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吩咐完這些個事兒, 景文昊便帶着黎晰回了芷苒殿。回去的步辇上, 景文昊才敢小聲地表達了對黎晰此次行為的不滿。
“黎晰,先說好了啊,我沒有在怪你,我就是想說說,你這麽大個人了, 不知道什麽地方自己該去,什麽地方自己不該去麽?”景文昊說這話的時候, 手就搭在黎晰的腰間, 不輕不重幫他揉着腰。黎晰月份漸漸大了,身體的不适也漸漸多了起來,最常見的,就是時常睡了一覺起來就開始跟景文昊鬧腰疼。
“你想想, 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娘子,懷了孩子,家中就算是有親近的人走了,那都是不讓她們近身的, 就怕沾染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你倒好, 自己說說, 幾個月了?你倒是百無禁忌, 也不怕吓着肚子裏的那個?”
黎晰覺着景文昊啰嗦, 不自覺得小聲抱怨一句:“膽子就得從小練。”
這咕哝的一聲雖說是聲音小,還是被景文昊聽了進去,無奈道:“你還有理了是不是?這個是練膽子的事兒嗎?你信不信我讓人去告訴你母親, 讓她過來評評理?”
黎晰一聽到自己母親都被搬出來了,趕緊乖乖閉嘴,并表示虛心接受景文昊的批評。
“剛才還跟我委屈呢,我看啊,你是仗着我疼你,越來越沒有王法了,什麽都敢做。我要是再晚來一會兒,你是不是還得親自上去,看看陳嫔到底怎麽死的?”景文昊看着黎晰聽話的樣子,瞬間有種夫綱被提上來的錯覺,心情大好,忍不住就想多說兩句。
黎晰實在受不了景文昊如念經一般的“關心”,只能強行堵上了景文昊的嘴,換來了自己這一路的安寧。
景文昊今日下朝很早,便也沒有再去太和殿的打算,反正一切都還在正軌上,他好不容易有點兒時間,自然是想拿來跟黎晰膩着的,畢竟上回帶回來的那些個畫本兒,他們還有好些沒有研讀完呢。今日時間尚早,正好可以拉着黎晰好好演繹一番上面的情節了。
回了芷苒殿,景文昊便讓李之源先行回去,然後就見着李之源扭扭捏捏的,像是有什麽話要說一般。
黎晰看出了李之源的不自在,幹脆叫住了人,問道:“方才一路回來的時候就不對勁兒了,可是今日帶你去那邊,見着死人吓着了?我讓人送你回去,順便在太醫院傳個太醫,讓他給你開幾個安神的方子,若是真的怕了,這幾日便不用來宮中了。若是做噩夢,便讓謝大人放幾日假,好生陪着你。”
黎晰說着看向景文昊,畢竟謝宣是他的人,他這麽給說放就放了,總得給人個交代。“畢竟年紀還小,就是個孩子。”景文昊笑笑,示意他,只要是他做出的決定,自己一定是無條件支持的。
“你也是,自己膽子小,方才就別提出要陪我去,這下倒好,可別吓出病來了,我倒是不知道要怎麽賠個人給謝大人了。”
“不是的,皇後,我,不,臣,臣不怕的。”李之源坑坑巴巴說着,“臣只是覺得陳嫔娘娘她不像是自殺。”
“哦?”黎晰聽到這個倒是有些驚訝,“方才仵作的話你都聽到了,他們可是說過的,沒有疑點,你倒是說說,怎麽就不像是自殺了?”
“您方才瞧見陳嫔脖子上的勒痕了麽?您不覺得那勒痕有些奇怪麽?”黎晰向來對他是和善的,所以在黎晰面前李之源倒是沒什麽壓力,“陳嫔娘娘脖子上的勒痕,顏色深重,但是壞就壞在太過深重,完全凝結在了脖子下方的那一塊。按理說若真是活着的時候自己吊上去,怎麽也會掙兩下,以至于吊死的傷痕周圍會有摩擦的細痕,但是陳嫔娘娘的那道勒痕完全沒有任何動過的異樣。”
“而且仵作方才說了,陳嫔娘娘手上沒有一點抓過的痕跡。但是,一個要上吊的人,她首先得抓着繩子把自己吊上去啊,而且剛剛踢吊凳子的那一刻,人一定會本能地抓住繩子,就算是一心尋死,那手一定會與繩子糾纏一段時間的,怎麽會一點兒手上一點兒勒痕都沒有?除非,她被吊上去的時候,已經毫無意識了。”
黎晰倒是驚訝于李之源能想的這麽細致,道:“既然如此,大有可能是有人給她下了蒙汗藥,怎麽你會說是生前呢?”
