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洲中妖
不同于陸越的心神不定，秦嬈倒是好好的睡了一覺，醒時起身看向窗外，光線透過格子窗灑下一地瑣碎緋色，竟然已是傍晚時光。
秦嬈起身，想着這個時候鎮長的妻子應該已經歸來，也好去讨要一些熱水，洗去這一身污垢。
推開門，小院寂靜，秦嬈正覺奇怪，卻見陸越抱劍坐在房門的右邊閉目小憩。
秦嬈左右看了看，确定沒有其他人存在，才開口喚了聲陸越，似笑非笑的說道：“老先生不是給将軍你準備了客房嗎？将軍為何要在妾身門前休憩，不知瓜田李下沒得惹人閑話，還是将軍覺得妾身會是那種中途逃跑的人？”
陸越不知自己何時睡了過去， 被秦嬈喚醒後尚未完全清醒，便聽着秦嬈似嘲諷似調笑的話語，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好半天才清醒了頭腦，立刻起身将秦嬈護在身後，看着血染一般的天邊，慢慢皺起了眉頭。
秦嬈自是不傻：“有問題？”
陸越搖搖頭，随後又點點頭：“這小鎮和鎮民沒問題，這片地有問題。”
秦嬈似有不信：“你倒還真相信這世間存在妖魔？”
“六道輪回是為真，輪回六界，雖處一個世間卻如鏡中影像，指尖相對卻是另一方世界。”
秦嬈愣了愣：“如此那綠洲是真有妖魔？”
陸越神情嚴肅：“真！”
秦嬈不解：“依你方才所言，妖魔界之于我們是為鏡中世界，那麽他們怎麽來到我們這裏？”
“天道制衡六界，同樣也銜接六界，姑娘且在這裏等等，卑職去去便回來。”
秦嬈忽然輕聲笑道：“你便不怕我跑了？”
“卑職相信姑娘是言而有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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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如此……”
陸越騰身飛出小院，秦嬈擡首目送。
轉眼日落西山，秦嬈坐在門欄上，除開中途有鎮中的人前來找鎮長，被她三言兩語打發了回去，她一直看着綠洲的方向。
也不知到了幾時幾刻，玉輪般的月亮已将懸在了頭頂正空，東邊的沙丘上有了人影。
縱然距離很遠，只能看見大概的輪廓，秦嬈還是認出了走在最後面的陸越。
秦嬈沒有起身前去迎接，依舊坐着看着沙丘上的三個人影越走越近，面容也越來越清晰。
走在鎮長以及他的妻子走在前面，衣衫淩亂略顯狼狽，陸越提劍跟在後面，面無表情情緒平靜，想來是沒有什麽事情的。
直到三人走到門前，秦嬈才站起了身，為鎮長與其妻子讓開道路，并沒有過多的詢問他們，而是将視線落在了随後走來的陸越身上。
四個人沉默的走進小院，關上了大門，鎮長與妻子回屋去換衣裳，陸越知道秦嬈會問他經過，便也不急着回房，與秦嬈停留在了院中。
月色清冷，半明半暗中兩個人都不能完全的看見對方的面容以及神情。
“發生了什麽？”秦嬈不願廢話，開門見山。
“那綠洲內确有妖魔……”陸越言簡意赅，并不原過多贅述。
“當真是妖魔作惡？”縱然還是無法相信世間真的存在妖魔，秦嬈還是順着他的話接着問了下去。
“并非”陸越頓了頓：“蠻兵已攻到這裏來了……”
秦嬈訝然：“那妖魔又是如何？”
陸越仰頭對月，微不可聞的輕嘆一聲：“蠻兵退，妖魔亡，此妖魔竟是個善類。”
秦嬈心頭一動，想要詳細的問下去，鎮長與妻子已換好衣裳走了出來，對着庭院裏的他們打了招呼。
見陸越恢複了平時侍衛一般的冷漠神情，秦嬈便知再問不出個什麽，只得作罷。
鎮長兩口換完衣裳走出房門，看見陸越與秦嬈依舊站在院中，只遠遠的招呼了一聲：“二位先坐着，我們老兩口去準備晚食。”
陸越點頭致謝，秦嬈擋在身前，他也不好直接走回房間，只能站在原地與秦嬈沉默相對。
良久沉默後，秦嬈低下頭，陸越看不清她的表情，無法去揣測她此時的情緒，他素來冷漠便是再無聲尴尬的場面他也不會去在意氣氛，然此刻面對秦嬈卻總覺得怪異，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說話。
“明日早些啓程吧……”
他與她能說的也只能是這些話……
“将軍與妾身相處多日，該知妾身本就是多事之人。”秦嬈固執的攔在陸越身前，她不信妖魔，即便事實擺在眼前。
“……”
陸越沉默許久，才嘆息般的說出一句：“鎮長已經知道綠洲邊界有蠻兵，他不會棄自己的鎮民與不顧的。”
“兩位客人，晚食還要弄上片刻，熱水已經準備好了，二位一路奔波，不如先沐浴，出來正好飯好。” 鎮長妻子适時的自廚房探出身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秦嬈大概是想到了什麽，神情一寸寸冷了下去，陸越并沒有去在意，兩人的身份并不允許他們過多的接觸下去。
