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直接送銀子倒是顯得庸俗了,而且意圖表現的太過明顯,像寧清衍這樣說句話都得繞個山路十八彎的脾性,又哪裏能做出來這種事兒?
只是這東西送也送了,自己的心意算是到了,可這傻乎乎的姑娘能不能理解明裏暗裏的意思他還真是不知道,可別是東西一拿回家就找個箱子往裏一扔就全給鎖起來,那今天這事兒真算是白做了。
琢磨到這裏,寧清衍便是突然停了往前走的腳。
焰火結束之後,街上的人群散去不少,至少不會擠到九王爺在什麽地方自己都瞧不見的程度,蘇蓉繡懷裏摟着一大堆東西埋頭跟着走,誰曉得前頭的人突然停腳,自己一腦袋砸上去,人倒是沒摔着,不過懷裏捧着的東西卻是‘嘩啦啦’的掉了滿地。
愣了該是有三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只是還沒來得及往地上滾,寧清衍便是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了蘇蓉繡的胳膊。
“沒事兒,不必跪。”
“民女沖撞九爺了。”
“是本王撞的你。”知道人貼的自己近,猛不丁的回個頭是誰都得撞上,寧清衍這會兒倒是不尖酸刻薄的故意刁難人了,他便只是将蘇蓉繡拉至一旁站好,自己一撩衣袍蹲下身來撿起了東西。
蘇蓉繡慌張無措,心裏想着哪敢讓這祖宗動彈自己不沾陽春水的雙手,于是只呆愣一瞬,她便立刻跟着蹲下身來,“九爺,還是讓民女來撿吧,您小心些別割着自己的手指頭。”
玉镯子裝了盒也被打碎兩只,銀珠釵上頭的嵌着的小珍珠掉了好幾顆,蘇蓉繡一邊動手去撿一邊在心裏頭默默淌血,只感嘆道自己這副窮命,拿着真金白銀的東西在懷裏過不了個熱乎勁兒就能全給霍霍了。
巴掌大的小臉兒心疼的擰在一處,寧清衍在一旁瞧的直想笑。
“罷了,摔壞的就不撿,本王給你買新的。”
“九爺。”看人擡腿要走,蘇蓉繡才忙忙起身追上前去,她伸開雙臂攔人前路,見九王爺停了腳這才道,“不不不,不用買新的,沒關系,摔壞的我拿回去修補修補也能用。”
“玉镯子都成了兩段你要如何修補?”
“打磨成小珠子,系在繡帶上也能用。”
寧清衍挑眉,又側身回頭瞟了一眼那滿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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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了的東西拿回去打磨成小珠子,系在繡帶上也能用?
合着這丫頭上回撿那只自己用來砸她的白玉扳指是為了拿回去打磨成小珠子再系在繡帶上?
寧清衍嘴角抽搐,“............”
活了十來年,倒是第一回 因為判斷失誤而會錯了姑娘的意,瞧着人家撿了自己扔出去還摔碎了不值錢的東西,心裏頭巴巴琢磨着小丫頭承不住自己這不凡氣度,即便再受欺負也還是偷偷動了心。
可誰曾想............
