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提親?”
和蘇暻綉一并被叫來主堂的還有大夫人,她似是聽着了什麽天大的奇怪事,語氣裏滿是驚異道,“還是陸家主動來提的?”
“嗯!”大當家抿了一口熱茶,單從口氣裏來聽,倒是看不出他對此事抱着一個什麽态度,“說的是陸浩軒的親姐姐,朝中從二品尚書左大人親妹的在陸家的嫡出長女。”
這身份,配唐豐怕是都綽綽有餘。
只是...........
大夫人擡頭去看自己那拿着信函便是一陣手抖的兒子,“暻綉,你同這陸家人往日裏有過接觸?”
像是遭受了什麽天大的刺激,蘇暻綉面色略顯難堪,這般好的一門親事不說旁的話,人家來提了,他們家那是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無端端請了尊大佛進門,還不知道人家是為什麽來的,心下如何能不慌張?
“沒有。”蘇暻綉搖頭,“我同陸浩軒的關系并不好,旁的人更是一個也不認識。”
大夫人更覺得奇怪了,“這陸浩軒倒是在姑蘇混過一陣兒,不過人家來也是沖着讨好九王爺來的,咱們兩家生意上還有碰撞,按理說不該啊,他家條件這般好,嫡出的大姑娘許配給哪家官少爺不合适?獨獨來求咱們?還是主動遞的這信,這簡直不可思議。”
“暻綉。”大當家喚了一聲自己這寶貝兒子,“這事兒你當如何看?”
蘇暻綉仍是難堪,他分明是開不了口。
難道要拒絕陸家?
此前做生意壓着人家的腦袋,這家裏頭個個都是心驚膽戰了小半年,生怕人家記着這仇得拿官場上的手段來壓,不過好在後來瞧着人家陸家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所以這才放心大膽的敞開手去發展,就這,還沒少給上頭塞錢,如今人家給遞信提親那都是看得起,蘇家不感恩戴德就罷了,竟還妄想回絕?
看兒子為難,大夫人便也知道這孩子雖是心裏不願意,可始終也還是在為家中着想,于是便從中說和道,“這樣吧,親事說了倒也無妨,且不說雙方長輩見面的事兒,這陸浩軒不是正好在姑蘇?咱們先把他尋到家中來吃一頓,問問這事兒是怎麽起的。”
總不得平白無故倆孩子也不認識,就莫名其妙的跑來下嫁給他們蘇家吧,何況就憑這陸家的身份地位,如何看這婚事那都是賠本的買賣,倒是蘇家,平白攀上了一門貴人。
生生撿了個大便宜,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樣實在是丢人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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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應了九王爺的衣裳該賠還是得賠,蘇蓉繡這幾日哪哪也不去,裁了一塊兒自己珍藏了許久的上好綢緞,那本是她想要留着給二哥新婚時做禮物的料子,如今思襯許久,想她二哥成家的事兒許是還得再拖個幾年,就幹脆先拿出來給那開罪不起的祖宗用了。
裏衣內襯什麽的做起來倒是手快,就是外衫最麻煩,衣襟袖口全得繡上卷雲紋圖案,比着自己此前穿回來的那件裁,明紋暗紋講究一大堆,三兩針下去後還得再端着自己的繡棚左右瞧上好幾回。
對稱嗎?就九王爺那挑剔勁兒,怕是偏一針都能再被給退回來。
“買回來了,買回來了,娘呀,可累死我了。”小狗驚驚咋咋的一路從院門口沖進房內,手裏抓着一團粗布,進屋就給随手往那桌子上一甩,拎起茶壺倒了一杯涼茶喝下,不解渴,再倒一杯,還是不解渴,再倒一杯,最後嫌着這一杯一杯的實在是太浪費功夫,幹脆将茶壺一拎,咕嚕嚕的直灌了自己一整壺涼茶進肚子裏。
蘇蓉繡埋頭收了最後一朵卷雲紋的針尾,這才起身來瞧。
伸手展了展那件托小狗出門去給賀鳴買的新衣裳,麻衣粗布,做工不精,一瞧便不是出自蘇蓉繡的手,只是如今卻也無奈,蘇蓉繡将那衣裳折好,再伸手去拍小狗的肩膀。
“一會兒你再跑一趟,去南院的工人房把這衣裳交給賀鳴吧。”
知曉蘇蓉繡這幾日被欺負的厲害,小狗便也就不頂她的嘴,而且送衣裳也不是大事兒,至多再往外跑一趟罷了,只是,“去了就告訴他是外頭買的?”
蘇蓉繡低頭想想,便說,“就說是我做的吧。”
“可是這玩意兒一瞧就不是你做的,何必騙人家呢?”
“他待看出來自然就明白了,不肖你去多嘴。”蘇蓉繡伸手敲那小狗的腦袋,“多餘的話以後不準說。”
小狗道,“那你一開始就不該答應要給人家做。”
“我哪知道。”蘇蓉繡回頭瞧瞧那繡棚之上的衣衫,也不能說是九王爺不準自己給別的男人做東西所以才這樣,雖然他人也不在,可冥冥之中總有預感,違着那位爺的意思便定不會有好事兒發生,于是蘇蓉繡只好認了這個慫,她道,“再說還不都是因為你,九王爺要我們衣裳還是得賠給他,我只有三天的時間,得做兩件,昨晚都沒睡好,你現在倒還倒打一耙怪上我了?”
