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
可能這就是宿命,心狠手辣之輩不會不懂斬草除根的道理,微草天不亡,春風吹又生,而業火燒至青青古道,波及的無辜之人,到最後本可以逍遙天下一生無憂的人,也勢必要落入俗套。
夜雨來客敲門聲,吓得林孟生一個激靈,林夫人笑,“莫不是月兒深夜前來?她也真是的,這麽晚了,也不知道體諒一下你我。”
妻子口中的埋怨并不真切,更像是嗔怪被寵壞了的女兒。
“月兒受了大委屈,我聽說她從昨天開始就沒出過房門一步,說不得她是想清楚了,特意來告知我們。”
沒等林夫人開門,門口傳來了應答之聲,“林伯伯,是我,我是秦樓月,深夜前來,有要事相商。”
“這丫頭怎麽半點禮數都不懂,深更半夜前來打攪,也不知她能有什麽大事!”
自家女兒尚且埋怨何況是別家的,林孟生聽到自家夫人滿腹牢騷的話,“好了,你不是挺喜歡這個孩子的嗎?想必她是真遇到了火燒眉毛的大事。”
潮濕沉重的門扉在發出嘶鳴刺耳的聲響,林孟生被張開的門外狂風正掃了一身雨,不遠不近站着的白衣姑娘連身形都瘦弱了幾分。
他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冷不防還是被吓了一跳,實在是白衣紅傘在這樣的雨夜裏實在太詭異了,像極了他見過別家仇人送葬的裝束。
“秦家侄女來了,狂風大雨的有什麽要緊事快進來說。”
“謝謝林伯父,侄女确實是有十萬火急的事必須要讓您知道。”
林夫人自內室而出,忙給她上了被熱茶,“天冷,你身子不好,暖暖吧。”
“謝過伯母,此時事關重大,還是得請伯母在旁做個參謀。”
林夫人倏然笑道:“我聽你講的這樣嚴肅,倒有些好奇你接下來說的話了呢!”
“月兒單說無妨,受了什麽委屈,伯父伯母定當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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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姑娘聽了這話自然莞爾一笑,“是。那我可就直言不諱了。”
林孟生輕輕颔首。
“楚家主今日廣招江湖豪傑,可謂是舉世伐魔,單為我風華山莊之事,我是半點都不信的,不管怎麽說,秦樓月都該心懷感激。只不過,當日林伯父和楚家主一道辦理風華山莊一百三十二條人命的後事,葬儀之上可是親口立下血誓,有生之年定會為風華山莊報仇雪恨。”
“小女子不才,自從知曉身世也是這般想的,前日在楚家主面前,也曾信誓旦旦必要讓惡人血債血償。而我今日,從不知名之人口中聽來了風言風語……”
案桌上的茶盞被重重放到上面,震懾得秦姑娘這側的桌面都有些微晃,林孟生不言語,只這麽重重一下,卻像是沒拿穩茶盞又重重放下去了。
“秦氏滿門,其實不是魔教屠的。”
正巧外頭雷聲轟鳴,林夫人想必是被雷聲吓到了,竟然猛然站起來,行動之餘帶翻了桌上溢滿的一杯水,好巧不巧灑在了她的衣衫之上。
“我……我去內室……換身衣裳,月兒那樣怕打雷,我今晚去陪她。”林夫人嗫嚅出聲,哆哆嗦嗦的還是把盡力沒在秦姑娘面前露怯。
“伯母何必着急呢?您去了月兒妹妹今晚是不怕了,可還有那麽長的一生呢?您和林伯父又豈能事事護她周全?”
林夫人只站了片刻,立馬頹唐到椅子上,林孟生見狀,閉了閉眼眸,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已是了然于心。
“楚獨傲在他夢寐以求的江湖至尊的寶座上做了十五年,卻不過還是朝廷的走狗而已,怎麽,屈居皇帝陛下之下并無不甘,獨獨被風華山莊壓一頭,就恨不能用盡陰謀陽略将之除盡?”
“不過嘛,我也能理解,壓在自己頭上的,自然是越少越好,謝氏的皇位丢了還會有下一個皇帝,反正他永遠都在皇帝之下,除非造反咯!”
白衣女子一改裝出來的柔弱女子,禮數周全,面目諷刺,譏笑開口,“風華山莊就太可惡了,壓在暮河城頭上百年,巋然不動,首選自然是聯合別人率先除了龐然大物呀!”
