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終章(6)【一更】
“那時候,女性地位還沒有當今這麽高, 說實話, 三千多年的封建制度,我并不覺得僅靠幾位女性的抗争就能輕易改變, 就因為我媽是女性, 所以當時我外公的公司由我爸一人接手,平心而論,他的确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因為他的管理, 公司蒸蒸日上, 很快就成了徽沅市的龍頭産業,而我媽在結婚後,就成了一名全職太太。”
“但那個時候, 我媽去醫院複診, 醫院卻說, 當年的診斷書有問題,很有可能,是誤診。”
雲骞驚愕,似乎是有點不可置信。
因為在安岩母親的個人檔案中, 的确是寫的因肝癌而病逝。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我外公因為財務問題進了監獄,對于我媽媽的病, 他也沒有心思再去過問, 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畢竟他已經自身難保。”
“我爸全權接手公司以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我媽媽送進療養院,盡管我媽也說過自己沒有病,是醫院誤診,但,他根本就不信我媽說的話。”
“療養院三番五次通知我爸過來接人,說我媽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或許是礙于面子,也或許是迫于壓力,我爸把我媽接回了家中,但态度卻發生了大轉變,仿佛當年夫妻間的相敬如賓恩愛和睦只不過是他為了穩住我外公,為了這個公司而不得以做出的‘犧牲’。”
“我媽一天天消瘦下去,到最後,瘦的只剩皮包骨,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絕症病人。”
“直到有一天,我從學校放學回家,照例去找我媽媽聊天,一推門,卻見她滿身是血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我當時特別害怕,想要打120求救,但我爸卻進來,告訴我說,媽媽因為受不了病痛的折磨,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并要我不要管這件事。”
“那時候我才七歲,其實,真的,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但我覺得,我媽沒有死,因為她還有呼吸,但我爸卻執意請了人過來,說是将我媽媽擡去火化。”
安岩說着,手指不住地顫抖。
“或許是執念,或許是執意想追尋一個真相,我報了法醫學專業,所以我才知道,當時我媽媽腹部插的那把刀,根本就不是她自己插.進去的,因為刀在左腹處,但我媽,是個左撇子,應激反應下的行為是會處于一種常态,但刀在左邊,那就不符合力學常态了。”
“還有房間裏充斥的那股淡淡的苦杏仁的味道,也是現在我才明白,那是氰根離子化學物所有的特殊味道。”
雲骞看着安岩的眼睛,輕輕問道:“所以你懷疑,你媽媽是被……”
安岩點點頭:“但是你知道,我媽媽在結婚前是學的什麽專業麽。”
雲骞張着嘴巴癡癡搖頭。
“就是化學。”
就像是平靜的湖面被人投進一塊小小的鵝卵石,震驚猶如湖面激起的漣漪般一圈圈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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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物質成分檢測出來了,死者身上發現的凝結型晶體是一種名為氫氰酸的毒物,是氰.化鈉水解後的産物。”
于淵接過那名泰國警員遞來的檢測報告,摸着小胡子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死者生前是吸入了過量的氫氰酸才導致死亡?”
“對,這是你們那邊法醫做的屍檢報告成稿,根據死者膀胱充盈度以及胃中食物溶解度得出的結論,死者具體死亡時間是在他們進入綠宅當晚的淩晨一點鐘。”
于淵點點頭:“你們審過的那位守林人是怎麽說的。”
“他說因為這邊也算是個旅游景點,所以閑雜人确實多,他的工作內容也不包括綠宅範圍,說白了就是護林的,萬一有個火災什麽好第一時間處理的,大概就是這樣。”
于淵看着報告書,長長嘆一口氣,接着扭頭對此次一道調查的警員道:“咱們再去一趟林子吧,然後去綠宅看看,就現在情況來看,綠宅才是第一案發現場。”
安岩正站在窗邊望着外面的黑雲壓城,仿佛下一刻大雨便會傾盆而下。
“你要跟我們一起去麽。”看安岩滿面愁容的樣子,雲骞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去吧。”安岩勉強扯出一絲苦笑。
雲骞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了拉他的手,還是同往常一樣,即使處于悶熱的泰國,可他的手卻始終沒有溫度。
之前自己還上網查過,手涼是因為體虛,經常泡泡藥浴會好一點,但也是治标不治本,說是最好從飲食結構上來改變,雲骞也照做了,可無論吃什麽泡什麽樣的藥浴,安岩的體虛卻無一絲好轉。
他會比一般人怕冷,當炎熱的夏季大家都恨不得脫光了睡的時候,安岩還蓋着厚厚的毛毯,将自己全數包裹在裏面。
