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鄭寒問将養了足足兩個月才勉強恢複,雖然身子暫時不若從前, 但身體活動自如。
拜別了老人, 鄭寒問回到仲江府,讓他意外的是, 程風居然在此。
程風見了鄭寒問還以為是白日見鬼,直到看到地上的影子, 才知道他沒死,是活生生的人。
程風激動的跑過去擁抱鄭寒問, 拍着他的肩膀揚聲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
鄭寒問笑意濃重, 久別遇故交,可謂人生一件美事。
“你怎麽來仲江了?”鄭寒問問道。
“說來話長, 咱們先進屋說吧,”說着, 程風滿臉喜氣将鄭寒問引入正堂, “我求了三皇子, 讓他派我來仲江。”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做。”鄭寒問進了門便被他摁坐下。
“你這段時間都去哪裏了, 當初京城傳來消息,說你進了匪窩, 與一夥匪人同歸于盡,死的凄慘。”回想當初鄭寒問死訊傳來的時候,他難過的可緩了好幾日才緩過來。
“說來話長,”鄭寒問一頓,“我身中劇毒, 幸被一位老人救下,養了這些日子,才能走動。”
程風一拍大腿,心頭激蕩久久不能平息:“真是太好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得給京城寫份急報,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程風眼下已經坐不住,在堂內搓着手來回走動:“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京城發生了許多事,二皇子如今被皇上禁足,三皇子被立為太子……”
聞言鄭寒問眼前一亮,這消息屬實讓他意外:“怎麽回事?”
“其實我也是一知半解,是茵茵寫給我的信中簡單說的,眼下京城關于二皇子的消息被封鎖,信上只說二皇子對皇上不敬。”
“看來此事并不一般,既然能讓皇上下定決心将二皇子軟禁……京城中定出大事了。”鄭寒問眉頭一擰,從前皇上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猶豫不決,如今這般果斷還将二皇子軟禁……
“對了,還有一件事,”程風方才的狂喜漸漸冷卻下來,站定身子有些抱歉的看向鄭寒問,“三皇子要與我妹茵茵定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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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鄭寒問以為自己聽錯了,只覺得渾身神經頓時緊繃起來,雙目直愣愣的看向背光而立的程風,他的五官神情看不清楚。
“你不在的那段日子裏,三皇子對茵茵關愛有加……”
後來的話,鄭寒問沒有聽清楚,機械的站起身來,一陣耳鳴聲直沖大腦,叫嚣着,讓他不得安寧。
“他們……什麽時候定親?”鄭寒問站的筆直,雙手緊捏雙拳,才死裏逃生重活過來,這個消息再次讓他落入地獄。
“這……”程風知道他一直喜歡程茵,貿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定然對他打擊很大,程風越說越覺得心虛,聲音也不似方才那樣大,“日子還未定,想來也快了……”
“你說……三皇子他待程茵很好?”鄭寒問捏得手指關節咯吱作響,指甲掐進皮肉裏,也不覺得疼,這點疼,和心疼比,算得了什麽。
只是他想不通,為什麽是三皇子,為什麽偏偏是三皇子。
“是,自你去仲江後,茵茵便和我母親進了一次宮,那次之後,三皇子便始終和茵茵有來往,一來二去便成了這樣……”程風每說一個字都要仔細斟酌一番,生怕刺痛了鄭寒問,可他不知道,他已經給他刺的不輕。
鄭寒問眉眼低垂,像丢了全世界,胸口積了一口火焰,燒得他全身外焦裏嫩,卻毫無辦法。
再顧不得其他,鄭寒問腦子一熱,擡腿便朝外奔去。
程風忙跟上。
“鄭兄弟,你要去哪?”