“如此便勞煩老夫人了。”陸越對着鎮長妻子拱手道謝，錯過秦嬈走去廚房幫忙拎水去了。
忍住沒有回頭去看秦嬈的表情陸越走進鎮長家的廚房，鎮長妻子已經舀好了一桶熱水，對着他溫柔笑道：“浴桶在姑娘房間內，寒舍簡陋，僅有一個浴桶，便讓那姑娘先行沐浴吧……”
陸越愣了愣，彎腰拎起木桶對着正往鍋裏添水的鎮長妻子道：“不必添水了，稍後我去綠洲內洗。”
“公子別看這大漠白日裏熱得燒人，晚上綠洲內的湖水都能結出冰塊，現在本就開始變冷了，公子且等等便是！”
“老婆子便聽恩公的吧，這也算是一種修行，恩公且放心去，我們老兩口會照顧好那姑娘的。”鎮長往竈內添了一把柴，擡頭對妻子示意。
鎮長妻子便不再言語，停止了往鍋內加水，轉身出去辦菜去了，陸越對着鎮長點點頭拎起熱水出了廚房。
秦嬈沒有回房，而是在院子裏找了個小凳子坐下，看見他拎着水出來向着自己的房間，懶洋洋的道了聲“多謝将軍”便沒了其他的話語。
将熱水倒入沐桶陸越走出房門對院中仰頭看天的秦嬈喚了聲，便進了廚房。等到他出來，秦嬈所在的房間已經響起了沐浴的滴水聲，目不斜視的經過秦嬈的房間，陸越走出了小院向着東邊的綠洲走去。
沙洲之上，孤月高懸，下方一叢小林，陸越謹慎的走進綠洲。
這綠洲雖小，卻有樹木高聳，灌木叢生，縱然天空上月亮打下明晃晃的光亮，被樹密密匝匝的樹葉遮擋過後，只有瑣碎的光團零散的散落在綠洲內。
陸越夜視能力尚好，借着這微小的亮光倒也可以正常前進，憑借不久前的記憶，很快走到綠洲內的小湖邊。
因為是方才戰鬥的主要地點，小湖邊的樹木橫斷，灌木錯亂，甚是狼藉，陸越先是小心的巡查了一下四周，确認安全後再小湖邊坐下，退下上身衣裳。
月色清冷，撒在冰冷的湖面上，泛起漣漣白光，陸越掬水打碎一湖平靜月光。
一般行軍，總會現有偵查的小兵确定前方是否安全，很顯然方才鎮長妻子就是在這裏遇上了蠻族的先遣兵，先遣兵沒有按時回去，且不說這個方向是蠻族進攻吳國的主要方向，單這處綠洲，蠻族就不可能放過。要知道在沙漠之內，一處綠洲對一支行軍的隊伍而言有多麽的可貴，最快明晚，這處就将迎來更多的蠻兵。
看來明天一早就得帶秦嬈離開了……
夜色漸深，晚風變得有些刺骨，也容不得他慢慢的擦洗身子，快速的将身子擦拭好，陸越将衣裳換過，起身往回走。
走回鎮長家中，晚食剛好擺上。
秦嬈安靜的坐在側位，鎮長夫人将最後的白湯放下，守在門口的鎮長見到陸越回來，露出一個放心的表情，上前迎了迎，同時将門帶上，免得讓寒風灌入，冷了飯食。
這頓飯吃的格外沉默，飯後，秦嬈起身去了房間，看也不曾多看陸越一眼，陸越倒不覺奇怪，依舊對她冷漠的恭敬着。
陸越回了自己的房間，坐了沒多久，就響起了敲門聲。
知道來人是誰的陸越有些無奈，起身開門，側身将門外的鎮長請進了房中。
彼此都是明白人，客氣的問過兩句吃住可還習慣，便開口說出了自己真正的來意。
“公子今夜也已經看見了，這小鎮是保不住的了，但鎮民們還可以保住……”
陸越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麽，開口打斷鎮長：“晚輩相信前輩不會棄自己的鎮民于不顧的。”
他本是奉命來接秦嬈入宮的，這一路本就不順，得盡量隐藏行蹤，若是答應了村長的請求，這浩浩蕩蕩的一大波人，不僅會拉慢前進步伐，還容易暴露行蹤，況他只是個侍衛，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本就不是他能僭越的。
鎮長無奈的笑了笑，将視線落在窗外某處：“小老兒自出身便生活在這裏，從未離開。”
陸越心頭一沉：“鎮長你……”
“左右我也是半只腳踏進棺材的年歲，離去不過是多殘喘幾日，與其葬在異地，倒不如死在故土，至少這是我日夜生活過的地方。”
“……”陸越不知該如何接下這話，只得沉默相對。
鎮長畢竟比陸越多活上些年歲，知道陸越是在擔心什麽：“小老兒知道公子擔心帶上這一群人會慢了行程，但人多未嘗不是一種遮掩……”
陸越無奈若是他孤身一人，沒有任務在身，他自是不會拒絕，可如今他皇命在身，暗地裏有多少眼睛盯着，不讓秦嬈入宮，實在不能冒險。
“最近的吳國城鎮距離此處并不遠，只要鎮民們向着東邊前行便可到達，鎮守那出的太守仁善定會好生安置鎮民們，也并非……”
也并非非要他去帶路。
鎮長搖頭:“他們與我一般從未遠離過小鎮，若無人引路，小老兒終究是放心不下的。”
陸越沉默相對，又豈會不明白他話中所含的真正用意，真正讓他放心不下的是蠻兵，正要開口拒絕，身前鎮長突然矮身便是要跪下去，陸越手疾眼快的伸手拖住鎮長雙臂，嘆息一聲:“前輩，你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