“這個,這個也是我的猜測。不過死人死人身上留下的痕跡總是跟活人身上留下的不同的。可是陳嫔娘娘脖子上的痕跡看起來是處于活死之間的,我想很有可能是有人剛殺了她,便将她吊了起來。”
“不過,怪就怪在,她身上又沒有其他的傷口,仵作又驗過了,沒有中毒的跡象。那人到底是怎麽殺了她的?總不能是她一夜暴斃不是?若是這樣,誰有這個膽子,将她吊起來,做成如今這副自殺的樣子。”李之源一股腦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一夜暴斃?”在李之源的刺激之下,景文昊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前一次給大祭司下毒的那個女子,不也是被人追到的時候才發現她“暴斃”了麽,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口,仵作也驗不出來是否中毒。怎麽會這麽巧了,景文昭入京沒有多久,竟然有兩人暴斃,有一個還是自己這深宮中的妃子。
景文昊突然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心中一種不好的想法漸漸升起,他的親妹,婉玲當初不也是“一夜暴斃”了麽?沒有一點征兆,就那麽走了。
景文昊忽然覺得自己頭都疼了,他總以為自己重生一次便是占盡了先機,卻未曾想過牽一發而動全身,他這般早早除掉了景文檄,确實有好處,不過如此倒真是給了景文昭可乘之機。所以這一連串不在他計劃中的事情才會發生。
“皇上。”黎晰看着景文昊皺着眉頭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忍。
“皇上。”黎晰的聲音,終究是将景文昊從那些思慮中拉了回來。
“皇上可是想到了什麽?”黎晰主動往景文昊那邊靠了些,一只手伸出去,捉住了景文昊準備往眉心放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代替景文昊撫上眉心的那只手,去努力将那個“川”字舒展開來。“皇上可是想到了這案子是誰做的麽?”
景文昊看着黎晰為自己擔心的模樣,不忍心,想了半天,又确實找不到比黎晰更合适的人選,猶豫地問道:“你可知道,這世上有什麽毒是讓人吃了立馬能死,但是驗屍又驗不出來的麽?”
黎晰腦子裏突然閃過一些想法,看着景文昊問道:“陳嫔不是第一個了對不對?皇上還見過其他的對不對?”
黎晰目光如炬,景文昊看着他,最終還是點點頭,道:“上次給大祭司下藥的那個女子,追到的時候就是這般,暴斃死了,仵作怎麽都查不出來。還有,還有就是朕的胞妹,婉玲,你知道的。。前一日都還好好的,跟朕商量着她的婚事,第二日就傳了消息來,說殁了。”
景文昊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痛苦的很,黎晰倒能理解。若說景文檄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這婉玲倒是真真與他同一胞出生的,自小便在宮中受盡恩寵。婉玲公主人善,除了偶爾耍點兒公主脾氣,對人幾乎是沒得挑的。而她鬧過的最大的脾氣,便是不肯嫁人,黎晰那時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東宮,他也是知道的,為公主說親的使節來了不少,皇帝手下自己挑選出來的臣子也不少,可就是沒有一個是婉玲公主看得上的。她一直說自己這是沒遇到意中人。皇帝也疼她,就算看着她年齡大了,卻還是願意順着她的意思,就想給她找一個她自己願意的。結果終究沒找到自己先去了。
好在景文昊剛剛登基的時候,她便真的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也不是什麽高門,就是個赴京趕考的窮書生,被婉玲公主偷偷溜出去玩兒的時候瞧上了,便聲稱自己非君不嫁了。景文昊拿她沒法子,只能應了下來,約定會給他個功名,讓他風風光光的娶公主。結果婉玲公主,終究沒能嫁出去。
黎晰看着景文昊痛苦的模樣心疼不已,傷疤被人揭開的感覺定是不好受的。也顧不得李之源跟自己殿中的宮女是不是還在,黎晰沒能忍住,緊緊抱住了景文昊。如果可以,他倒是寧願自己能幫着景文昊分擔一些這樣的心痛。
景文昊立刻就感覺到了,黎晰的身子在顫抖着,忽然整個人僵住了,沒等景文昊反應過來的時候,黎晰已經從他身上下來,沖進了內殿。
景文昊跟着人進了內殿就見着黎晰在翻他們帶回來的那些個畫冊,本以為黎晰是想要借此逗他開心,正想開口說不用,就見着黎晰舉起一本破的不能再破的殘本,轉頭對着他說:“找到了,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跟着作者倒數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