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茵獨自在廂房,只燃了一燭,失魂落魄的望着燭光暈開的光圈,內心一點點平靜下來。
她甚至在猜測,等到她與鄭寒問提出和離的時候,他會是怎樣的心情呢,喜悅還是……
想到這裏程茵搖搖頭否定了自己其餘的猜測。
他若是得了這個消息自然是喜悅的。
門外忽然傳來叩門聲,程茵随口問了句,“誰?”
“是我。”鄭寒問應道。
“我睡下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我知道你沒睡,我有話要問你,說完我便走。”
鄭寒問的語氣容不得一絲推脫。
程茵默不作聲,本意是不想開門,可轉念一想,有些話是要問個清楚明白,她想聽聽鄭寒問會給她一個什麽樣的解釋。
程茵起身,深一腳淺一腳的去開門。
打開門後,沒看他一眼,又拖着腳回房坐好。
“你怎麽躲着我,跑到廂房來了?”
鄭寒問見屋裏光線跟暗,又親自燃了燈。
“這不是你一直求的嗎。”程茵淺淺的笑出來,卻苦澀的像那碗湯藥。
“胡說,我求的什麽你從來不知道,僅憑着自己的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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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人是誰?”程茵驟然擡眸,對上鄭寒問的雙眼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怎麽知道她?”鄭寒問瞳孔一縮,臉上多了三分陰郁。
“不小心聽到的,”一頓,“抱歉,我還知道她對你很重要。”
聞言,鄭寒問腦袋突然開竅,好似終于明白這兩天程茵在因為什麽賭氣,于是急着解釋道,“的确很重要,但……”
“世子!”門外傳來嚴路的聲音,帶着幾分急迫,将鄭寒問的話打斷,“方才侯府那邊傳來消息,老夫人身子不适,忽然暈倒了!”
鄭寒問身形一緊,顧不得其他,二話不說便朝外走去,即将踏出門口的時候忽又想到程茵便又退了回來,“你腿腳不便,就留在府中,等我回來再與你詳說。”
程茵沒有答話,就像是沒聽見一般。
鄭寒問擔心母親的病,沒有過多留連,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便出了門。
程茵還在回想他方才說了一半的話……
一夜冗長,鄭寒問整夜在侯府侍疾,程茵亦是一夜未睡。
他從前幾乎從不讓自己跟着回侯府,因為老夫人不喜歡她,打心眼兒裏厭惡她。
一是嫌棄自己在京城中名聲不好,二是老夫人在她面前曾經提及過給鄭寒問納妾的事,都被她一一回絕了。
老夫人罵她是妒婦,還說她不能為鄭家延續香火,是大罪過。
當時程茵還不以為意,現在想來原來此事早就有跡可循。
猶記得老夫人對程茵破口大罵的時候全府上下唯有侯爺勸阻了兩聲,而鄭寒問卻始終一言不發。
時至今日,她依稀可以回憶二人成婚當日,程茵兀自笑顏如花,鄭寒問陰沉着臉坐在一旁對她不聞不問,最後還是自己掀了龍鳳呈祥的紅蓋頭。
成親不久便是她的生辰,好不容易求着鄭寒問去陪她買首飾,程茵向他撒嬌讓他親自将珠釵給自己戴上,他嫌麻煩一把将自己拉着他的手打掉,而後将程茵自己丢在街上自行離開。
這樣的事大大小小數都數不清,程茵本來以為自己都快忘卻了,一樣一樣翻找起來卻每一件都歷歷在目。
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當真苦比甜多。
挑挑撿撿,居然連一件值得回憶的事情都沒有。
***
群芳樓燈火旖旎,陣陣樂聲傳來,一派歌舞升平。
一頂素色軟轎在街邊暗處停下,随即随轎的小厮探身拉開轎簾。
從軟轎中下來一翩翩公子,身形單薄秀氣,一柄折扇用手展開,擋住了下半臉。
出了轎子,公子直奔群芳樓大門,在門口亮了腰牌,看門之人見腰牌上規規矩矩的刻了一個“鄭”字,二話不說便放行。
公子輕車熟路,沒有在旁處過多留連,直奔樓上。
進了離人的房間時,她正在妝臺前梳頭。
離人透過鏡子看清了身後來人,随即放下手中的檀木梳子,扭身一笑。
公子将擋在面前的扇子放下,露出整張面容來,這根本不是什麽公子,而是玉筝為了在群芳樓行走方便着了一身男裝。
“姐姐。”玉筝輕柔喚道。
“你有日子沒來看我了。”離人上前拉過玉筝的手,親昵的扯她坐下。
從前玉筝在尼姑庵的時候,離人常常瞞着父親偷偷去探望她,所以在離人看來,二人姐妹感情也算要好。
自從家道中落她流落至此,玉筝也時常來看她,每每見她便知過得不錯,着實欣慰。
“之前聽世子說你身子虛弱,所以我一直放心不下。”
玉筝說着,上下打量離人,确實清瘦了不少,看起來整個人也無精打采的。
“我這身子從小便是如此了。”離人搪塞道,實際上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日服的藥丸,是祖傳的毒方子,日服一顆,不過半年,就會心悸而死,妙就妙在旁人絕對看不出是服毒而亡,只以為是急病而死。
細算起來,她服了也有半年了,眼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心知肚明,自己命不久矣。
離人心高氣傲,若不是怕連累還活着的族人,她早就自盡而亡了,怎會在這肮髒的地方活過一刻。
“你在侯府住的還習慣吧,鄭家都是好人,一定會好好善待你,”才說了兩句話,離人忍不住咳嗽起來,“雖然你的身世沒有人知道,你自己還是要小心謹慎,我已經托了鄭世子,給你尋一處好人家。”
玉筝沒有答話,只低着頭若有所思。
“世子他答應了?”良久,玉筝才問。
離人咳意難忍,捂着心口硬是點了頭。
玉筝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離人全然無覺。
離人咳嗽的越發厲害,玉筝這才想起來輕撫她的後背,看似體貼。
離得近了,玉筝才發覺離人臉色透着青紫,處處透着病入膏肓的感覺。
“姐姐,我已經有心上人了。”玉筝一挑眉毛,忽然不合時宜的冒出這麽一句。
“是嗎,是哪家的公子?”
“是個世家公子,能文能武,英俊潇灑。”
離人聽了,甜笑起來,不禁好奇,“是誰?京城中的名門望族,我也有所耳聞,許是我知道的,能幫你出出主意。”
“旁的都好,只是他已經有妻室了,姐姐,你說我既想跟着他,又不想做妾室,我該如何是好?”玉筝答非所問,對離人的問題只字不提。
離人臉色微變,笑容漸漸褪去,總覺得今日的的玉筝和往常不太一樣。
“既已有妻室,那便要講個先來後到,不能多出旁的心思,你做不成正妻,又不想做妾室,難不成要往外室打算?”離人表情嚴肅,适當提點,生怕玉筝走了歧路。
“姐姐說笑了,我不會的。”玉筝随口一應,眼中的那股子不甘卻難以掩藏,使得離人心上生出了些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