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程風在地窖中左挑右選,覺着哪壇子都好, 恨不得将這裏全部搬空, 最後精挑細選了四壇子與孫亦之各捧兩壇出來。
“我怎麽見着你今天好似不高興,”程風側頭看向一旁臉酸的像發黴鹹菜似得孫亦之, “是路上丢銀子了?”
“沒有,”孫亦之強顏歡笑, 嘴咧的出奇的難看,“只是方才喝的有點多, 不勝酒力, 現在頭有些沉。”
“不對, ”程風搖頭,“你今天一早就不太對, 有什麽不開心的,和哥說說, 哥給你開解!”
“真的沒什麽。”孫亦之心下想, 他真正不開心的緣由哪裏能說出口呢?
“對了, 我看着鄭世子好像對三小姐不錯。”孫亦之看似不經意間随口問起。
“這事說起來複雜, 我也沒太搞懂他們兩個怎麽回事,大約是鄭世子心儀我家茵茵吧。”
“想來也是, ”孫亦之一頓,眼睛一斜,瞄了程風一瞬又馬上恢複如常,“三小姐溫文有禮,舉止大方, 這樣的大家閨秀定是許多人夢寐以求。”
“這丫頭,其實有時候任性的很,”程風細品孫亦之的話,覺得像是別有深意,“該不是你也惦記我妹妹吧。”
孫亦之明顯被說中了心事,不由得一窘,随即語無倫次道:“我……我那個……我怎麽敢妄想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一沒功名二內家世……”
聞言程風輕笑一聲:“你這個人,就是心思重,總是把家世挂在嘴邊,男兒志在四方,不靠家世能打拼出一番天地才是本事,不像我,有家世又如何,還不是被我爹拘在家裏。”
“說起來亦之倒有一事不明,難道程叔叔沒給二公子在朝廷中安排過一官半職嗎?”
“安排了,自然是安排了,”程風輕輕嘆了口氣,“可是我偏偏不喜歡,那些文官有什麽好,我志向不在此,我倒希望像鄭寒問那樣痛快殺敵擒匪。”
聽他說到此處,孫亦之不禁搖頭,嘆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二人回來時候,柳磊和錢茹還未歸來,程風将兩壇子酒重重放在桌上笑得燦爛:“酒拿回來了,鄭世子,接着喝吧!”
“不了,時辰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鄭寒問放下筷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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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麽快就走了,這才哪到哪啊,府裏三天流水席,你才待了這麽一會兒哪成啊!”程風接着勸,“來來,今夜便不要走了,府上客房多的是,你想住哪間住哪間!”
鄭寒問目光迅速掃過程茵,見她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便也不好應着程風的話:“不了,我真的還有事情要處理,來往一趟要個把時辰,若是再不走天黑之前便到不了仲江府了。”
“到不了就到不了,在這住一天嗎!”程風是真心實意的想留住鄭寒問。
鄭寒問心下猶豫,實際上是想答應下來的,又不知道程茵會不會不高興。
“哥,你身上還有傷口,不能再喝酒了。”程茵将筷子放下,有意所指。
孫亦之盯着程茵神态變化,試圖猜出這其中關竅。
“無妨!”程風酒瘾一上便什麽都顧不得了。
鄭寒問聽得清楚明白,程茵這是在下逐客令,只不過給他存了些顏面沒有直說罷了。
“我真的有要事在身,那邊還都等着我回去,這酒咱們以後找機會再喝便是,”鄭寒問起身,怕程風不依不饒便又尋了個話題将此事岔開,“對了,之前聽你說起,你不願意呆在府中,我父親與兵部尚書有些交情,之前聽聞他手下有個不錯的空缺,用不用我幫你引薦?”
孫亦之一聽,頓時覺着眼睛都熱起來了,隐約還泛着紅。
“多謝了,”程風一擺手,“旁的缺再好我也不感興趣,你手下若是有空知會我一聲。”
鄭寒問聞言無奈笑笑,缺兒不是沒有,可程文怎麽會同意?
孫亦之無聲的咂咂嘴,覺着程風是糟踐東西了。
“哥,我去前院看看姑婆。”程茵起身,話音未落便徑直走出門去。
孫亦之也忙告辭,随着程茵出了門。
鄭寒問見孫亦之這般殷勤的緊随其後,心情不悅,又側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錦盒,桃木簪子還靜靜地躺在那裏,鄭寒問心頭像塞了一顆未熟的柿子,澀意難擋。
***
時隔多日,周海逸終于再次露面,程姝見他時,他正與程文說着話,程姝心裏說不出的別扭,正欲轉身回避,卻被眼尖的程文一下叫住。
程姝目光甚至不敢偏移半寸,仿佛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心虛的厲害。
“姝兒,眼看着就到比武大會了,你教的徒弟就要一展身手了。”程文打趣道。
程姝不言,默默笑着,周海逸卻反而坦蕩,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住程姝。
“我恐怕要給師父丢人了,我這三拳兩腳還不知道在擂臺上能比劃幾下。”周海逸笑言。
“盡力就好,”程文拍了拍周海逸肩膀,面上是難以掩蓋的欣賞,“好了,你們兩個去多加練習,我還有事,先去處理。”
“程大人慢走。”周海逸微微垂首。
待程文走後,程姝緊張的頭也不敢擡,周海逸反而大方從容,先開口道:“多日不見,程姝小姐還好嗎?”
