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遇見了你信了主,這絕不是結局。以色列?去吧!博士?接着念吧!還要去哪兒?北非、南美?想去就去吧!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不重要?大伯是定意要我畢業留在美國的。”
“那不是你畢業以後的事嗎?”
“是啊。”
“你确定神跟你大伯是統一戰線?”
“那誰敢說。”
“那不就得了,我還定意要你畢業回來跟我結婚呢。他的定意和我的定意在神面前不平等嗎?他為你付了學費我還他就是了,他是傳道人難道就更有權利?”
“當然不能那麽說,學費也是教會為中國大陸學生捐助的獎學金。不過你這無賴想法可能還有點道理。”
“不是無賴,是信心。”
“好,我服你了行吧!”
“那你知道我的信心從何而來?”
“主賜的呗。”
“借着你。不信現在就給你個打擊我信心的機會吧——我說你已經開始挂念我了,想念我了,聽見我相親不是滋味了吧?我讓你回來見家長訂婚,你震驚之餘有沒有一點激動,是不是還想入非非了?現在,來,你否認吧!”
“我不……哎呀你怎麽這樣啊。”沖擊力太強,只能低頭,臉紅,不知所措。這人怎麽這樣狡猾,這樣猖獗啊。
“苗苗,你擡起頭來。”
“我不!你壞,你欺負我!”聲音纖細軟弱,卻不自知地撒足嬌态。“到時間了,我要下線了。”想逃!
總是這樣,本來話題是苗苗主動的,最後常常變成完全被動,心又慌又亂的,澀然而甜蜜。分離這麽久,苗蘇不得不承認連偉棟的魅力,對于幾乎白紙一張的她來說,具備強大的吸引與壓力。每每想念,每每悸動,每每幻想,甚至讓苗蘇恐懼。因為現實與環境的反差又是這麽的大啊。
“苗苗,先別,再聽我一句。你臉紅的樣子,我最喜歡!你給我看看,苗苗,苗苗——”極力控制着聲音的顫抖,壓下心裏沒有說出的那句:“我愛你,天天想你”。盯着屏幕上慢慢擡頭的女孩子的臉,含羞帶怯,眼眸晶瑩閃亮,像是會說話。
沒錯,就是因為這個,這個是本質的、根源的。或許是最脆弱、易碎的東西,可是沒有了這個,婚姻的架構再強大、外表再輝煌,都沒有意義。連偉棟決定找機會跟媽媽好好地談一談,目的只為讓媽媽相信:那個她一眼看透眼中無欲的女孩子,對他而言已經不同了。找一個欲望強大而甘願俯首帖耳一生為他愛奴的女人并不難,但再完美的兒媳婦,若不是苗蘇,次序都錯了。他連偉棟這輩子注定沒有機會建功立業成就波瀾壯闊的傳奇人生,雖說守業更難,但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才能守好一份完整的業,同理,沒有一份完整的愛哪裏來的完整的家?沒有愛、沒有家,業何所依何所寄?
