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狼唱完最後一首直接從舞臺上跳下來,手裏的吉他扔給漆煦:“你幫我帶給淩江沅。”
“哦。”漆煦看着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門口,才收回視線。
在漆煦的印象中,這個團隊最神秘的人大概就是李狼了,最冷漠的人也是他。從進入卡布奇諾開始,漆煦和李狼說過的話絕對不超過二十句,而這個人似乎對所有人都是如此,沉默寡言,不單單只是針對他。
漆煦撥動了一下手裏的吉他,殷叔修完之後音色居然又上了一個檔次,聽上去好聽了不少。
謝從嘉勾着劉佳佳的脖子從後臺出來,看到漆煦時愣了愣。
劉佳佳湊上前問道:“哎老漆,你每天都跟老淩待在一起,咱們那首歌的後續呢?你知道嗎?問老淩就讓咱一直等着,這到底還有沒有希望啊。”
劉佳佳如果不問,漆煦都已經把這事兒給忘記了。他皺起眉頭:“我也不太清楚。”
“我怎麽有種不祥的預感。”謝從嘉說。
“呸呸呸烏鴉嘴啊!”劉佳佳使勁兒的掐了一下謝從嘉,“你趕緊給我呸出去。”
謝從嘉也跟着呸了三下,才說:“漆煦去我家吃飯麽?我對象今天在家弄了燒烤。”
“不去了。”漆煦搖搖頭,“晚上有點事。”
“你得參加集體活動啊!”劉佳佳說,“再說,你能有什麽事兒啊,回去陪老淩啊?老淩剛電話裏都同意也去吃燒烤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孤獨啊?”
“淩江沅也去?”漆煦立馬站起來,“走。”
劉佳佳一哽,與謝從嘉對視一眼,眼裏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來:“嘿嘿嘿,漆煦你不會真看上老淩了吧?”
他的本意是開玩笑,卻不想漆煦大大方方的壓根不否認,很認真的點點頭說:“是啊。”
謝從嘉嘴裏的酒全噴了出來,到了劉佳佳的臉上去:“你說什麽?”
“謝從嘉!!”劉佳佳氣得直擦自己臉上的酒,但也很快反應過來,望着漆煦,磕磕巴巴的說道,“你真……你真喜歡老淩啊?不開玩笑的那種?你不是男的嗎?”
“重點是這個嗎?”謝從嘉說,“我媳婦兒說了,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挺正常——不對,我被你帶偏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江沅不是你叔嗎?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漆煦說,“血統早被稀釋了。”
劉佳佳:“……”
謝從嘉一臉恍惚:“江沅知道嗎?”
“知道。”漆煦說,“不過他說他不喜歡我。”
“難怪啊……”謝從嘉仍然很恍惚的說道,“我說最近江沅怎麽問我有沒有認識的要出租的套一呢,說是想搬家,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什麽?”漆煦扭頭就揪住謝從嘉的衣領往自己的方向一帶,臉已經沉下去,“搬什麽家?”
漆煦氣得恨不得立馬找淩江沅對峙,奈何當着大家的面還真不好給淩江沅下面子。所以到了謝從嘉的家裏,只能周圍藏着一團冷空氣。
淩江沅進來時,漆煦氣勢洶洶的就上去了,看上去跟要打架似的。
但是漆煦只是把手裏的吉他扔給了淩江沅,一句話都沒說。
淩江沅問道:“李狼的?”
漆煦只瞪着他,不說話。
“怎麽了你這是?”淩江沅好笑的看着他,“跟頭鬥牛似的,就差在額頭上寫‘我很不高興’這幾個大字了。”
“淩江沅,我就是很不高興。”漆煦咬牙切齒的說,“你要搬家,你怎麽不告訴我?”
淩江沅愣了愣,臉上的笑容也淡下去:“這事兒我們回去再說。”
漆煦拽着他的手就到一邊兒去了,非常直接的問道:“你是為躲着我,對不對?”
“……我沒這個意思,”淩江沅斟酌着回答道,“最近學校的事情比較多,我擔心早出晚歸可能會影響你休息,你還在長身體的階段……”
“你別找這麽多借口。”漆煦說,“你就是想躲着我。如果你是想躲着我大可以跟我說,不用你搬,我搬就行。”
漆煦說的其實是氣話,他怎麽可能搬,但是淩江沅卻像是陡然松了口氣般,道:“你如果不介意當然也可以,我新找的套一條件比現在的還要好一些,你如果住在那裏也會更方便,這樣我跟柔君也好交代……”
漆煦覺得淩江沅是故意的。
“淩江沅!”漆煦甩開他的手,“我就知道你是想躲開我。”
淩江沅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小煦,我……”
“搬就搬。”漆煦往後退了兩步,“我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你倆吵什麽呢!”謝從嘉上來當和事佬,“有什麽話好好說,沒必要吵架。”
漆煦面無表情的撇開謝從嘉,直接出了門,“啪”的一聲,門被他狠狠地摔上了,震耳欲聾,院子裏安靜了一瞬,沒人說話。
謝從嘉頓了頓,說:“你不去追麽?”