“和……和……從前一樣……”程姝從來沒有這般慶幸自己是個結巴,否則怎麽能掩蓋住自己的緊張感呢。
“這陣子我沒有到府上來是因為我的祖父病了,我一直守在床前,現在他老人家痊愈,我才敢離開。”周海逸忙着向程姝解釋,生怕程姝多想。
程姝沒有答話,只默默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
“我聽說程夫人、二公子和三小姐去了塞州,那邊最近好像不太平。”
“已經……在……城裏了……”程姝點頭道。
“今日,”周海逸話鋒一轉,“還要勞煩大小姐指點。”
“好,”程姝難得答應的有些扭捏,“你随我來。”
二人到了後院,如同往常一樣各自執棍,程姝心中有事,又不太敢與周海逸對視,操練過程中一個晃神,手中棍子飛了出去,直砸在周海逸臉上,周海逸一聲悶吭,手中棍子落地,他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後退了兩步蹲坐在地上眼冒金星,随之見鼻血從鼻腔中潺潺流出,像兩道筆直的河流。
程姝心中一顫,瞬吸了一口冷氣,雙手無處安放,嘴咧的難看。
反應過來的時候忙蹲到周海逸面前掏出帕子為他堵住鼻子,隔着帕子程姝都感受到帕子底下傳出來的濕熱。
周海逸吸了吸鼻子,神智微微清醒,這才看清面前程姝,臉上擔憂情緒立顯,周海逸這會兒全然忘記了臉上的疼痛,只覺得心裏暖暖的,別提有多美。
“對……對不住。”程姝低聲道。
“沒事,小強罷了,程姝小姐不必介懷。”難得周海逸這時候還笑得出來。
程姝垂下眼眸,自責難擋。
“程姝小姐是不是讨厭我?”周海逸忽然問起,未等程姝回答又言,“其實之前我說的那些話沒有旁的意思,只是想讓程姝小姐明白我的心意,絕不想給你帶來任何困擾。”
“別……別……說這些了……”程姝為他擦拭鼻血的動作未停止,“你說的那些……我……我之前從未想過,我……”
程茵停頓,輕咬下唇:“我……我……不……不讨厭……你。”
這句話像是在寒風中突然綻放的一朵花,讓周海逸整個人搭在上頭飄在空中,不禁喜笑顏開,甜的如同心裏塗了蜜。
“真的?”周海逸笑的合不攏嘴,鼻血蹭在嘴唇上,略顯妖豔。
“不過,我從……從未想……想過會和……哪個男子……搭搭上關系,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給不了你……什麽。”
程姝磕磕絆絆的将這些說完,倒讓周海逸越發的迷糊了,才說了不讨厭他,可這句話又像是一盆兜頭而下的冷水,将他澆了個透徹。
“我能問個緣由嗎?”周海逸眉頭眼見着往下聳拉。
“我……”程姝這次終于肯對上周海逸的眼睛,“我從未……從未想過和誰……共度一生,從未想過……所以……”
周海逸一陣沉默,程姝覺得不知為何,背脊上忽然多了很大壓力似得,沉的她喘不過氣。
“我讓……旁人來替你處理,今日……便練到此吧。”程姝說着,站起身來。
周海逸目光随着她由低到高,喉嚨微微一沉:“程姝小姐會來看我比武嗎?”
程姝怔住,随即緩緩搖頭,周海逸雙眸像蒙上了一層灰,眼見黯然,誰知程姝随後才道:“不知道,我……我要看皇後娘娘……那天的……安排。”
這答案明顯讓周海逸松了口氣,微微淺笑起來,有些滿足。
***
鄭寒問回到仲江府衙時已是傍晚,到了才知家裏有書信送來。
将書信展開,鄭寒問匆匆瞥了一眼便擱置一旁,嚴路從一側看過去,是鄭慶和的筆跡,信上提及了勸鄭寒問回京城的話,還說要給他物色一門好親事,先回來成親再說。
鄭寒問将一雙長腿交疊搭在桌上,整日的長途跋涉這會兒才能稍稍歇息下來,他本就沒有避諱嚴路,于是後仰着頭直接道:“爹是想辦法騙我回去呢。”
“侯爺也是擔心您,畢竟仲江危險,前後來此的大人不是死就是傷,侯爺的心情世子也該理解才是。”
“你替我寫封信回去,就說不要讓他物色親事了,我暫時不想那些。”
“是,”嚴路一抿嘴,思慮再三斟酌道,“恕小的多嘴,侯爺想給您娶親不是一天兩天,您又喜歡程家三小姐,為什麽不順水推舟讓侯爺去程府提親?”
