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留夢
“阿落!阿落！”
人界的山野間，曼川費力的想要追上前方快速行走的桑落。
桑落元神未好，不能施法飛行，只能用雙腿趕路，雖然曼川可以使用法力，但她并不願意桑落盡快的到達目的地，因為他的目的地是夢萦河畔。
“阿落，阿落你歇歇罷，你身上尚有忘川水殘餘的氣息，這般費力趕路會讓它們滲入體內的。”
“不能啊，我不能再讓岚久候了！”桑落激動的走在前方，聲音裏滿含着她不曾聽過的歡愉。
“阿川，你無須再跟着我了，我已走出冥界，你的任務也完成了，快些回你的忘川吧！” 桑落一邊說着，一邊加快腳步，向着夢萦河畔的方向賣力的行走着。
多年的囚禁，忘川流水的侵蝕，他的身體早已不似以前，不過幾裏路程，額頭卻已經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自他醒來後，他是多麽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岚裳……
可慢慢的，桑落疾速的步伐開始虛浮起來，卻仍然想要踉跄前進，一直跟在身後的曼川終于忍不住了，咬牙将桑落打暈，将他帶去一棵大樹下讓他枕在自己腿上，好生休息。
她不能再讓桑落向前走了，因為夢萦河畔的梧桐小苑裏并沒有岚裳在等着他啊……
自出了忘川，她就多次試圖拔下桑落的情絲，每次在她以為成功的拔下後，轉眼第二日，情絲又自己生長出來，她沒了辦法，卻不不敢告訴桑落他能夠走出忘川的真相。
突然有些明白岚裳最後的那抹笑容的意味，岚裳早就預料到今天這一幕，甚至預料到了她最後的選擇。
曼川撫摸着桑落柔軟發絲，慢慢将自己化作岚裳模樣，有着本體是彼岸之花的她可以輕易的假裝成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生靈，只要她足夠熟悉，甚至可以完全變作她。
曼川這時才明白，岚裳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沒有去恨自己，因為她一開始就知道，無論自己如何選擇，最終陪在桑落的依舊是“岚裳”。
曼川将頭低下，輕輕在桑落的額頭處落下一吻，她不會後悔，即便走到如今這般模樣。
自最初冥界初見，她的世界早已為他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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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願讓他離去，所以她沒有告訴他如何走入無惡淵，她不願讓他離去，所以三途的花香格外濃郁，濃郁到可以掩住岚裳的氣味，她不願讓他離去，所以加重了他的罪，讓他堕入無惡，這樣她就能一直陪伴他，因為不願他離去，所以再見岚裳時她忽然生出了瘋狂的念頭，她估算對了岚裳對桑落的情，卻估算錯了桑落對岚裳的愛，同樣也估算錯了自己的執着。
眼角有輕柔的觸碰，曼川回過神，桑落已經醒來，一雙暖若藍田溫玉的雙眸柔情的注視着她。
她依舊保持着低頭輕吻他的姿勢，他擡起右手，為她拭去右邊眼角淚痕，側身而起，将她的臉頰輕輕捧住，吻去她左眼淚痕，與她鬓角厮磨。
“我的岚，你來了？我可是在夢中，你，可怪罪我？”
只要岚裳出現，曼川是否存在又有什麽關系，連一句過問都是多餘。
曼川閉上了眼，緊緊的閉住嘴唇，淚水放肆流下。
請你不要怪罪我啊……
這是曼川情絲記憶裏最後的一個聲音，那樣祈求和忏悔般的聲音。
“岚裳在看見彼岸時，所看見的究竟是那一段記憶？”流夢閣內，冰雪推開窗，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回過頭問玉渦一句。
“是她與桑落初得人形的時候，那時的他們是最純粹的，當時那個山谷內山岚郁郁，桑樹叢叢，他們便彼戲言一句，山岚為裳，桑落為食，衣食兩全，人亦全。”
“然，自古最難的便是全。”冰雪望着天際，有風乍起，将她滿頭銀絲吹散。
多年以後，玉渦走去了無惡淵，站在漆黑的水面上，一步一步走向彼岸，在彼岸的浮生幻境前停止了片刻腳步後踏上了彼岸。
容炙一身紅衣，抱着酒壇躺在那株彼岸花下，醉眼微醺，視線依舊沒有自水底移開。
“我記得以前看守彼岸的花妖似乎是個女子？”玉渦看向容炙，有些疑惑，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
容炙仰頭飲下一口酒，道：“以前的确是，不過現在是我，這幻境真是美好不僅能夠讓你重回最好的時光還能幫你構造最好的結局……”
說完又仰首喝下一口，眼睑又垂了幾分。
“以前的那個花妖呢？”玉渦茫然的看着容炙。
“她啊，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可笑女子，為了所愛之人背叛地府，即便幻作他人模樣也要陪在那個男人身邊……”
“你喜歡她？”
“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怎會喜歡那樣的女子。”容炙似乎有些醉了，雙眼迷離的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忘川。
玉渦只當他口是心非，并不過多在意，好奇心起來了，問不出結局心裏很是不快，便繼續問道：“既然如此，她應該和她愛的男子幸福的厮守在一起了。”
“呵……”容炙有些昏昏欲睡：“她倒是想，可再高明的僞裝也有被拆穿的那一刻。”
“她……她被拆穿了？”
“嗯……那個男人還是認出了她并不是自己真正所愛之人，威脅她說出他真正伴侶的所在之處，然後……”
“然後如何？”
容炙頭已近乎碰到了地上，酒壇子仍抱得穩穩的，玉渦等會還要向他索求東西，一方面也想知道結局便搶了酒壇子喚醒了容炙。
容炙很是不滿，聳拉着雙眼慢吞吞的說道：“然後啊，他回了忘川跳入了無妄海，抱着他心心念念的伴侶一起沉睡在了這裏面……”
“真的？”
“假的，他身體虛弱又不要命的趕來忘川，跳入無妄海的那一刻，被忘川水腐蝕的連渣都不剩，趕來的花妖瘋了搜集了部分殘碎的靈魂不知道躲到哪裏做夢去了。”
“呼，是嗎……”
玉渦在沒有想要問的了，沉默的看了會寂靜的無妄海，以及裏面漂浮的點點熒光，最終向容炙求了一杯鮮血，飲下後轉身向着忘川流水一步步走去…… #####第一個故事到這裏就完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