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程茵将鄭寒問徹底當成了透明人,二人面對面吃早飯,程茵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
鄭寒問見着與平日不同的程茵,心裏空落落的,想要問個清楚,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他不知道的是,程茵眼下正盤算着,自己快些将腳傷養好,然後利落的去看看那個離人,而後潇灑的讓鄭寒問寫一張和離書,主動要求這種事,好歹能讓滿盤皆輸的自己稍稍尋回一些微不足道的自尊。
程茵低頭吃的認真,眼皮都不曾擡過一下,這讓鄭寒問的心前所未有的不踏實。
鄭寒問夾了一筷子菜放進程茵的碗中,而後掃着她的神色。
程茵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筷子菜弄得愣住,餘光瞄見鄭寒問正盯着自己,程茵再垂眸看着碗中的菜,情緒波動,險些當場哭出來,最後還是強咬着牙關忍了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給自己夾菜。
從前,他偶爾帶着自己赴宴,程茵見着席上旁人時不時的将菜夾給自己的夫人,程茵羨慕的神色溢于言表,她看向鄭寒問,可他從來都無動于衷,仿佛身旁沒有程茵這個人。盡管如此,程茵卻從未放棄過對此事的期待,日複一日,卻在程茵想要放棄的時候圓了這個夢。
程茵覺得可笑,當什麽都不需要的時候,這樣的關切又有什麽用。
無非是沙漠中的驕陽,夏日裏的碳火,看似溫暖,實則毫無意義。
程茵将碗中的菜夾出,未動一口。
這回輪到鄭寒問食不知味。
鄭寒問不明白為何程茵突然變了個人,本來想要問問素蓮,誰知道那丫頭昨夜着了風寒,一病不起。
“你最喜歡的那雙繡鞋壞了,我又命人給你新做了一雙。”鄭寒問難得像讨好一般告訴程茵,希望得到程茵的回應。
程茵依舊無動于衷,随即放下碗筷,起身便要回房,跛着腳行動緩慢。
鄭寒問看不得這些,也将碗筷放下,大步追出門,彎身/下去攔腰将程茵抱起,程茵沒有掙紮,也沒有向上次那樣環住他的頸肩,只任由他抱着,如同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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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寒問一路将她抱回房,輕輕放下,這才有了幾分怒意質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沒來由的鬧什麽?”
程茵雖沒有看他,也知道他生氣了,轉念一想,不去理會,他氣便氣。
鄭寒問被程茵逼的有些抓狂。
難得他扯過椅子坐在程茵對面,雙手扣住程茵肩膀,平息了心中不快,一字一句的問,“程茵,你究竟怎麽了?”
程茵雙手擡起,甩開他的手,只回了兩個字,“沒事。”
“你當我是傻子嗎,你鬧可以,但要給我個理由。”
程茵冷笑,這話聽起來多麽諷刺啊,從前受的委屈,他從來不曾在意過,眼下自己被忽視了,卻跑過來要個理由。
程茵臉上依舊平靜無波,緩緩擡起頭來,二人四目相對,程茵居然看到鄭寒問眼中若隐若現的苦楚。
只那麽恍惚了一瞬,程茵又馬上清醒了起來,提醒自己,一定是看錯了,他怎麽會為自己而難過。
“我這樣,難道不好嗎,”程茵苦笑,眼角眉梢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不會吵你,不會煩你,安安靜靜的,像是沒我這個人。”
“為什麽?”
