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靜嬈沉默,眼中是一閃而過的苦澀, 她何嘗不想像平常人那樣, 與自己心愛的人生兒育女厮守一生,奈何她早就沒了這樣的機會了。
“夫人的意思, 靜嬈明白,”靜嬈擡眸看向錢茹, “靜嬈知道該怎樣做了,況且, 靜嬈也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 自從入了群芳樓那天開始, 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錢茹暗自嘆氣,命運是最讓人說不清的東西, 她本不想做這個惡人,可不能拿程風一輩子的名聲做賭注。
***
靜嬈回到群芳樓時, 二皇子正在這裏等他。
靜嬈每每見了他便汗毛直立,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
明知道他不安好心, 又躲不開。
“靜嬈回來了。”二皇子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 讓人覺得笑裏藏刀,毛骨悚然, 仿佛已經全然忘了之前在這裏是氣哄哄的離開。
“二皇子。”靜嬈行禮,心情越發沉重了。
“天氣涼了,我命府裏的繡娘親自給你準備了些衣裳,”二皇子擡手輕拍了案幾上疊得整齊的幾件新衣裳,“快穿上試試, 合不合身。”
“多謝二皇子。”靜嬈禮貌客套,腳下卻不動,只待在原地。
“你今日去哪了?”二皇子見她不動便起身朝她走過來。
靜嬈一見她過來,忙繞到桌案旁坐下:“出去轉轉,去買些胭脂。”
見她似乎有意躲避,二皇子在心裏冷笑一聲,随即坐到了她對面。
“之前我與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靜嬈知道他意有所指,只含糊着笑笑,随後起身:“天冷了,我去給二皇子泡杯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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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二皇子捏住靜嬈手腕,“茶什麽時候喝都可以,坐下來慢慢說。”
靜嬈無奈坐下,将手從他手腕抽回。
“我已經給你看好了幾處別苑,供你挑選,只要你點頭,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包括自由。”
“靜嬈是罪臣之女,怎麽配跟二皇子在一起……”
靜嬈面色平靜,實則心頭發顫,不知道若惹惱了他會有什麽可怕的後果。
“那些都不重要,我有能力給你換一個身份。”他自信篤定,仿佛天下之事都不在話下。
“若是皇上知道了,恐怕對二皇子不利……”
“你威脅我?”二皇子臉色忽然陰沉,黯然可怖。
“靜嬈不敢……”靜嬈整個心都一提,雙手捏住自己袖口,心怦怦跳得厲害。
“趙靜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二皇子冷言,“我對你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趁我還有幾分在意你的時候識點擡舉,若不然,我會讓你比現在難過千倍百倍。”
靜嬈輕提了一口氣,默不作聲。
見她又是一言不發,卻骨子裏透着一股倔強,二皇子又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那個程風死?”
程風眼下就像靜嬈的死穴,一戳便動,靜嬈不自覺的擡眼,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嘴角勾起一側,知道她這樣在意程風,心中憤恨難擋,酸意肆虐:“你想讓程風活還是死?”
“你什麽意思?”靜嬈雙目微微眯起,眼睫輕顫。
“我知道慕容默要派程風去仲江,”二皇子臉微微湊過來,“你信不信他只要踏出京城,就會死于非命?”
靜嬈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所說并非戲言,他心狠毒辣,什麽事都做的出來,這些年他鏟除異黨,手段狠厲,靜嬈有所耳聞。
“不要……”靜嬈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程風既然投靠了慕容默,就是存心和我作對,”二皇子眼皮驟然睜起,細長的眼黑少白多,“和我作對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包括程風,不過我可以給你開個特例,用你來換程風的性命,如何?”
靜嬈微閉了雙眼,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的滋味。
她家道中落時,不曾絕望過,淪落至此時,也不曾絕望,可牽扯到程風,她手足無措,看不到前方一點光亮。
“二皇子何必這樣勉強呢,”靜嬈擡手摸上自己的心口處,“實不相瞞,我有心悸之疾,能活多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許是明天,或是後天便一命嗚呼了,您何必非要我這個病秧子呢。”
這件事倒是二皇子從來不知道的,本以為她是臨時起意的诓騙,轉念一想她時常臉色異樣蒼白,嘴唇也無血色,看起來确實像是有疾。
可那又如何,他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趙靜嬈這個人,哪怕得不到她的心。
趙靜嬈就是他的執念,多年的執念,從未有過女子拒絕他的身份地位,而趙靜嬈對此置之不理,從前連目光都不肯多給……
他只想征服趙靜嬈!