別的不說,這事兒怪小狗,那便是真怪對了人。
若非因他而起,蘇蓉繡想自己再躲在唐家那院子裏藏個一年,等九王爺一走,歡歡喜喜回家,什麽事兒都沒有,哪曉得莫名其妙的出了這遭。
小狗撇嘴,倒也算是認了蘇蓉繡的這番說辭,他起身道,“我去送衣裳。”
于是再沒了廢話,只愧疚難當的埋頭撿了衣裳就往外跑去。
蘇蓉繡望着那背影搖頭,想起時間由不得這般耽擱,只好再坐回那繡棚跟前,揉着腰頸一針一線接着趕工。
從小到大也沒這般過,定好的規矩夜裏不做活,結果還是被這天殺的兩件衣裳給攪合的亂七八糟。
蘇暻綉今日本是答應了蘇蓉繡要來替她瞧傷換藥,三妹妹做着衣裳還眼巴巴的在自己這房間裏等人來,哪曉得她家那二哥一聽陸家說的親事,就根本顧不得這頭的事兒,只管連滾帶爬的往那唐家跑,揪了唐豐的衣領子出來張口就問。
“陸家那事兒是怎麽搞的?我跟姓陸的那厮八竿子也打不着,他做什麽非得把他那姐姐往我身邊兒湊?”
“哥哥你先冷靜一點兒。”唐豐也是被折騰的頭疼,那頭好不容易從九王爺那找了個借口往外跑,這頭就被蘇暻綉給拽着問話。
要說這事兒找唐豐也算是找對了人,因為一開始陸蘇兩家生意對撞的時候,就是他唐豐從中牽線打的這個圓場,蘇暻綉和陸浩軒的交情不深,兩人連一塊兒上桌子喝酒的次數都能用一只手給數出來,後來雙方不鬧事兒,那全是看的唐家的面兒,這才和和氣氣這麽多年,不然就陸家的勢力,蘇家哪敢壓着他們辦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架着蘇暻綉的脖子就把人往宅院深處裏拖,這唐家最近進進出出,人多眼雜的緊,蘇家這哥哥跟蘇家那妹妹一般不長心眼,哪曉得這人心險惡,唐豐只覺得自己是為這兄妹兩個操碎了心。
“姓陸的瘋了吧,他把他姐姐嫁給我能撈着什麽好處?”
兩個人拉拉扯扯的躲到庭院最深處這才站定,蘇暻綉推開唐豐緊緊按住自己唇舌的手指頭,白皙的面容之上愣是被壓出了幾條紅紅的手指印來。
看蘇暻綉氣急攻心,唐豐這才說,“陸浩軒現在就在我家裏,你要實在想問個清楚,不妨現在就跟我往主院去一趟。”
“姓陸的在你家?”蘇暻綉略微吃驚,随後立馬又問,“他在你家做什麽?”
“九王爺在我家,你說他來幹什麽?”
“............”
蘇暻綉目瞪口呆,腦子裏空蕩蕩一片顯然對這些朝堂之上的鬥争還繞不過彎兒來。
“我看他把他姐姐送來你們蘇家,恐怕也是為讨好九王爺做的事兒。”
“............”
“你傻啊,你好生想想,九王爺這人到姑蘇三月有餘,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那麽多,可他就寵幸了三妹妹一個,雖然當天辦完事兒當天就把人給送走了,可是,第二次瞧見不是又招幸了一回嗎?而且那貼身的衣服都給你家三妹穿了回去,意思這麽明顯你還想不明白?”
“可是。”蘇暻綉心下一顫,“九王爺也未給三妹名分,萬一他只是想玩玩,陸家就這麽把嫡出長女送來與我結親,豈不是做了賠本的買賣?”
“我起初聽見這事兒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後來一打聽,你可曉得,九王爺這麽多年,真正往床上帶過的姑娘。”說起這個,唐豐面上還起了幾分尴尬的神色,他稍稍湊近一些蘇暻綉的耳朵旁邊道,“就你家三妹一個。”
蘇暻綉面露驚恐,口氣裏全然都是不相信,“你開什麽玩笑,那可是九王爺。”
“我曉得是九王爺,所以我吃驚,你吃驚,大家不都跟着吃驚嗎?陸家那邊兒在皇都城裏有做大官兒的,估計是聽着什麽風聲了,所以這才趕緊跑來先和你家套個近乎再說。”
蘇暻綉徹底懵了,“那,我家三妹她............”
“三妹妹這事兒,說真的,自求多福吧。”
唐豐無奈的伸手拍了拍蘇暻綉的肩膀,從他這個局外人又稍許偏向些蘇家的立場來看,蘇蓉繡這姑娘寧肯一輩子躲在她家二哥背後規規矩矩做個小繡娘,那也絕對比跟九王爺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一塊兒來的安穩。
再說人九王爺是個什麽身份,那朝堂上搞站隊的事兒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了,皇子王爺們為了鞏固地位同權臣結親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九王爺往後的正妻絕不可能是區區一個商戶家裏頭無足輕重的庶女出身。
就蘇家三妹妹那綿軟親和的性子,以後若是跟着九王爺走,得寵便還罷了,不得寵,那還不得被那九王爺身邊的權臣之女給抽筋扒皮,嗜血拆骨給吃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