“因為我想通了,”程茵再次将眼眸垂下,濃密的睫毛在鼻梁上投下一道卷翹的陰影,“從前是我做的不夠好,惹你嫌棄,也弄丢了本來的自己,往後不會了,不會再給你帶來任何困擾,我說到做到。”
“你何時給我帶過困擾,是誰告訴你的。”鄭寒問心鈍痛了一下,這樣的程茵折磨人不說,又讓他束手無策。
“你出去吧,我想靜靜。”程茵側過頭,随便拿起一本書随意翻動着。
鄭寒問見狀,也知道實在問不出什麽,幹脆起身離開,希望再見到她時,她便恢複了常态。
***
鄭寒問在書房中坐立不安,無論做什麽都無法集中精力,最後幹脆将手中書頁一攤,朝椅背仰去,長長的嘆了口氣。
“嚴路,你說程茵她到底怎麽了?”鄭寒問像個沒頭的蒼蠅,連嚴路都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嚴路滿面難色,擡手抓了抓後腦勺,“世子,小的對女子一竅不通,着實猜不透。”
鄭寒問又無助的嘆了口氣,埋怨道,“我就知道問你也是白問。”
話雖如此,鄭寒問除了嚴路還真的不知道問誰。
嚴路眼前一亮,忙道,“世子,不如去問問離人姑娘,她本是大家閨秀,又和夫人年紀相仿,說不定她能出出主意!”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鄭寒問緊鎖的眉頭終于有了一些緩和。
***
程茵喚來丫鬟,問了素蓮的病況,丫鬟說素蓮喝了藥才睡下,燒已經退了,程茵這才放心下來。
她知道,素蓮許是為了她的事急火攻心才一病不起。
“你将我貼身用的東西都送到廂房去,這陣子我要睡在廂房,”程茵怕小丫鬟亂傳,于是又追加道,“近來我腳傷不便,夜裏睡熟了磕了碰了,影響世子休息。”
“世子這會兒去哪了,在書房嗎?”程茵打探道。
小丫鬟沒有放下手中的活計,一邊忙着一邊答,“世子乘了馬車奔着城南去了。”
“城南?”
“嗯,城南,方才嚴路讓奴婢傳話去偏院讓人備好馬車,後來聽車夫問了一嘴,嚴路說起城南。”
程茵心中冷笑,城南,群芳樓不就在城南。
***
群芳樓。
離人聽了鄭寒問一番訴苦不言反笑。
鄭寒問見她只笑心裏越發沒底。
“我來這裏是求你解惑,并非讓你取笑的。”
鄭寒問心裏有些沉不住氣。
“我對程家三小姐不熟悉,我對她所有的了解都是從你這裏聽說的,聽你描述她是一個乖巧的女子,對你用情至深,依我看她不會輕易對你耍脾氣,而今這樣鬧起來只有一個原因,便是你做了什麽傷透她心的事。”
“我沒有!”鄭寒問立即否認。
“姑娘家心思細膩敏感,卻很少會毫無緣由的鬧起來,不是你眼下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便是你從前做過,不是有心也是無意,”離人說到此不禁為程茵打抱不平,“你的性子就是嘴硬心軟,心裏再怎麽歡喜一但從嘴裏說出來也便成了刀子,想來程家小姐沒少在你面前受委屈。”
這倒是真,可鄭寒問從來沒覺得這是什麽錯處,更加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為了程茵的喜怒而牽動全身。
離人作為局外人将他一眼看透,“你一心想要奔赴沙場,當年秦風出事你便削尖了腦袋要去打仗,伯父不舍你是家中獨子正惆悵時,正好趕上程大人去皇上那邊求了親,一來二去你便被這親事攔了下來,背地裏還埋怨程茵拖了你的後腿,說到底我倒是為程家小姐感到不值,放眼望去滿京城大好兒郎多的是,何必在你這石頭上用盡心思,最後換來了一身埋怨。”
“我……”離人句句在理,将鄭寒問說了個啞口無言。
“你說,若你是程家小姐,掏出心肝都換不回你一句好言好語和半分關切,你會不會傷心?”
“她……是因為這?”
“你每每來此,挂在嘴邊最多的就是程茵的名字,你既然喜歡她,就要告訴她,不要讓人患得患失,”說到此處,離人不免又想到青梅竹馬的戀人,那個已經逝去的秦風,愁眉慘淡,“人間最難得的,便是人生安穩,愛人在側,這些你都有,要珍惜。”
聽君一席話,讓鄭寒問豁然開朗,他沒怕過什麽,這兩天的魂不守舍居然怕的是程茵就此再不理他。
曾經冷淡過程茵,如今這樣的苦楚他也自己嘗了。
鄭寒問不禁沉思起來,原來這滋味真不好受。
***
回到府中,鄭寒問直奔房間,行至門口又停了腳步,心想許是程茵現在心裏不痛快,也就先讓她消消氣,待晚一些再去見她。
沒成想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推門進去,一片漆黑,人影都沒有。
退出門喚來下人,“人呢?”
小丫鬟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于是道,“夫人說腳上有傷,怕夜裏睡不好擾了您休息,于是便搬到廂房去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這一問,鄭寒問便知程茵不僅沒消氣而且有可能更嚴重了。
雖然在離人那裏聽了一番道理,但他屬實想不通哪裏出了岔頭,惹得一向對他千依百順的程茵不肯理他。
想到此,鄭寒問大步邁開,朝廂房行去,今天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作者:今天多更一章,明天有點事,所以明天的更新在下午六點~^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