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節
她不會回答這個不知所雲的問題的時候,他聽到了令他餘生都會慶幸感激的話。
“別人想要的東西,你有但是你不肯給,他們就會費盡心思來搶,甚至不惜代價,對那些人來說,他們如願以償。如果有一天他們厭倦了這樣東西,想要還回來的時候,東西的原主人不見得就還想要,又或者原主人變成了那個不惜一切想要搶回來那樣東西的那個人。”
“而同樣,抛棄一樣注定會屬于你的東西,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很有秦姑娘風采的回答。
開始誤以為她是個卑鄙小人,後來知道秦姑娘身世後的憐憫和不以為然,知道她以命做賭注之後的心疼和不解。
從什麽時候動心的他也不知道,但他的心動在一點點增加,然後變成了他自認為的些微的喜歡。
“如果,我是說如果,秦姑娘某天發現自己的一個很重要的人被身邊的另一個同樣重要的人傷害,且還是因為你的緣故,你會怎麽辦?”
那晚華顏跟他說的話讓他滋生出許多陰暗的想法,他知道華顏很喜歡秦姑娘,但他也知道她絕不會将心意告知秦姑娘,她十多年來與秦姑娘朝夕相伴,在秦姑娘心中無可取代的地位,他沒辦法撼動分毫。
所以那天他才會失了分寸,甚至有一瞬間想到如果華顏真的從秦姑娘身邊永遠消失了,那就沒人會再提醒他,他與秦姑娘不般配的事實,他自可以抛下那些陪在秦姑娘身邊,餘生漫長總有超過華顏的時日。
一瞬間悄滋暗長的心思幾乎将他吞沒,他甚至想到就按着白頭客對他的期望來做,也沒有那麽難,你看別人權勢在握的時候不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況只是除掉一個人,衆目睽睽張良計,陰謀詭計過牆梯……
辦法多得是,而且權勢在手,還有什麽不能得到的嗎?
“為什麽會是我怎麽辦?要是因為我,那個人傷害了在我身邊的重要的人,他懷着愧疚之情和罪惡感,生怕被我知道,隐瞞欺騙,終日惴惴不安,然後突然有一天我知道了,保不齊還能讓我因羞愧而自盡身亡,那他不虧大了?”
秦姑娘果然還是秦姑娘,換成旁人,依着常理,也許真會如此。
但聽過秦姑娘的話後他很慶幸他沒有那樣做,只要秦姑娘活着,只要他能陪在她身邊,無有欺瞞,所求坦蕩。
而他也意外想明白一件事,秦姑娘将華顏看作親人,或者說這樣死生不計的喜歡,十多年來都未能讓秦姑娘開竅,是不是也說明了秦姑娘并無此意?
相通這一點後的謝見涯忍不住得意地笑,忙拍拍胸脯,心說:幸好!
秦姑娘:“……蠢書生,你胸口疼?”
謝見涯卡在胸腔的一口氣徹底散去了,不知該氣該笑,只能暗暗在心底罵道:“你個棒槌!”
熙熙融融
夜幕籠罩之後,高處起風,吹得衣袂翩飛,陰陽離合,仿若将飛未翔之鳥,輕雲蔽月,饒是謝見涯都有些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正欲開口喚秦姑娘回去,卻見一人拿着披風走向秦姑娘。
他不知那些話來人聽到了多少,但他不怕。
“傷好的差不多也不能放任自己吹風,如今白日都有些涼意,夜間哪能這般不顧惜自己。”
翻飛的紅色裙角在夜裏也看得分明,華顏何時來的謝見涯絲毫未有察覺,至于他們談話的內容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我哪有你說的那樣虛弱,讓丁竹姐姐聽見了還不得陰陽怪氣兒再嗆幾句。”
顯然秦姑娘沒學會不要在離當事人不遠的距離議人是非。
丁竹恰好聽到,“……矯情!”
好在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到底被易公子耳濡目染身體力行教了許多年,也是能看出來這三人之間不對勁,冷冰冰撂下倆字之後又道:“你師父看你回來估摸着又要做好吃的了,教中弟子衆多,你們再墨跡會兒可就什麽都搶不到了!”
盡管看着不像,但易昶公子真的是個能撸起袖子下廚房的白衣谪仙人,且廚藝頗受歡迎。
“教主可先帶秦姑娘過去,我還有事與謝公子相商。”
聽了華顏這樣說辭的秦姑娘很是不解,在什麽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兩人的關系已經這樣要好了?而且還有了不讓她聽的小秘密?