……
相隔着十二個小時,正好晝夜相依。一起倒計時:“三、二、一。”
一起下線。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六)錫安
在許多中國人心目中,特別是知識階層,對以色列印象不壞。二戰時五萬猶太人避難上海的淵源;餘秋雨筆下的盛贊;宗教的虔誠;戰争的磨難。雖然百分之九十的猶太人仍篤信猶太教,還是不信基督,但伊斯蘭教徒那樣的狂熱偏執行為卻鮮見,所以在談恐色變的中東地區,以色列的旅游環境和治安還算很好——随處可見的大兵們,特別是女兵,可稱道風景。
大伯說蘭登博士邀請他去他們當地教會用英語講道,告訴侄女的時候,露出少有的興奮和自豪:加利利的海邊,主的腳蹤哦。
出發前半個月,苗蘇就處在興奮中,對連偉棟描述的時候,高興的像個孩子。受她的感染,甚至也動了去旅行渡假的念頭,其實在美讀MBA兩年,富二代的連少并不只是鍍鍍金,不但美國本土,連歐洲也幾乎游遍。但總結下來就是:不過如此,風景常常在心情。當然他沒有輕舉妄動,早已過了沖動莽撞的年紀,卻不是因顧忌利益,而是有更多的考量,年輕的話,有本錢後悔和重來;現在,他覺得行差踏錯一步都可能後悔終生。盡管嘲笑自己如此患得患失,怕得機關算盡反成誤,但沒有辦法,只能隐忍只能等候。
暑期團契有各個年齡段的營會,連偉棟贊助并親自參加了最艱苦的一個活動:去北疆宣教。三臺SUV,十多個年輕人,組成一個短宣隊,一路向西。雖然只有兩三個帶隊的弟兄年齡大一點,其它都是十七八、二十多歲的小弟兄姊妹,但論資格(信仰的知識和經歷)都比他要老。連大少爺出錢最多出力也最多,司機全程、支架帳棚,到了接待的地方教會還常常只能跟一群興奮不能安靜的中學生、大學生們一起吃一起睡。
年近三十了,連少第一次體會了什麽叫人生的天翻地覆。
“這就叫上行之路,我從十歲起就跟着無數次地過這樣的生活了。看哪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好的無比呢。”聽得出來,苗蘇真的為他高興,竟禁不住哼唱起來。又是英文又是法語(她二外是法語)雜着蘇州味的普通話,聽得連偉棟心花怒放,什麽勞累辛苦都忘了。
“是的,苗苗,我現在真有點感覺到什麽叫在地如在天。”
最長隔兩天,連偉棟要跟苗蘇聯系一次,有時候電話,有時候網上。因為信號不好也有一個星期聯系不上的情況,好在他們都預知了可能也沒有擔憂。
而苗蘇的以色列之行,不必說也是驚嘆連連。
這一行也是十多人,除了大伯的同工和編外的苗蘇,想不到的是她的導師和傑裏也同行,更想不到的是,這次旅行的贊助人竟是傑裏。原來大伯跟導師是同窗又好友,而導師的家族原來是根系波爾多歷史久遠的大酒莊,導師因為立志傳道授業,放棄了家族事業的繼承,現在的名酒名莊都由他的妹妹及妹夫的家族在管理,那麽實際上傑裏,這個一臉天真又篤信基督的法國浪漫男孩兒,是以好幾個大酒莊為基的龐大家族事業的繼承人——他是獨子,他父母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導師向苗蘇講起的時候,口氣是多麽自豪。
苗蘇悲哀地發現,憑着單純一個中性的詞:“性幻想”,來判定了傑瑞的信仰純度和深度,是草率的。且進一步反思,原來自己本身就是太過偏頗,并不公正。先是因為導師的姻親關系,就勢力地尴尬于傑裏了;現在又因他吓人的身家,更後悔地覺得自己言辭輕率了。
像所有第一次到耶路撒冷的基督徒,苗蘇對西牆(哭牆)的興趣甚于聖殿山。
将近中午才到,入住吃飯之後,就近去了聖殿山,沒有趕在安息日(周五日落至周六日落),所以哭牆下比較空蕩。豔陽、熱風,地中海氣候體現在白天比晚上更讓人耐受不住,早早地,大伯他們就興致缺缺地回賓館休息了。一問,大部分人都已經來過了。傍晚苗蘇就獨自提了相機,步行再去。
“沒有一塊石頭留在石頭上不被拆毀?”(《太》、《可》、《路》中耶稣的預言)那麽,這高高的一面牆是怎麽回事?有說這牆并不是後來希律所蓋的,是所羅門第一聖殿的殘垣,但更客觀的說法是牆基上的後建,為了見證暴君暴行,激奮民族精神,不忘國恥。
多麽可憐,上帝的選民,在曠野扛擡着神的會幕,和他們立約的神卻說他們仍是崇拜偶像;今天面對一堵牆哭泣禱告,虔誠地表現給世界看,距離崇拜真神究竟又有多遠?
在“女”區的牆邊流連了很久,夕陽的光輝仍然灼熱,仰視牆縫上邊蓬蓬的茅草,在金輝下閃耀。苗蘇反覺一絲涼意從心底滋生,煩燥沉落,寧靜歸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