,就算天崩地裂,屏風也會牢牢地和它下面的地面連在一起。
我拎着砍刀走到窗前,“小姑娘,沒人告訴你偷東西是違反天條的麽?”
九芝纖長手指微微一動,金色套索刷拉一聲繞成一枚金光閃閃的小球回到她手中。
“天地不仁,待萬物為刍狗。這樣的天道下,哪裏還有天條可言。容江神女你見死不救,同樣可惡。”九芝杏核一般的眸子中冒着熊熊火焰,說話的時候,肩膀都在顫抖。
看來她恨我恨得不輕啊。
只是本神女的冤枉去找哪個說。
九芝跳到院中,我推門出去,她已經亮出了那把鐮刀,利刃青鋒,九芝挑眉道:“聽聞容江神女法力高強,不在四帝君之下,尤其是劍術,更是當年白虎紀天帝親自傳授,不知九芝今日可否有幸讨教一二。”
挑釁?
人家武器都指到鼻子尖兒了,不接招好像不大給面子,只是,如今我身無法力,心有餘而力不足。
本神女只好掂掂手中刀道:“九芝仙子,本神女失憶的事情相信你不是不知,既然這樣……”
九芝截斷我的話頭,“失憶失去的只是過去的記憶,當然了,法術也有可能因為忘記口訣而用不了,但我相信神女的劍術早已滲入骨血,與神女融為一體。”
她的意思是,就算失憶了,我也還會用劍?
只是我現在手裏的是刀啊……
仔細想想九芝說得也不無道理,那倒不如借此機會試它一試。
還在我猶豫的時候,九芝從懷中掏出一塊兒玉石模樣的小東西,口中催動口訣将它抛上天空。
頓時,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