鄭寒問畢竟身體才剛剛恢複,腳步有些虛浮,才走了幾步便被身手矯健的程風追上。
“我要回京城。”他幾乎不過腦子便說了這句話。
“回京城找我妹妹?”程風快走兩步攔在他面前。
這一問,倒是給他問住了,是啊,他想回去見見程茵,看看她過的好不好,看看她會不會因為自己還活着而開心……
她不會開心的……她不是早就将自己從她的生命裏剔除了嗎,她不會再因為自己的歡喜而歡喜,也不會在意他星點兒,她早就不是那個愛自己的程茵了。
他将那麽愛她的程茵,世上唯一那樣愛她的程茵,弄丢了……
鄭寒問回想着方才程風問他的話,最終搖了搖頭,夾帶着嘆息聲:“我不想再去打擾她。”
程風也是經歷着情愛的人,見他這樣失魂落魄,分明就是因為程茵。
“鄭兄弟,你若真想回去,就回去看看她,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中間究竟有過什麽事,可若是現在不說,恐怕往後就沒機會了。若是她真與三皇子成親,怕是連面都見不上了。”
鄭寒問苦澀的笑意浮現在臉上,程風的一席話更加篤定了他的想法:“我這就回京。”
“等等,”程風叫住他,“京城不同此處,茵茵信中說京城已經下了幾場大雪,你穿的這樣單薄,恐怕不成,我這就命人給你準備些厚衣裳和銀兩,供你路上行用。”
***
從仲江一路策馬狂奔,随着越來越靠近京城,天氣越來越冷。
鄭寒問快馬加鞭頂着風雪一路奔回來,這裏還是他熟悉的京城,與他離開時郁郁蔥蔥的景象不同的是,眼下已經滿城銀妝。
入城後,鄭寒問下了馬,踩着雪深一腳淺一腳來到程府門前。
大門緊閉,他也不去敲門,只靜靜地立在一個沒人會留意的角落,幾次試探着想要上去叩門,到了門前卻又沒了勇氣。
不知怎的,他就想靜靜地呆在這裏望着。
冬日寒風沒方向的肆虐吹來,他沒有半分瑟縮,任憑冷風捶打,幹冷的天凍得他渾身上下都冒着寒氣。
他就這樣靜靜地立在程府門前等了不知多久,久到夕陽快要落山,遠遠的聽着馬車鈴铛聲清脆傳來。
馬車在程府門前停下,華貴大氣,鄭寒問一眼便認出那是三皇子常用的馬車。
鄭寒問一雙眼睛迎着北風徒然睜大,挺着僵直的腿朝前挪動了兩步。
只見馬車停穩後,三皇子身披玄黑色的鬥篷從馬車上躍下來,随之回身朝馬車伸出手去。
迎上他的,是一只如玉色的手,搭着三皇子的手下了馬車,身披月白色的鬥篷,将整個玲珑的身軀包裹。
縱使只能看見這樣一個背影,鄭寒問也能輕而易舉的認出來,那就是程茵。
鄭寒問心口一陣鑽心的疼痛,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傳來,早就被冷風吹幹的面皮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見着二人在門口說着話,三皇子滿面笑意,眼神璀璨,皆是對面前女子的寵溺神情。
程茵微微低着頭,不知與他在說些什麽。
三皇子見風吹的程茵額邊碎發有些淩亂,伸出手指來替她輕輕撥弄一番,嗓音低沉關切:“今日母後生辰宴,你玩的可開心?”
程茵點頭:“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新鮮玩意兒,還有雜耍,自然是開心的。”
“你喜歡就好,”三皇子滿臉欣慰,“我之前記得你說過想看民間雜耍,于是這次便借了機會在母後生辰宴上安排了這個。”
“我之前說過嗎?”程茵擡眼,目色迷茫,自己确實想看雜耍,可半點兒都想不起什麽時候跟三皇子說過。
“看看你這記性,早先在夜市放河燈的那天我聽你說起過,便一直記下了。”三皇子說着,同時又伸出手指輕輕戳了程茵額頭一下。
程茵還是回憶不起來何時說過,不過放河燈那日的相遇還是記得的,不禁說道:“那麽久了,您還記得?”
“我的茵茵無論說什麽,我都會記得,”說着,三皇子雙手捏住程茵肩膀,“快進去吧,天冷了,不宜在外面久留。”
“好。”程茵淡淡的應下。
随即三皇子将她放開,程茵踏上程府石階,才沒行出幾步,便像有感應似得回頭看去。
三皇子見她忽然回頭,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胡同那邊空無一人,于是便問:“怎麽了?”
程茵遲疑着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沒什麽。”
其實她方才一直覺着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回頭的瞬間好像看見了個人影閃動,那人影看起來格外熟悉,像……鄭寒問。
“那快些進去吧。”三皇子催促道。
程茵忽然改變了主意轉過身朝三皇子道:“您先走,我目送您離開在進去。”
三皇子一笑,心想着反正已經到了門口,也不會有什麽事,于是便聽她所言:“好。”
随之,三皇子上了馬車,掀開馬車的簾子,與程茵擺手道別。
程茵點頭微笑回應着,目送着三皇子乘着馬車漸行漸遠。
程茵這才轉身拉起門環,輕叩兩聲,門房應聲将門打開。
程茵進門前又不甘心的回頭朝胡同方向看了一眼,确定空無一人,這才進府。
“許是方才眼花了。”程茵低頭念叨着。
鄭寒問背緊緊貼靠在冰涼的磚牆上,胸口因為大口的吸氣而起伏不平,他像是缺氧多時的人,貪婪着吸着冰冷的空氣。冷氣入口,替換了身體內僅存的一絲溫熱,擡手摸上心口,那裏明明完好無損,為什麽疼的這樣厲害,這種感覺像要窒息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茵茵……”鄭寒問嘶啞着嗓子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喚着程茵的名字,現在,他只能這樣偷偷喚她的名字,許是往後,連這樣喚她的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