見寧清衍面露不解,蘇蓉繡還當他在好奇那堆破爛玩意兒能做什麽?于是忙跟獻寶似得解下了自己腰間的一串挂珠。
珠圓玉潤,玲珑剔透,玉石相撞傳出‘叮當’脆響,不肖多看,一聽聲兒,便知是上好的寶玉。
蘇蓉繡道,“上次從花滿樓出來,看見王爺那只摔碎了的白玉扳指,民女便順手給撿了回來,玉石完整才有價值,再好的東西碎了都不值錢,可若是将碎掉的寶物重新打磨成完成的玉石,便又是有了屬于它自己本身的價值。”
旁的不說,就寧清衍身上扔出來的東西,随随便便值個千八百兩絕對都不成問題,也虧得蘇蓉繡從樓梯上滾下來都還記得去撿人家的東西,完事兒讓人再瞧見,倒是怪不得九王爺平靜廣袤的心裏頭泛起了些本不該有的漣漪。
弄明白真相,心情倒是猛地低沉不少。
寧清衍來不及說話,蘇蓉繡只顧自己解釋完,便再蹲回去将東西全給撿了起來。
兩人又一前一後朝蘇家府門口走,蘇蓉繡這回長了記性只退後兩步跟上,這樣既算是貼的近了,又不至于待人家停個腳,回個頭什麽的自己還得一頭悶撞上去。
天色已晚,街邊幾乎沒再有人,知曉自己不管磨蹭道幾時,唐豐和陸浩軒兩人都會在蘇府等候,所以臨到巷子口轉彎時九王爺便又将将停下。
蘇蓉繡忙剎了腳,規規矩矩抱着懷裏的東西低頭等候吩咐。
“那串珠子。”
寧清衍伸手指指蘇蓉繡的腰間,蘇蓉繡只當人家想要,便忙不疊的要将那物取下來再雙手奉上,只是手裏東西實在太多,放也不好放,騰又騰不開手,只好僵在原地幹着急。
“這東西也是費心做的,本王不占你便宜。”
寧清衍笑着,伸手攔了蘇蓉繡一把後,這才摘下了自己腰間挂着的一枚圓形白玉,玉石紋路刻畫複雜,結了兩道細白的穗子,還沒等姑娘家看細了,那玉佩便已挂到了自己的腰間,寧清衍順手摘下蘇蓉繡自己做的那串白玉珠子,拿在手裏‘叮叮當當’的,倒也不像男兒家會用的東西。
他面上頗顯為難,只念道,這玩意兒拿回去做什麽用呢?
蘇蓉繡望着面前那男人,低低喚了一句,“九爺。”
寧清衍挑眉,将玉珠子握在手心裏拽着,“聽說你為本王最近吃了不少苦頭?”
蘇蓉繡低下頭,腳尖在地面轉了轉,輕聲道,“也沒有。”
“那日從樓梯上摔下去的傷可好了?”
“抹了藥,現在,已經不疼了。”
“你爹娘可有打罵你?”
不曾挨過打,但是聽見旁人這麽問的時候,蘇蓉繡便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個動作卻是又讓寧清衍加深了幾分誤會,他道。
“你既能遵守諾言替本王做事,本王自然不好虧待你,玉佩你收着,當是本王留在姑蘇城內還能罩着你的證據。”
蘇蓉繡沉默一會兒,便問,“王爺何時離開姑蘇?”
“倒是這般着急又要趕本王走了?”
“不是,民女只是想,王爺在的時候能罩着民女,可王爺要是走了,這玉佩。”
“這玉佩可不許賣了換錢。”寧清衍朗笑一聲,‘唰’的抖開自己的折扇,率先回身邁步,“旁的東西若是手頭緊,随意處置便是。”
剩下的一句話沒說,也是不知道為何最近突然對這姑娘上了幾分心,不瞧見還罷了,可若一旦瞧見,一旦聽着,心思便總愛往那身上轉,今日臨出門前寧清衍還特地關照了唐豐一句,讓他記着去蘇家說一聲,蘇家三小姐歸九爺罩了,旁的人可不許随意欺負。
跟着人轉出長巷,蘇蓉繡才明白寧清衍為何在巷尾處會做出那般刻意停頓後再同自己說話的動作。
唐豐和陸浩軒也不知道在蘇府門口等了多久,盡管九王爺未到,二人也是規規矩矩站在那馬車旁,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幾句瞎話,一旦瞧見人遠遠來了,便是立刻站好,恭迎祖宗上車。
蘇蓉繡懷裏捧着東西一路小跑跟上,腰間挂着那玉佩跟有千斤重一般,等追到馬車旁邊,九王爺那尊菩薩便已頭也不回的撩袍子上了車。
唐豐晚一步跟上,瞧見蘇蓉繡腰間的物件時,雖是不明又出了什麽事兒,但還是伸手拍了拍三妹妹的肩膀。
這一回不比上次那般無奈,也不比上上次那般焦躁,唐豐這一下子,倒還像是肯定了些什麽。
蘇蓉繡低着頭,站在家門口送了那馬車走出長巷這才轉身回家。
九王爺買了挺多東西,全數是金銀玉石這些好換現錢的物件,再蠢鈍的人拿着這些玩意兒怕是也能知道那祖宗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只是蘇蓉繡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若是想賞賜些銀兩,倒也不至于繞這麽大一個彎子才對,是什麽原因讓九王爺不能幹脆明了的送錢,偏是要以送禮物的方式來朝自己伸的這個手呢?
