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鄭寒問看向程茵的眸子一沉,嘴唇微動, 斜視到她身後的高個子臉上, 轉而成了殺意。
“劉石,你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 你看看你身後!”鄭寒問喊出高個子的名字來。
那劉石有感,側過身僅用一秒看了身後動靜, 眼見他的兄弟們都被官兵制住,還有的已經被當場正法, 劉石咬牙切齒, 将程茵的衣襟扯得更緊, 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仿佛程茵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鄭寒問, 你夠狠,帶着人追了我們三天三夜, 從仲江追到塞州, 當初是我小看你了!”劉石朝後退了兩步, 試圖調整一個最适合逃亡的姿勢。
劉石手中的寬刀在陽光的照耀下依舊閃着寒光, 程茵覺着脖子寒津津的,心想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得想個法子逃走才行。
“劉石,我勸你束手就擒,我還能給你留個全屍。”鄭寒問眉毛一擡,手摸上身後的長弓。
“你當我劉石是普通匪類?”說着,劉石将程茵整個人擋在他的身前, 朝鄭寒問挑釁道:“你動手便是,今日就算我逃脫不了,有這麽漂亮的小娘子陪我下黃泉,也算美事一件!”
鄭寒問不留痕跡的看了程茵一眼,随後拉弓搭箭,修長的胳膊将弓拉得圓滿,蓄勢待發。
劉石見他對自己手中的人質沒有絲毫顧忌,不禁冷笑道:“鄭寒問,你果然厲害,難道連無辜人的性命也可不顧?”
鄭寒問一言不發,眼神堅定,絲毫不為他的話所動。
劉石額頭有汗珠滴下,入了他的眼角,他此時心中無底,唯一的籌碼就是手中的人質,可他卻看不透鄭寒問用意,不知他是否寧可搭上他人性命也要拿住自己。
“茵茵!”程風抱着一只受傷的胳膊和錢茹跑了過來。
“娘,二哥……”程茵聲音顫抖得厲害,頭卻僵硬着一動不敢動,生怕一個不留神那刀就入了皮肉。
“大膽賊人,放開我妹妹!”程風用力摁住自己胳膊上的傷口,卻止不住順流而下的鮮血。程茵眼見着他袖口被染成紅色,觸目驚心。
“這位好漢,你想逃命我們理解,”錢茹拍着胸口上前一步,“你将這姑娘放了,我來換她,保證對你言聽計從!”
“娘,不要,別管我!”程茵表情扭曲,生怕錢茹真的用她來換自己,好歹自己正當青春,路上跑時腿腳也能利索些,總好過錢茹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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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給我少廢話,都後退,若不然我一刀宰了她!”劉石大聲吼着,手中的刀将程茵的脖頸劃出個口子,程茵吃痛,眉毛擰成了一個結,卻害怕母親擔心強忍着沒有叫出聲來。
“不要!”錢茹憑空伸手道,“我們後退,我們後退!”
“走。”劉石不願在此多磨蹭,拎着程茵便朝後退去。
鄭寒問見他要跑,方知機會來了,目色微動,開口道:“茵茵,将眼睛閉上!”
程茵随即反應過來,緊緊盯着他,只見他拉住箭尾的手微松,羽箭破風而出,直沖面前飛來,程茵下意識的閉上雙眼,拳頭緊緊握起,忽覺耳畔有什麽劃過,随之聽見腦後有“噗”的一聲,随着劉石悶吭一聲,程茵後頸被抓住的衣襟一下子松開了,連肩上的刀也脫落下去掉在地上。
劉石的喉嚨被鄭寒問的羽箭穿過,當場斃命。
程茵明白身後發生了什麽,卻目不斜視,連向後瞟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雙腿松軟,不聽使喚的癱了下去,整個人如同一灘泥,堆在地上。
鄭寒問忙翻身下馬,朝程茵跑過去,錢茹和程風距離較近,先他一步來到程茵面前,錢茹許是吓壞了,沖過去将程茵抱在懷裏嚎啕不止,程風則不顧傷口擋在他的身後,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回頭看見身後劉石死的慘狀。
鄭寒問大步過來,冷眼看着劉石仰倒在地,雙目猙獰的瞪着,死不瞑目,羽箭在他脖子上穿出一個血窟窿,此時還正往外呼呼的冒着血。
收回目光,見錢茹懷裏的程茵依舊顫抖個不停,鄭寒問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頭頂,可還未碰到,一想到她也許不喜歡,便又将手生生收了回來。
“錢夫人,你們怎麽會來到這裏?”鄭寒問問道。
“塞州這邊有親人病危,茵茵和風兒陪我來此,沒想到遇見這種事,”錢茹也未從方才的恐懼中脫離出來,說話還帶着顫音,“多虧鄭世子搭救,若不然我們恐怕就活不成了……”
“無妨,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你們是要去塞州城吧,離這裏也不遠,我護送你們過去吧。”鄭寒問看着眼前光景,那幫匪徒死的死傷的傷,不枉他追了他們一路。
“多謝鄭世子!”程風起身雙手抱拳,手臂上的傷口牽扯,一陣刺痛。