“你生,要留在我身邊,你若死,也必須是我的魂。”二皇子一臉認真嚴肅不已,“我再問你一遍,你是要程風生還是死?”
“他的生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間,只要他出了京城,從城門到仲江,我會派人日日夜夜盯住他!”
靜嬈知道,他做的出來,程風眼下是他的眼中釘,除之而後快。
“我當然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靜嬈眼圈兒微紅,強忍住打轉的淚水,“給我幾天時間,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二皇子嘴角浮起一絲淺笑,以為她真的松了心意,走過去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彎身将臉貼在她的耳畔:“那我就給你三日時間夠了吧,我相信你可以想通的。”
說罷,直起身來,從懷中掏出幾張地契拍在桌上:“到時候,你只要告訴我,這幾處宅院你喜歡哪個便好。”
靜嬈垂眸,卻沒有看那些東西一眼。
***
程風被關在家裏哪都去不了,去仲江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可再想見靜嬈比登天還難。
程風焦灼的在房間裏坐立不安,抱着酒壺不撒手,難解千愁。
“程風,我進去了!”門外傳來周海逸斯文的叩門聲。
未等程風答話,周海逸便推門進來,又由守門的小厮将門死死關上。
“你怎麽來了?”程風見了周海逸便生出幾分親切來,以為他是來幫自己忙的。
“是程叔叔讓我來的。”周海逸一臉抱歉的模樣。
程風已經是聽出了些許端倪,還不忘打趣:“你是來當說客的吧,現在你猖狂了許多啊,什麽時候管我爹叫上程叔叔了,還有,方才你在門口喊我什麽?程風?”
聞言,周海逸不好意思的笑笑,撓了撓頭:“這往後不都是一家人了麽,你比我小……”
“啧啧啧,”程風搖頭,“看不出來啊,你心思還挺多,也對,你已經和我家老大定了親,往後我還得叫你姐夫呢。”
周海逸臉一紅,險些忘了正事:“先別說我了,今日程叔叔讓我來是想讓我勸勸你,和那個青樓女子斷了吧。”
“不可能!”程風長手一擺,“你若是專程為了說這個,就出去吧,我不想聽。”
“你要想想程叔叔的難處。”
“為何沒人想想我的難處?”程風轉過頭來,站直身體,“若是在群芳樓的是我家老大,你能跟她斷的了?”
“自然斷不了,”周海逸脫口而出,忽又覺得不對,“這不是一回事兒,姝兒怎麽會是群芳樓的女子呢……”
***
羅桐在院中繡花,聽着後門處吵得厲害,便起身詢問貼身侍婢:“外面出了什麽事,怎麽這麽吵?”
“是群芳樓的人在後門,說是有封信要給二公子,被看門小厮攔住了,夫人吩咐過,群芳樓的人和物,一律不能通過公子,”說着,婢女憑空翻了個白眼兒,“就憑她們那種身份,也敢觊觎二公子,自不量力。”
微一思忖,羅桐站起身來朝後門行去:“我去看看。”
到了後門,聽見一小丫頭在與門口小厮磨牙,無論怎麽求,小厮也不肯遞封書信給程風。
聽了會兒,羅桐上前去:“怎麽了?”
小厮一見羅桐,也知道她是夫人有意要指給程風的未來夫人,也便客氣不少:“表小姐,這位姑娘有書信要給二公子,可夫人吩咐過,群芳樓的東西一概不收。”
羅桐見門口小姑娘手中确有書信一封,面有焦色,于是道:“将這信給我吧。”
“多謝這位小姐!”小姑娘走上臺階,雙手将信奉上,“求小姐一定将這信交給程風公子!”
小厮一見,既然她收了,也便不敢再多言。
将門關好,羅桐拿着信回退了兩步對小厮道:“若是夫人問起來,你便說你沒看到便好。”
說着,從荷包中掏出兩顆碎銀子,塞入小厮手中。
小厮見着銀子自然高興,想着羅桐定然是看不慣旁的女子與自己未來夫君有所聯系所以将信截獲。
“表小姐放心,小的明白。”小厮歡天喜地接過銀子。
“對了,往後若是群芳樓的人再來給二公子送東西,你只悄悄留下給我便好。”
小厮頭如搗蒜,自然不願意得罪這位未來的二少奶奶:“小的記下了。”
“多謝。”羅桐輕飄飄的一句道謝,讓小厮這種常年在府裏勞作之人聽了格外舒服。
将信收下後,羅桐見着信封上有“程風親啓”四個字,用小楷寫成,見字如面,這樣娟秀的字,讓羅桐也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