寧清衍做的從來都是蘇蓉繡想不明白的事兒,坐回自己房內桌前,手裏抓着一對翠玉耳墜,對着燭燈舉着小半天,眼神卻也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去。
直到窗邊飛來一只小麻雀兒,這才将自己的神思拉回來,蘇蓉繡望了望窗外,心裏頭默默念叨着。
這小狗又跑去哪裏了?
本是沒上心,只把桌面上的東西拾掇拾掇,可臨到頭院子裏也都始終保持着一種極其詭異的安靜,蘇蓉繡去隔壁小狗的房間敲門,敲上小半天也沒見有人來開,于是滿懷疑惑的推開了房間門。
“小狗,小狗?”
裏裏外外繞了好幾遍也沒瞧見人,蘇蓉繡這才慌了。
“二哥,二哥,不好了,小狗不見了。”
橫沖直撞一路沖到東苑第一間主房,顧不得有人來攔,蘇蓉繡只一掌推開蘇暻綉的卧房,喊着二哥的聲音剛剛提起幾分,就在瞧見那滿屋子坐着的人時給驚愣在了原地。
父親、大娘、大姐、二哥。
這一家四口,正妻嫡子嫡女,一個都不少的全在這處。
蘇蓉繡,“............”
大夫人倒是還來不及說話,卻是大當家看這自己這女兒,十分不滿意的拿着手裏的茶杯往桌案上一砸,“大喊大叫,上蹿下跳,不成體統。”
蘇蓉繡怯怯的垂了眼,喉間一時幹澀的要命,只好努力吞咽了幾口口水。
大夫人和大姐蘇茗繡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只有蘇暻綉起身來護着這妹妹。
他快步上前,側身一擋将所有斥責的目光全部隔離在自己身後,伸手牽了牽蘇蓉繡冰涼涼的手指頭,含着溫柔和笑意低頭輕聲來問。
“這麽晚還不睡?小狗不見了是不是跑別的地方玩去了?你有認真找過嗎?二哥今日還有些事情沒說好,你先回去,若是明日小狗還不見回來,那時二哥再幫你出去尋人好不好?”
蘇蓉繡點頭,不等開口說好,大夫人便道,“暻綉,若是婚事定了,改日你同你父親還得帶着聘禮上一趟皇都城陸家,哪裏有功夫去找一些亂七八糟不幹事的下人?”
蘇茗繡也執着手絹兒捂嘴笑道,“蓉繡,可不能這般不懂事了,你二哥可馬上要成親,以後進出他的院子都要容人通禀知道嗎?否則新嫂子回來,可是要同你争風吃醋的。”
蘇蓉繡一怔,像是聽錯了什麽,本是被人握住的手指突然變成反握,帶着些不敢相信的輕微顫抖,她擡頭去瞧二哥,嘴巴張張合合好幾回也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倒是蘇暻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事兒,只避開那質詢的目光,側過臉去,對着自家三妹妹微微點了個頭。
作者有話要說: 九爺正在扛着火葬場趕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