心疼,實在是心疼。
雲骞做賊一般向門口望了望,确定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時,他忽然擡手掰過安岩的臉,就在安岩還沒反應過來剛要開口詢問之際,雲骞已經毫不猶豫的用嘴封住了他接下來想說的一切。
原來只有被溫暖過,才知道自己以前一直生活于極寒的冷地中,看來上帝确實公平,無論曾經缺失了什麽,他一定會用另一種方式來彌補。
“你們好了沒啊,都等你們呢。”于淵這時忽然探了個頭進來,看到這等奇觀,只覺得三觀頓時稀碎。
安岩輕輕推開了辛禹,手還一直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雲骞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咬着下唇,擡頭輕聲對安岩道:“今晚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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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第一次來到傳說中的猛鬼禁地——綠宅,光是遠遠望去,那散發着陰冷氣息的舊屋便令人渾身止不住地發顫。
即使是白天,可那屋子看起來還是陰森森的,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他們總覺得那間三層老屋周圍都飄着一團團髒綠色的氣,甚至都能聞到裏面散發出的黴味。
“難怪別人都說這是什麽鬼屋,哇,就這模樣,沒鬼都挺恐怖的。”蘇聞予小聲嘀咕了句。
“各位進去的時候,動作盡量輕一點,一是這房屋年久失修,我怕不結實,二是咱們雖然是來查案的,但還是不要打擾了屋主人的清靜。”泰國的警長勸告道。
幾人點點頭,在門口分發了防毒面具,換好工作服後提着勘察箱魚貫而入。
一進門便看到了屋主人可汗·皮塔同他夫人年輕時的照片,就懸挂在橫梁上,底下還擺着那只貢臺。
幾人雖然不信鬼神,但出于禮貌還是畢恭畢敬地敬拜過屋主人,并虔誠地投了硬幣進功德箱裏。
趙欽他們已經開始勘察現場的可疑腳印,木質地板踩在腳下發出難聽的“嘎吱”聲。
“這種糕點,好像是咱們國內的一個牌子吧。”于淵正拍照,卻忽然發現貢臺上擺了一只眼熟的小面包。
幾人湊過去,拿起那只小面包看了看,接着紛紛點頭:“沒錯,是國內常見的一種牌子,而且生産日期是上個月一號,可能是那三名死者帶來的吧。”
于淵點點頭,将面包裝進證物袋:“拿回去檢測下上面的指紋。”
“于隊,現場的腳印太多了,光風幹程度較新的都有五組,就算排除那三名死者,還有兩組腳印,也是近期到過兇案現場的。”雲骞一邊用石膏模印着地下的腳印一邊道。
于淵看着地上的腳印,又看看周圍的地板,忽然道:“你不覺得很奇怪麽。”
雲骞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是有點奇怪,這種幾乎無人問津的鬼屋,卻異常的幹淨,地板也是,好像經常有人打掃一樣。”
“上一次有人過來打掃是什麽時候。”于淵扭頭問道。
“大概三個月前吧,屋主人的後人過來打掃了一次上了香,因為這地方太偏僻了,他們也不會經常過來。”泰國警長道。
“三個月沒打掃的話,應該會有輕微積灰。”說着,于淵伸手摸了摸一旁的置物櫃,“但是,卻意外的幹淨啊……”
“是啊,就連罩住衣服的塑料膜都沒有積灰。”
“打電話向屋主人的後人确認一下,近期到底有沒有來過。”
泰國警方點點頭,馬上打電話給局裏通知人打電話詢問情況。
“于警官,我們問過了,他們确實沒有來過。”
于淵摸着小胡子,若有所思地擡頭看向那螺旋而上的樓梯:“就算是探險者,也不會有那個閑情逸致還給人打掃一下房屋吧。”
“怕都要怕死了,走還走不急好吧。”雲骞搖搖頭,覺得這種事說出來都嫌荒唐。
“那也就是說,還有其他人住在這裏?”于淵大驚,馬上道,“去樓上看看。”
幾個人跟着于淵上了樓,剩下幾個還在原地繼續勘察。
樓上的場景和下面差不多,非常幹淨,看起來像是有人經常打掃,但就算是有人住在這裏,那也得吃飯才行啊,可這裏卻沒有任何廚具,總不可能天天點外賣吧,還要從市裏送到這邊,他們不覺得哪家外賣餐廳會接這種單子。
“诶?這……好像是女性的長發吧。”正在勘察現場的雲骞忽然從角落裏扯出一根黑色的頭發。
安岩馬上用測量尺量了下頭發的長度:“九十六公分,未免太長了一點。”
“是啊,現在哪有小姑娘留這麽長的頭發,都快接近一米了。”
“不是死者徐秋澄的,那就是那個可能生活在這間屋子裏的女人?”
“女人?”雲骞愕然,“是說,兇手有可能是個女人?”
“有三處疑點,如果是女人,那麽她是怎麽憑借一人之力将三名死者拖到房子後面并吊上樹;如果這裏是第一案發現場,為什麽沒有拖行痕跡;死者身上的開放性傷口,以及傷口中發現的綠色木屑,又是哪裏的。”
“這裏沒有任何裂痕,所有的木質結構都完好無損,不過那邊還有一座附樓,會不會死者身上的傷口是在那裏造成的。”
“不會,那座附樓其實就是一個涼亭,空間很小,且不足以承受三人的重量,我們在來的時候也看到了,那處附樓沒有任何破壞痕跡。”
就在幾人一籌莫展之際,泰國警長氣喘籲籲地跑來,說接到了徽沅那邊刑偵總局的特急電話。
雲骞和安岩詫異對視一眼,接着接過警長的手機。
打電話的是隊裏的小吳,他這次沒有跟着過來,留在徽沅走訪死者的親屬朋友,就在今天,他走訪到徐秋澄大學舍友小胡時,得知了一個驚天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