秦姑娘審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過,忽而暧昧地眯着眼睛,兩人頓時一陣激靈,齊齊起了雞皮疙瘩。
“算了,這件事還是稍後再說。”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講清楚的事,而且講完了也不見得還能有心情吃飯,秦姑娘這副做派華顏很是認命道:“屬下同教主和秦姑娘一起。”
主人家都走了,謝見涯一個客人也不好落單,只能跟上她們。
“你們這怎麽一回來一個個跟誰欠了錢似的,怎麽,不高興啊?”
不知道丁竹從哪裏看出來他們不高興的,但她也就是随口一問,長大了總有些不方便講的話,很快就有別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群穿着闌珊布衣的男女前來敬酒,大多都不是沖着丁竹來的,而是将眼光放在了秦姑娘的身上。
“接風洗塵!給秦姑娘接風洗塵!”
“等等,你們別擠我,我都快不記得秦姑娘長什麽模樣了!”
“秦小姑娘回來了!還走不走了?”
……
謝見涯難得認真看了看這位喊“秦小姑娘”的人,頭發與鬓須全白,頓時釋然,秦姑娘在他眼裏可能還真就是個“小姑娘”,由此也可見秦姑娘在這些人心中是什麽地位,眼看着丁竹抽身離開,只留了他們三人被圍在人群中。
幸好他們的關照對象始終是秦姑娘,很快就将他和華顏擠出了秦姑娘身邊,聽到秦姑娘真誠溫柔的笑聲。
“叔伯們都好,我也想你們了,自然就回來了。”
“文爺爺,不走了,外面也就那樣,哪有咱自己家裏好!”
趁着秦姑娘被衆人圍困的閑暇,丁竹忙指揮易昶将謝見涯引到他們這邊來,華顏姑娘波瀾不驚朝向他,又裝作不經意地将視線移開。
謝見涯滿頭霧水被按在座位上,看到易昶以一副邀功的姿态向丁竹之後還是望向了被衆人包圍的秦姑娘,但他仍有不解。
“冒昧問一下,外人口中的魔教在教衆口中如何稱呼?”
“……魔教。”
現如今的邪教組織都這樣自覺了嗎?最起碼自稱不能是“魔教”,好歹也是“聖教”“明教”這樣的才合适啊!
要不然跟別人打起來難道要說“魔教誰誰誰請閣下高招”嗎?
這也忒自覺了!
得虧謝見涯沒想那麽遠,他只是稍稍被噎了一下。
先前看到的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果然也不是虛假的,所謂的魔教教衆且不論實力如何,都是背着鋤頭早起晚歸種地的莊稼漢。
“你可別小看咱們魔教,都是淪落此處的傷心人,放在幾十年前哪個都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大人物。”
大人物……還響當當……
還是得多虧謝公子行走江湖多年練出來的寵辱不驚和膽量,不過到底沒能早生五十年,見識過輝煌耀目的江湖,故而想象力還是有些匮乏,只能虛心請教。
好在丁竹和易昶都不是過分注意這些的,不過想來年輕人都大多沒聽說過。
易昶指着秦姑娘喊文爺爺的那位道:“那老頭子,年輕時候浪得不行,偏他還有一身好輕功,上至宮裏的娘娘,下至莊稼農女,那可是萬千女子的夢裏人……”
大約是這番話被老人家聽到了,他一把撩起鬓間花白粗糙的發須,實則破鞋拖沓,好歹還算幹淨,倒是勉強能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可這做派與豐神俊朗,眉目如畫是扯不上關系的。
丁竹輕“啧”一聲,自然知道眼下這群人一個個的麻衣粗布,一小會兒之前肩上還扛着鋤頭,确實沒什麽說服力。
“你聽他吹,要真那麽厲害還能給你種地?”也許當年是很厲害的,五六十年的光景過去的,父生子,子生孫的,偏偏最多的還是光棍姑婆,長輩多了去了,小輩們總是能安逸一些。
聽了丁竹話的謝見涯便也只是笑笑,仍看着秦姑娘,可能是目光太專注了,忽然就被捕捉到了,秦姑娘差不多喝的也差不多了,沖他一個大大的笑臉,他也忍不住笑了,回首卻見丁竹和易昶斜睨着他,連白眼都是一模一樣的恰到好處。
謝見涯:“……”
正待賠笑的時候卻感受到了另外一記淩厲的眼色,順着過去,果然還是華顏姑娘,順理成章被看戲的兩人看在眼裏。
“秦姑娘的來信随口提及了謝公子的身份,她會帶你回來我們是沒想到的,只不過……”
言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