鄭寒問聞言苦澀一笑:“若是真強讓她嫁給我,怕是她現在寧死也不肯,我已經與她說好,往後不會再糾纏她了,我只盼着有個真正愛護他的人陪着她寵着她,一旦那天來了,我再考慮自己的婚事。”
嚴路有些懵,這又是鬧得哪一出:“世子,小的糊塗,您這是要将三小姐拱手讓人?”
“不是我讓,是她不肯要我了,在她眼裏我就是個糟粕,早就該棄了。”
“聽說三小姐身邊不止有周公子,還多出來個姓孫的?”
鄭寒問提及孫亦之便将頭直了起來:“周海逸也倒罷了,那個姓孫的……不知為何,面相上我總不喜歡。”
嚴路一笑:“您何時懂得看相了?”
鄭寒問搖頭,手摸上自己下巴:“許是直覺吧。”
***
這天夜裏,程茵親自喂了姑婆一碗肉粥,又守在她的身旁,打算哄着她睡覺。
老太君卻一臉慈祥的盯着程茵,越看越喜歡,一躺下,就拉着程茵說話:“茵茵,是不是姑婆老眼昏花,總覺着你悶悶的不太高興?”
“沒有,您看錯了,日日陪在您身邊,我很安心。”說着,程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甜如花蜜。
“你長得越發像你母親了,鵝蛋似的臉,沒有棱角,一看就是心思柔順又有福氣的,不知往後誰能娶了我們茵茵呢,”老太君摸着程茵毛絨絨的頭頂不禁感嘆,“還是年輕好啊,連頭發都這樣好,不似我現在滿頭幹絲白發。”
“您一點兒都不老。”
“對了,”老太君将手從她頭頂拿下來,将自己手上的素銀镯子褪下,放到程茵手中,“我記着快到你的生辰了,老太太我也沒什麽送你的,就将這素銀镯子送給你,你可別小看了這镯子,雖然看着素淨,卻是我母親傳給我的,這镯子據說可以保佑姑娘得一個好姻緣,當初你娘出嫁的時候我沒給她,因為我覺着她遇見的程大人就是她的良人,便用不着這個了,可是我看我的茵茵在姻緣上有些苦,這個一定要給你,這樣我才能安心。”
程茵看着這镯子有些出神,老太君見程茵不答便又親自給她戴在手腕上。
程茵不知為何,心上一暖,将頭埋進老太君的臂彎裏,軟軟道:“多謝姑婆,茵茵一定會好好戴着它。”
***
待老太君睡着程茵才退出房門,踏着月色向自己房間走去,到門口時見孫亦之不知何時候在門口。
“三小姐回來了。”孫亦之手中還拿了件東西。
“這麽晚了,孫公子怎麽還沒休息?”程茵問道。
“之前我聽二公子說,就要到三小姐生辰了,也沒什麽好送的,便畫了幅畫送給三小姐,”說着,孫亦之雙手将手中卷軸奉上,程茵這才看清他手裏拿着的是什麽,“還望三小姐不要嫌棄。”
程茵擡手接過,将畫展開,接着廊檐下的燈光看清是一幅芙蓉圖,雖對畫作不甚了解,但是淺淺一看便知畫畫之人功底不錯。
“這芙蓉很美,栩栩如生,”程茵贊賞着點頭,“多謝孫公子了。”
得到程茵的誇贊,孫亦之喜笑顏開:“三小姐喜歡就好,其實開始我還有些擔心三小姐不喜,我也不知道三小姐愛什麽花,只覺着三小姐像出水芙蓉一般清麗無雙,這才大膽提筆畫了這芙蓉圖。”
“孫公子謬贊了,”程茵将畫收好,“天色不早了,孫公子早些回去休息吧。”
說罷,程茵微微點了頭,而後便推門進房,沒有片刻猶疑。
孫亦之明顯還想說些什麽,奈何程茵不肯給他機會,也只能暫時悻悻離開。
“這個程茵,”孫亦之負手慢慢踱步回房,嘴裏還啧啧兩聲,“不太好辦吶。”
***
才過了一日,程茵便見程風将鄭寒問領到了家裏。
程風一見程茵便搖臂擺手喚着她的名字。
鄭寒問明顯腳步有些虛浮,不太敢往程茵面前湊。
程茵與他對視一眼,明顯在問,怎麽又來了。
鄭寒問撓了撓自己鼻子,站到程風身側,等着他為自己做解釋。
“你說巧不巧,今日我上街喝酒,聽聞老板說仲江剿匪的大人因公務來塞州,我就覺着會是鄭世子,便親自去府衙打聽,沒成想真是他,”說着,程風又不拘小節的搭上鄭寒問肩膀,“我就将他帶回來了,總不能讓他住在府衙,還是府裏舒服得多!”
