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日, 景文昊照常上朝, 這幾日本就無什麽大事,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幾日景文檄造反的案子上面了, 提出來的多是些過去景逸跟景文檄只手遮天, 欺上瞞下幹的那些個事兒,無非都是想火上澆油, 讓景文昊找到足夠的理由置那兩人于死地罷了。畢竟成王敗寇, 景文昊想着,若是像從前那般, 他的弟弟要是能成功謀朝篡位,此時這些人嘴裏說着的怕就是他的不是了。
朝中風氣不好, 自然給了陳妃母家可趁之機。陳妃的生父可巧是禮部尚書, 而祖父是則是之前追随先皇南征北戰的大将軍, 陳妃一封家書回去,道自己受了如何如何的委屈, 這兩人便在朝中各種挑事兒。
“皇上, 臣有事上表。”景文昊正覺着耳朵快要被那些人磨出繭來的時候,陳妃的父親,他又來挑事兒了。
景文昊嘴角一抽,雖然十分不想聽這人說話, 仍是強逼着自己做出了一副明君的樣子。
“陳大人請說。”
“臣以為,前些日子皇上突然下旨要為皇後辦壽宴違背了祖宗體制, 實屬大不敬。”臣大人往右跨出一步, 作了個揖, 然後才開始說道。
景文昊一聽,頓時來了興致,前幾日這人找茬還都是說一些無關痛癢的官員禮制問題,如今倒是好,直接扯到黎晰身上來了。
“哦?朕倒是不知,既然如此,陳大人便與朕好好說說。”
“自太/祖建國以來,定下規矩,萬事皆以民為先,後宮之中切不可掀起驕奢淫逸之風。凡後宮之人,除太後,皇上,皇後外皆不得辦大壽。此三者,除太後外,只能做大壽。皇後,年十九,一非成年,而非加冠,辦壽宴于宮中,宴請群臣,此乃第一不妥。”
陳慶說完這話,頓了一下,眼瞧着景文昊似乎并無惱怒之意才繼續道:“祖制有雲,執權者,號令群臣,需得體恤群臣。皇上下令辦壽宴之時,離皇後大壽不過三日,雖說禮部應時刻準備以備不時之需,但三日實在太過倉促,致使禮部上下雞飛狗跳,臣等夙夜難寐。雖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過皇上這般卻是在為難臣等了。”
“其三,祖制規矩,壽宴按照個人規矩,分用不同的餐具,菜色。皇上直接下了死令,皇後壽宴用的卻是太後壽宴才該用的餐具,菜色是皇上大壽時的菜色,此為大不敬。皇上,不該為了皇後壞了祖宗規矩。”
陳慶說的義正嚴辭,前幾日他也零零散散上奏過一些東西,都是為了今日做準備。
景文昊安安靜靜聽完了這些話,也沒有心思裝了。
“陳大人方才說的真是有理有據,讓朕好生欣慰。太/祖魂歸多日,朕倒是想不到,今日還有人記得這《太/祖紀實》裏的東西,還能拿出來指責朕的不是。”景文昊正經危坐,“要說這《太/祖紀實》,莫說是這朝堂之上,就是放眼天下,也不會有人比朕更熟了吧。”
“說起來慚愧,不知陶相可曾記得,朕幼時頑皮,每逢犯錯,有母後求着情,先皇不忍多罰,便讓朕抄這《太/祖紀實》。”景文昊說到此處,看了陶玉林一眼。
陶玉林作個揖,道:“确實如此,當時臣為皇上太傅,跟着皇上都快将那本紀實背下來了。皇上為此事,還鬧過不小的脾氣。臣記着,就是宮中的藏書閣中,到現在怕都是放着幾本皇上手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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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文昊哈哈一笑,道:“陶相說笑了。不過不知陶相可曾記得□□在最後一篇中寫道‘為君者,殺伐果斷,有叛逆者,當誅之’呢。”
陶玉林知道景文昊的意思,趕緊應和一句:“确實如此。”
“若是朕沒有記錯,那不知陳大人看此書時,可曾翻到過這一篇呢?”景文昊臉上沒有了方才的笑意,反倒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
陳慶只覺着像是有股涼風吹過一般,身子不由得一抖,才說道:“臣學識淺薄,《太/祖紀實》只看了禮記篇,未曾看過其他的。”
“哦,如此一來,那可就是陳大人的不是了。幾日前朕聽聞密保,說是逸王意圖攜英王造反,朕不過是順水推舟,給他們這個機會。你以為朕不知道三日辦個壽宴太倉促麽?陳大人,這事兒可不是朕不體貼你們,是逸王跟英王不體諒你們吶。”景文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朕以為自前幾日造反一案之後,這朝中的臣子,本都應該是些能體諒朕良苦用心的,可是如今看來,并非如此。朕頗有些難受,難不成是因為不是朕一手提拔上來的?”
