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主是個弱冠的玉面郎君,號令百十位鬼面人,持追魂令,眼線遍布,收到之人無一可幸免。
後來便有懵懂少年俠客執言,“追魂令下之人皆非無辜冤魂,既如此,豈非是為民除害?”
“江湖中人若是當真行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也自有江湖中人評判,也輪不到魔教來草菅人命!”
“正是如此,魔教怎會為民除害?他們只是在借機尋釁!”
這話說得忒沒道理,江湖上對懷憂城立場不明,亦正亦邪。
江湖中人義憤填膺之際也曾想能有幸的見懷憂城主的真面目,可嘆無人尋得懷憂城所在,只知他應是與無歸林比鄰而居,于是懷憂城在大多數江湖義士的眼中便與魔教無異。
秦姑娘聽得有些累了,卻見對面端坐的謝見涯仍興致勃勃,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謝公子覺得這魔教厲害不厲害?”
謝見涯正聽得起勁,不妨被打斷,眉頭皺了皺,“姑娘口中的魔教是指懷憂城?”
秦姑娘點頭。
謝見涯眉頭緊鎖,慷慨直言,“在下認為,懷憂城并非魔教。”
秦姑娘看了看興致缺缺的華顏提了提精神,頗感興趣,示意謝公子接着說。
“此來暮河城,也曾聽聞浩然宗那位‘摧花公子’的大名,欺男霸女,胡作非為,若非他武功高強又有個好家世,定要被判個流放千裏的罪名。”
“律法迫于強權,可公道自在人心。”
這話說得一腔少年意氣,像是憑着“公道”二字便能敕令天下一般。
秦姑娘勾唇,“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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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句不怎麽成調的小令。
一莊二城三宗門,風華雪落萬塵避,暮河尋影輸三分,浩然正氣劍華門。
如今誰還記得呢?
三個人點的菜不多,店小二麻溜的上完退下了。
雞茸金絲筍、佛跳牆、蚵仔煎、太極芋泥,看得人食指大動,秦姑娘道:“真不愧是暮河城啊!”
冬筍保留完好,鮮香味美,雞茸松軟,芋泥燙口,滿壇香軟嫩細滑,與蜀地名菜相比迥異,只可惜,秦姑娘只能一飽眼福。
“公子你方才說‘公道自在人心’,今日你在公堂之上狀告那戶人家馭下不利,那青天大老爺卻也沒有将公道還與你啊!”
飯飽之後的姑娘總是容易說話的,只是秦姑娘懶散的語氣卻總被他聽出來嘲諷。
“暮河城黎民百姓純善不是謊言,這一路走來卻也沒見幾人因為瑣事吵紅臉,因楚家之勢得益的城中百姓,或也因楚家之失受害,知府大人勢單力薄,無力抗衡,也只能如此。”
秦姑娘不依不饒,“那怎麽辦?這不就是個昏聩無能的知府大人了嗎?要他何用啊!”
謝見涯打斷,“姑娘慎言,知府大人無能為力實有,卻也是百姓的父母官,若他當真抱着粗大腿,在公堂之上便該仗刑于我,知州大人實是個天家下派清白無辜的官員。”
華顏沒眼看,這書生真是白瞎了這副丹心清魂,眼神詢問秦姑娘,你覺得這樣死心眼的書生知道你要幹什麽的話這能為你披荊斬棘,填海造路?
秦姑娘收到阿顏的示意,微微眨眼,那要不,挾恩求報?
秦姑娘狡詐陰險
華顏後來問過秦姑娘,為什麽偏偏選中了這麽一個看着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
秦姑娘答曰:“許是瞧見了書生皮囊下的俠氣?”
華顏不解,除了“謝見涯”這三個字稍稍與俠氣沾點邊,這書生從上到下都是一股子呆愣和酸氣。
便如此時,秦姑娘問:“公子的銀兩若讨不回可有什麽打算?”
書生雙手垂于身側,手指緊緊捏牢了袖口,總還是厚顏回道:“姑娘見諒,還要叨擾許多。”
秦姑娘聞言沖華顏一笑,她要做惡人了。
“謝公子也看到了,我這小院家徒四壁,我與阿顏又是兩個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弱質女流,今次一頓晌午飯便花去了好些銀兩。公子您看……?”
書生忙道:“姑娘放心,在下斷不會白吃白住的。”
“我知謝公子是正人君子,斷不會行此小人行徑,可公子身無長物,又能如何?公子讀聖賢書定然不願辱沒了聖人箴言,這可如何是好?” 秦姑娘愁容滿面,瞧着是不願以金銀俗物輕辱文人風骨,處處為書生着想。
書生眨巴眨巴眼,瞧了瞧眼前披着人皮吐信子的蛇,終是肯定了。
山中駁雜狐,玉面執巧語,伏地盤桓蟲,狡言腹中藏。
遂一錘定音,秦姑娘身邊還缺個侍從,有吃有住的。
“自己收拾一下吧!”