“你受傷了,”鄭寒問這才發現程風的傷口,又低頭看向程茵,見她脖子上的樓子有鮮血流出,染紅了衣領一側,一陣心疼卻強做鎮定,“茵……程茵也受傷了,我去命人給你們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不必勞煩世子了,”錢茹道,“我們馬車上備了藥箱,我給他們兩個處理傷口便好。”
“好,那我去命人将屍體處理一下。”說着,鄭寒問目光掃過程茵,見她這會兒情緒似乎平息了下,這才離開了。
錢茹見着程茵身後的屍體惡心的要命,将程茵從地上拉起來護在懷中:“來,茵茵,咱們去馬車上,娘給你和二哥包紮傷口。”
說着,三人相互扶持着朝馬車行去。
鄭寒問親點了一半的官兵讓他們留下來将屍體處理了,然後帶着活捉的賊人先行回仲江,又命剩下的随他一同護送程家馬車進塞州城。
一切安排妥當後才發現孫亦之也在這裏。
眼下孫亦之也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見了鄭寒問忙行禮道:“在下孫亦之見過鄭世子。”
鄭寒問上下打量他冷言道:“你怎麽也跟着來了。”
“程叔叔擔心路上生出枝節,便讓我也随着同來,保護三小姐安全。”
鄭寒問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輕蔑:“看來程大人失算了。”
孫亦之聽出來鄭寒問言辭之中的譏諷之意,有些尴尬之色。
程風簡單處理過傷口便又騎馬而行,與鄭寒問并排。
“方才忘了問,鄭世子怎麽會在此地?”程風問道。
“奉三皇子之命到仲江一帶剿匪,碰上劉石一行人,便一路追了過來。”鄭寒問說的雲淡風輕,實際上此時心裏無比慶幸,若不是這種機緣,恐怕這幾個人客死異鄉都無人知曉。
“原來如此,”程風最羨慕的就是可以出門征戰的英雄男兒,奈何父親一門心思讓他從文,見了鄭寒問不禁露出欽佩神色,“聽說仲江一帶匪患不斷,到處都是匪窩,鄭世子今日端了一個,可謂難得。”
“并非是端了一個,只是弄死其中一個頭目罷了,仲江一帶匪窩根深蒂固,想除幹淨,任重道遠。”
“鄭世子手下可還缺人,我也想來此幹一番事業!”
程風心潮洶湧,今日越發覺得匪徒可恨。
“你爹恐怕不會同意。”鄭寒問說着便笑了,知道程風被程大人管的有多嚴。
一提到程文,程風果然立馬洩了氣,不再言語。
程茵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被錢茹仔細包紮,眼下纏繞了一圈紗布,心情難以平複。
錢茹知道她這是吓着了,一直拉着她冰涼的雙手安撫。
“茵茵,沒事了。”錢茹聲音輕柔淡淡,生怕聲調一高再驚了程茵。
程茵默默點頭,依舊一言不發。
“今日多虧了鄭世子,”錢茹欣慰道,“咱們這是出門遇貴人了,隐約聽見他說奉命剿匪,也難為他了,仲江之亂非一日,不知前後多少大人死傷在此……”
程茵垂下眸子,這會兒依稀覺着脖子上的傷口隐隐作痛,怪不得他一下子就從京城消失了,原來是跑來此處。
前世就是鄭侯爺用他們的婚事将他強留在京城,這輩子,他終于得償所願,來了自己想來的地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也許,她前世真的就是個惹人生厭的絆腳石吧。
***
又行了不到半日,終于進了塞州城北,程府馬車被官兵一路護送至城中柳府,在街上十分惹人注目,柳府也是城中大戶,又有京城中做官的親戚,本就名聲在外,這下子又有官兵随到府門,才一會兒的功夫就惹了許多人來看熱鬧。
而柳家人聽說錢茹回來,已經舉家在門口等了大半日了。
馬車停下,孫亦之翻身/下馬,殷勤行至馬車前,扶了錢茹下馬,而後又朝程茵伸出手去,鄭寒問在馬上冷眼瞧着,對這個孫亦之讨厭的緊,在他的襯托之下,連周海逸都變得可愛了不少。
程茵無視他伸過來的手,只扶着馬車框,自行踩着馬凳下了馬車,孫亦之手撲了個空,眼神有些失落。
見此,鄭寒問嘴角偷偷翹起,對着孫亦之的背影冷笑了一聲。
柳府的人見了錢茹便都親昵的迎了上來,不一會兒便将母子三人團團圍住,見三人這般狼狽,錢茹的表兄柳磊大問緣由:“你們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樣?”
“說來話長,我們路上遇上了匪徒,險些丢了性命,還好被安北候府的鄭世子所救,又将我們護送回來,”說着,錢茹回身張望馬上的鄭寒問,“那位便是鄭世子了。”
一聽安北候府,柳磊便知是貴人,又搭救了自己的親人,心生感激,忙帶着家人過去行禮:“聽聞世子救了家妹等人,柳府上下感激不盡,請世子進寒舍喝杯酒水吧。”
“不必了,我們兩家也算熟識,不必見外,我還有事,先行一步。”說着,鄭寒問目光又瞄過人群中簇擁着的程茵。
程茵似是有感,也朝他這邊看來。
“鄭世子一路勞頓,不如帶着各位官兵兄弟進來歇歇!”錢茹又上前勸道。
“不了,”鄭寒問收回目光,“我還有事,不能耽擱了,我這陣子會一直留在仲江府衙,你們過陣子若是回京,遣人來給我報個信,我派人護送你們一段。”
“多謝鄭世子。”錢茹微微颔首,心頭感激不盡。
說罷,鄭寒問朝身後官兵揮了下手,官兵們自成兩排,随在鄭寒問的馬後朝城外行去。
“這位公子,風姿卓越,難得一見啊!”柳磊看着鄭寒問筆直絕塵的背影不禁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