“沒事兒,”淩江沅搖搖頭,“小孩脾氣而已,不過夜的。繼續吧。”
淩江沅其實心裏也有私心,他反而覺得漆煦生氣了還好一些,最好是真的就這麽搬出去了,雖然還有樂隊這層聯系,可能會比較尴尬,但總比朝夕相處要好得多,至少他不用擔心自己越陷越深。而漆煦接觸了更多外面的世界,也會有更多新鮮的事去分開他的注意力。
現在的一切其實都只是自以為是的假象而已——淩江沅是這麽想的。
但是淩江沅沒想到,當漆煦真的從他的生活裏撤退消失之後,一切又突然變得不習慣和陌生起來。
第一天晚上漆煦沒回來,淩江沅給他發了幾條短信就罷了,這麽大個人了,也不會出什麽太大的問題。
可是第二天晚上漆煦沒回來,淩江沅就稍微有點慌了。
他聯系完了所有卡布奇諾的人,給漆煦發了十多條短信,打了十多個未接電話,都沒有任何漆煦的消息。
淩江沅在沙發上坐了很久,還是給漆柔君打了個電話過去。
“柔君?”
“淩叔啊。”漆柔君跟淩江沅的關系其實也不算得上很好,只是小時候一起玩過一段時間,那時候還是喊的哥哥,突然變成了叔還挺拗口,“怎麽了?”
“漆煦他……”淩江沅清了清嗓子,“在你那邊沒有?”
“這小子沒跟你說?”漆柔君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家裏出了點事兒,他回家了。”
淩江沅猛地松了口氣,緊張地情緒瞬間煙消雲散,整個人往後靠去,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道:“嗯……回家了就好。”
手機那頭傳來護士喊拿藥的聲音,淩江沅皺了皺眉。
漆柔君“嗯”了一聲:“我想了想,還是得讓他讀書,總不能真的一直搞這個什麽音樂吧。這也都出來幾個月了,什麽名堂都沒搞出來,那天還看到他在餐廳打零工,總不能一輩子都打零工你說是吧。左右我也給了他時間去搞音樂了,他沒搞出來也不是我的錯,我也給他機會了……”
“是。”淩江沅耐着性子聽完了漆柔君的話,附和着點點頭。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讀書的重要性,畢竟你也是這麽過來的嘛。”
“嗯。”淩江沅應了聲,“他還有些東西放在我這裏,我幫他收拾好,等有時間了我幫他寄過去。”
“好。”漆柔君點點頭,“那謝謝你了。這段時間真的太麻煩你了,這小子不好管吧。”
淩江沅心裏說着其實還挺好管的,大部分時間都很聽話,但嘴裏說的話卻還是應和對方的:“還可以。都是親戚嘛,沒什麽麻煩的。”
“好,我這邊還有點事兒啊。就先挂了。改天請你吃飯哦。”
“好,拜拜。”
淩江沅挂了電話,反而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
他扭過頭,看着空落落的房間裏,一種不适應瞬間如開閘洩洪般将他淹沒。其實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都習慣于自己一個人住,一個人獨立的生活,自從漆煦住進來之後,房間裏總是熱熱鬧鬧的,永遠有人跟他說話,甚至是纏着他說話。
突然耳邊少了個叽叽喳喳的小屁孩,他還變得有些不習慣起來。
陽臺上那束玫瑰還放着,但是花骨朵基本上已經蔫兒了,淩江沅戴了口罩和手套,将玫瑰花從花瓶裏取出來,一并扔進了垃圾桶裏。
有幾朵其實還沒蔫兒,但是留下來似乎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這明明是他這幾天一直都在準備的事情——搬家,他搬或者漆煦搬,但不知道為什麽,準備的事情突然成了現實之後,他心裏反而失落、反而不習慣起來。
淩江沅站在垃圾桶的旁邊,發了很久的呆。
漆柔君挂斷電話,漆煦正好從病房裏出來,取下嘴上的口罩,打了個哈欠道:“你跟誰打電話呢。”
漆柔君笑笑:“你江沅叔,問我你是不是回家了呢。”
漆煦一愣:“哦。”
“怎麽?”漆柔君摸摸他的臉,“之前不是還經常跟我聊天的時候說這叔人不錯嗎,怎麽現在不誇了?”
漆煦撇開頭,咕哝道:“對別人是挺不錯的,對我就很狠心。”
“你回家來沒跟他說一聲啊?”漆柔君道,“好歹在人那裏住了幾個月呢。沒禮貌。”
“沒什麽好說的,”漆煦道,“剛吵完一架。”
漆柔君正要問些什麽,不遠處護士走過來:“你好,是病人家屬嗎?病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