語罷便指了指西堂屋,赫然便是他昨夜睡過的屋子。
謝見涯不喜不悲,可能這就是命吧!昨日未打掃的屋子,今日依然要打掃。
趁着他呆愣的功夫,秦姑娘不知從哪裏取了一塊銀錠子出來,笑眯眯道:“公子既然跟了我,我也不能虧待自己人,我看公子身上的衣衫有些潮氣,不若今日再去買上幾件,權作替換。”
倒也不是吝啬,秦姑娘對自己人向來大方的很。
書生抿了抿嘴唇,當然有潮氣了,昨天晚上洗的,夜裏還下了雨,今天披到身上自然不會是全幹的啊!
“姑娘不怕我拿了銀兩一走了之?”書生躊躇半晌接過銀兩,又心情複雜的反問。
“自是相信公子品行的。”
華顏看着書生拿着錢出了門,方問了秦樓月。
“你這麽看好他?”
秦姑娘幽幽嘆氣,搖了搖頭,這話說得不對,一介書生而已,哪有看不看好這一說,她找的是仆人,端茶倒水也不需要多大的本事,可若是這仆從還有別的本事自然是意外之喜。
方才已停的煙雨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檐下的一叢花木捎着雨滴到了華顏粉嫩色的裙角,豔烈斑駁。
秦姑娘皺着眉頭瞧了一會兒,這書生買件衣裳這麽長時間,莫不是真拿着錢跑了?
正思索着以書生的身價值不值得去抓一次,人就回來了,還帶回來個樣貌出衆的貴公子。
秦姑娘大概望了一眼,心生郁悶,這出去一趟怎麽就帶回來了麻煩人?
書生伫立在門口,懷中抱着的應是新買的成衣,身後側方的錦衣華服露出個一腳,白瓷玉骨般的手撐折扇擋在頭頂上,扇面墨跡暈開,看得不甚清楚,單看那漆雕扇骨也似凡人。
“謝公子為何不進去說?”身後那人推搡道:“堂前美人觀微雨,也算好景,想不到謝兄也是個風流人物啊!”
謝見涯進退兩難,卻也不知道怎麽就把這麽個難纏的人帶到了這裏,許是覺得自己好歹也是有些功名在身的,仆從的身份并不是毫無轉圜的餘地?
秦姑娘不做聲,好歹也是拿了她銀兩的人,她倒要看看這人要怎麽說。
錦衣公子單手舉着折扇,衣擺掀起,便越過了謝見涯跨進了小院,五步并三步上了臺階與姑娘們一道而立。
“那什麽,二位姑娘,煙雨迷人眼,我與這位兄弟相逢即是有緣,借屋檐避雨啊!”自來熟的貴公子,舉止涵養,分外惹眼。
謝見涯低頭杵在門外,泛黃的紙傘有些局促仍是飄過了煙雨幕。
秦姑娘笑道:“既是謝公子的有緣人,自然不能拒絕。寒舍鄙陋,招待不周。”
錦衣公子輕佻收起折扇,花眼眯成一條縫,“好說好說,我素來對美人都寬容的很,何況還是兩位絕色美人呢!”
謝見涯收傘時正好聽到了這句話,慌忙瞧了瞧二位姑娘的臉龐,撇了撇嘴,心道:這位撞上門來的公子莫不是有眼疾?華顏姑娘且不說但不擔得起絕色,秦姑娘的相貌可是資質平平。
秦姑娘對誇獎她容貌之人,素來都有好感,何況是此等容貌不俗之人!
“能得閱盡繁花的楚公子一句誇贊,還真是令人欣喜。”
“我就說美人骨相聰明得緊,就是有些涼薄了啊!”語罷便将折扇合上。
華顏一擊眼刀刮過去,楚公子本欲以扇輕挑姑娘下颌的動作僵直了片刻,“啪嗒”一聲拍到了自己手上。
謝見涯瞧得清楚,聽得明白,莫名擔憂。
楚公子,一身花樓裏的脂粉香,風流輕佻,卻偏偏令天下女兒心神向往。
未及弱冠,武功也能勉強跻身天下一流的圈子裏,雖說暮河城楚家的二公子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才是丢了楚家的臉面,但世上多的是資質平平,身世無奇的平凡庸人,有這等資質,出身優渥,已是許多人難望其項背的存在了。
何況他上頭還有個天資絕塵的楚大公子,雖是同父異母,只要上頭有上進的人,他一輩子做個纨绔子弟也無妨。
只是這風流癡情種,好色卻不□□,長身玉立的翩翩君子總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