林孟生知道了她此來意圖,心下戚戚确也鎮定。
“秦姑娘不必再說,夫人起身時我已看得明白,姑娘來時帶來毒,撐不撐得下去姑娘心裏有數,你再說下去,等會兒聽你說的就只剩下兩個死人了。”
“林伯父放心,您還算半個正人君子,自然不會讓您死得如此憋屈,不過可惜了,死在了我手裏,不管是怎麽磊落光明的殺法,想必都是不齒的死法。”
秦姑娘将腰間的白梅佩飾摘下,遞到林孟生跟前,“伯父您看看,您可識得這玉?這就是十五年前的證據啊!您家月兒将嫁入的鐘鳴鼎食之家,有了這塊玉後,就會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
林夫人眼睜睜看着丈夫将玉佩攥在手裏,眼含熱淚,“秦姑娘,你何必如此?殺人不過頭點地!”
秦姑娘點點頭,輕輕挑眉,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子處了。
“确實如此,我這也是看您二位長輩行動不便,枯坐長夜有些煩悶,這才将緣故講給您二位聽嘛!何況這還是林伯父教給我的,‘殺人誅心’啊!”
按說當年一個三歲的奶娃娃哪能記得那麽清楚,但秦姑娘不一樣啊,她是一遍遍在夢中超脫時間的人。
大火燒盡斷壁頹垣之時,風華山莊之人并非盡數往矣,楚獨傲用着如今秦姑娘用的法子走進風華山莊內部,秦莊主武功蓋世,尚有餘力,林孟生打的并不輕松,又正好聽到了火光中的一個小娃娃嘶啞嗓子在喊爹娘,只當風華山莊上有此年歲的小孩子,只能是秦莊主之女,當即便以她作要挾。
“秦莊主,您不想您的女兒遭淩虐致死吧?左右您拖着這副殘軀,也沖不出這裏,您女兒遲早要死,讓她輕松點走還是飽受磨難,全在您一念之間。”
林孟生也是守信之人,眼看秦莊主孤身走入大火之中,索性也将那孩子點了昏睡穴,丢了進去陪他。
還算仁義,到底不是任由一個娃娃聲嘶力竭活活燒死的。
而秦姑娘的命便是這小娃娃換來的。
“雖然呢,我也知道您與楚獨傲非同道中人,您是被他以妻女作要挾,服下毒藥為他所用的,也許您那時想起來您那還未成人的女兒,一時恻隐。您是被迫,所以我才選了這麽個辦法,讓您可以為您心愛的女兒最後再做一件事。”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林月疏若是再眼巴巴的非要嫁給聲名狼藉的仇人之子,您這十多年來可真是白疼她了!”
林孟生只牢牢攥着手上的玉佩,秦姑娘的話尖酸刻薄,難聽刺耳,便是為她一己之私又如何,瀕死之人,過往恩怨不勾銷也沒別的法子了,挖墳鞭屍,曝曬三日倒不如為陽間的血親謀取點毫微的好處。
“好,依你所言,我林孟生死于楚獨傲之手。”
林夫人當即拼盡全力嘶吼出聲,哪怕他們行動受制,便是有人能聽到些許的動靜來,救上一救也是好的。
令人嘆惋,林夫人的聲音被院落裏狂風席卷樹葉飒飒,冷雨敲打窗棂之聲隔絕,吞沒在橫亘黑夜的電閃雷鳴之中。
“那,您是要我動手還是您自己來?不過我看您還有氣力跟我比劃一下,莫不如您再試試,且我受了重傷,說不得将我斬于劍下,您與夫人俱可保全呢!”
“不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正如當年錦衣踉跄的男子拼盡峥嵘風骨,從容邁入火海之中,那樣絕代之人的女兒懷揣陰謀詭計,詭谲憎惡而來,給他最後一份體面,也是好意。
秦姑娘頗為識趣的背過身去,林孟生沒選輕松簡單的死法,抹脖子來的快,但又太難看,林夫人則眼睜睜看着夫君跪坐于地上,長劍自七寸而斷,林孟生便拿了那折斷的殘劍,直挺挺捅近心口,左手牢牢攥着秦姑娘給予的折枝花形佩,慢慢閉上眼睛,永不再醒來。
林夫人當時哀恸悲苦,連哭聲都發布出來了,只拾起了地上的斷劍,于頸上劃出了一道漂亮血花,慢慢的血花越濺越高,越噴越遠,染紅了錦衣,黑發黏在血泊裏,死死瞪着秦姑娘的方向,終還是死不瞑目。
秦姑娘背對着兩人,卻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心下掂量了一陣林孟生及他夫人所剩不多的體力與內功,自己能否在不驚動他人的境況下達到現在的結果,她确定的是,如果她打算自己動手,那一定會多扯會兒廢話,手拿大砍刀砍白菜。
可惜任誰也不知道,秦姑娘在那時下手的時候會不會心存猶豫,畢竟如謝見涯所言,秦姑娘從未殺過人,雖不代表她的手上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