這話一聽就是在把方才的事情往更嚴重的地方說了,陳慶趕緊跪地,道:“臣不敢,臣有負皇上心意,實屬該死,求皇上賜罪。”
陳慶這一招不過是以退為進,大齊規矩,言臣上表不可罰,他知道景文昊方才是不高興了,但是他就不信,景文昊能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罰他了。
景文昊收回了放在眉心的手,道:“陳大人不必如此。陳大人忠心耿耿,今日上言,不過是怕朕昏聩,違背了祖宗規矩,朕不會放在心上,不過陳大人,做了這麽多年的官,看書卻只看其中一篇,确實不太好。這樣,幼時,朕曾經抄過一百遍《太/祖紀實》,如今陳大人也回去抄一百遍,什麽時候抄完了,再來上朝吧。”
“這,這......”陳慶是斷然沒有想到景文昊竟然置群臣心意于不顧,在這大殿之上,竟然這般罰了他。
“陳大人是不肯麽?還是覺着朕的說法不合适?反正《太/祖紀實》朕背的熟,陳大人若覺得不妥,便抄完之後,再站在這朝堂之上與朕辯論即可,還有異議麽?”景文昊臉上此時是連一絲和顏悅色的氣息也沒有了,他早就想找個機會敲打下這幫迂腐的老臣子,一直苦于沒有機會,如今陳慶倒是會自己往上撞。
陳慶只能無奈領旨。
景文昊下了朝,倒也沒有去芷苒殿,而是直接擺架陳妃的殿中,一路上急匆匆的,跟在一旁的宮人都以為這陳妃怕是又要得寵了。
景文昊到陳妃殿中時,陳妃卻并不在自己殿裏,景文昊知道,她八成又去纏着黎晰了,便支了個宮女去芷苒殿中,讓她把陳妃請回來。
陳妃彼時正在芷苒殿中,纏着黎晰讓他給自己講些與皇帝的相處之道,這邊一聽皇上去了自己殿中,想到定時自己這幾日做的事情有了成效,趕緊跟黎晰行了個禮,回去了。
“皇上聖安。皇上今日怎麽突然想着到臣妾這兒來了,臣妾正與皇後談心事呢。”陳妃喜笑顏開走了進來,不過幾日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全沒有了先前的那股子盛寵之下作威作福的樣子不說,連生來的妩媚勁兒都沒有了。一颦一笑都極盡可愛,連發髻都是重新設計過的,如此一看,倒正像是閨閣中待嫁的女兒,讨喜的很。
當然這都是這幾日陳妃往黎晰那兒跑着鑽研出來的,她瞧着黎晰整日都是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樣,穿着又清雅,像極了豪門大家中的翩翩公子哥兒,便想着景文昊最近大概是喜歡這種不施粉黛,清新自然的了。當下便找了宮中最有經驗的麽麽,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個新形象,要的就是景文昊再見到她時有耳目一新之感。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這些改變,景文昊此時是全沒有心情欣賞的。
“你父親與外祖日日在朝堂之上找朕麻煩,你日日往芷苒殿跑,找皇後麻煩,為的不就是這個麽?”景文昊的聲音冷的很,不像是對着自己的妃子在說話。
“皇,皇上,臣妾,臣妾冤枉啊。”陳妃本以為景文昊是終于想通過來看她了,怎知他開口第一句就是責問,陳妃整個人幾乎懵了。
“別喊冤了,若不是你讓人帶信回去,你的爹爹,祖父會日日找朕上表?”景文昊也不願對着陳妃拖延時間,直接說道,“你莫不是以為就他們兩人在朝堂之上施加的那點兒壓力,就能讓朕重新寵幸于你不成?愚鈍。”
陳妃此時已經哭出來了,一直看着景文昊,傷心的不得了,掉着眼淚,道:“臣妾,臣妾沒有。”
“別哭哭啼啼的了,今日朕來你這裏,只是想告訴你,你父親也好,你祖父也罷,朕還不放在眼裏,不過,你別去煩皇後。朕知道,若是此次朕禁你足,讓你出不去,你會前方百計往皇後那邊塞人,暗示,去煩他。皇後是個心軟的,平時不說就罷了,朕勸你,若是安分一些還能在這宮中多呆幾日,如若不然,朕保證沒人知道你從這宮中消失了。”景文昊今日到陳妃這兒,就是為了給黎晰排憂解難,一想到那人幾日都不曾給過自己好臉色了,景文昊心頭就煩。
“臣妾,臣妾真的沒有。”陳妃仍是梨花帶雨。
景文昊起身,道:“說說吧,你要怎樣才不來煩皇後?”
陳妃倒是詫異了,如今景文昊竟真的這般油鹽不進了麽?思索再三,陳妃最後還是說道:“請皇上賜臣妾母親一塊腰牌,讓母親這段時間能陪陪臣妾。”
景文昊直接應了聲“好”,便頭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