程茵一見程風這勾肩搭背的模樣便知現在他已經與鄭寒問混成了自己人,否則他不會如此。
再看鄭寒問,從前整個人都像經年不化的陳冰,讨厭旁人離的太近,更別說跟他動手動腳,如今面對程風這樣的無拘無束不僅不惱怒嫌棄反而一臉享受是怎麽回事?
鄭寒問聽了程風的解釋,不禁偷偷擡眼看了程茵,眼角眉梢透着輕松坦蕩,仿佛在說:你看你看,跟我無關,我也是被他硬拉過來的。
程茵見狀也不能多說什麽,這是柳府,不是程府,沒她說話的地兒。
“走,世子,咱們喝酒去,你今日一定跟我講講在仲江的所見所聞!”說着,程風慫恿着鄭寒問離開,程茵看着二人背影,才不過幾日,好的就像親兄弟一般。
孫亦之像鬼魅一樣時刻盯着程茵動靜,又看見鄭寒問進來,不禁怒從心中起,見四下無人便釋放了本性放肆的啐了一口,小聲罵道:“媽的,又來了,姓鄭這小子,安的什麽心!”
鄭寒問被程風按到了八仙桌上,程風命人去準備酒菜,兩人且先空口喝起酒來。
鄭寒問見他對仲江的事這般感興趣,便大膽提及:“不如過兩天你與我同去看看,趁着你還在塞州,不過你要答應我只看看便回,我可不想得罪了程大人。”
程風一聞此言,激動的直拍桌子:“太好了鄭兄弟,我就盼着這句話,我早就想去仲江看看了!”
見他激動興奮的像個孩童,鄭寒問一時挑起笑意:“鄭兄弟?”
“對啊,”程風點頭,“如今你就是我兄弟,叫世子那太見外了。”
鄭寒問又無奈笑着搖了搖頭,舉起酒杯輕嘬一口。
“再說了,之前你死皮賴臉來我家的時候,不是還跟我叫二哥麽!”
一聽這話,鄭寒問嘴裏的那口酒險些噴了出來,勉強才忍住咳意。
倒是程風哈哈笑了起來,不顧形象:“我一說你就想起來了吧,我當時就想這鄭世子怎麽還跟我叫二哥。”
鄭寒問一提從前有些尴尬,只能抿着酒水以緩解自己的窘迫。
“其實啊,你若是心系茵茵,我也覺着沒什麽,我們茵茵……”
“二哥!”程茵猛得推門進來,打斷程風的話。
二人齊齊朝門口看去。
“娘有事找你。”程茵臭着一張臉,明顯方才的話他都聽見了。
“什麽事啊?”程風問。
程茵眉毛一挑:“娘找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你自己去了就知道。”
“好,”程風起身安撫鄭寒問,“鄭兄弟,我去去就回,你等我!”
鄭寒問微微點頭,身形不難看出有些拘謹,程茵的目光似寒箭射過來,他覺着背脊隐約發冷。
出了門,程茵便用力掐了程風一把,用了十分力,将程風掐得慘叫連連:“你幹什麽你!”
“二哥,你方才又跟旁人胡說八道什麽呢?何時變得嘴這樣碎了,随意在後面講究自己的妹妹,還有個當哥哥的樣子嗎?”程茵說着不覺得解恨,又上去掐了一把。
程風疼得要炸開,連連直躲:“我有沒說旁的,再說了,他也不算外人了!”
“你嘴這樣壞,看我回去怎麽跟爹告狀,還有長姐也會為我出氣。”程茵便他翻了個白眼兒。
“一言不合便告狀,我真是白疼你了!”程風嘆氣道。
“你和鄭寒問說什麽我不管,但你不要扯上我。”
“好好好,哥哥知道錯了。”
“我還聽見你要跟他去仲江?你不想活了?”
“噓,”程風警惕的将食指豎在唇邊,聲音壓低,“小點聲,別讓旁人聽見,特別是娘,她聽見了一定不讓我去。”
程茵冷笑一聲:“你在塞州城還有怕的?”
“母親知道了一定不讓我去,不來塞州也便罷了,一來此若不去仲江,我心有不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