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Present(11)
雲骞瞬時警覺起來,悄悄側身于窗後, 只露出半個腦袋打量着院子中那個奇怪的人。
他的手微微擺動着, 手裏抓的物體也随着輕輕搖晃。
接着,那人将手中的東西扔在了地上, 那只體型巨大的藏獒馬上撲了上來, 伴随着嗚咽聲肆意撕咬着,借着不算明亮的月色, 雲骞終于看到了被那人拿在手中的物體。
是一只已經被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兔子。
雲骞打了個寒顫,又看向那人。
那人像是在沉思, 又像是在發呆,就這樣伫立于月色之下一動不動。
但從背影來看,應該就是白思凡沒錯了。
雲骞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于是趕緊赤着腳溜出了房間。
黑漆漆的別墅內, 月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 映照出走廊上略顯猙獰的人物肖像畫,這生冷的別墅看起來就像是鬼故事中陰森森的兇宅。
雲骞這會兒心裏已經開始敲起了小鼓, 那種想喊又不能喊的壓抑感就像是悶透不出氣的黑布一樣籠罩在身上。
他咽了口唾沫, 壯着膽子跑到了操控室, 随手拉下屋子裏的電閘,确保自己不會被攝像頭拍到後, 才悄悄潛入了白思凡的卧室。
房間裏的床鋪稍顯淩亂, 看起來白思凡剛剛的确是已經躺下了。
雲骞打開手機照明, 輕輕拉開他的衣櫃, 在一堆衣服中一件一件查看着有沒有所謂的黑色衛衣。
白思凡有幾百件衣服, 衣櫃頂層還有,光襯衫就有上百件,被傭人疊的整整齊齊。
但意外的,在一堆高級西裝中,雲骞真的就發現了一件黑色的衛衣,他拉出來一看,胸前果然有一只兔子的刺繡。
雲骞扯着衛衣上的布料,扯了半天才扯了一點,然後裝進證物袋中藏進內衣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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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溜到窗前,又朝樓下看了看,但他赫然發現,一直站在樓下的白思凡不見了!
雲骞霎時驚恐地睜大眼睛,接着轉身要往外走,卻在門口,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他正一動不動地死死盯着自己。
雲骞吓得連連後退,而白思凡也步步緊逼,一直将他逼到窗前。
“老,老板……”雲骞那本來不算聰明的小腦袋這會兒開始飛速運轉,試圖找出一個合适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現在的行為。
“我聽到狗叫聲,然後看到院子裏站了個人,我以為是賊呢,就趕緊過來看看你。”
白思凡俯視着他,良久,嘴角漫上一絲冷笑。
“看看我?需要翻我的衣櫃?”
雲骞一聽,腿都軟了三分。
感情他早就站在門口了,自己的行動被他一處不落的全看在了眼中。
這下子,雲骞是真的找不出任何借口來了,他就像一只被豺狼抓住的獵物,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乖乖等死。
現在該怎麽辦呢,裝死?還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白思凡撂翻在地,不行不行,他那個肌肉很恐怖的管家就在隔壁房間睡着,要是有一點動靜驚擾了那位管家,自己說不定會被他直接從三樓的窗子扔下去。
但這個時候,白思凡卻怔怔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背影稍顯寂寥。
雲骞愣了下,接着緩緩走到他身邊,低頭打量着他的表情。
怎麽說呢,在白思凡這種人的臉上,竟然意外的出現了落寞的表情。
接着,白思凡笑了笑,輕聲道:“你不是第一個來我這裏做卧底的警察,但卻是掩飾最拙劣的一位。”
雲骞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呆呆問了句:“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白思凡摸過床頭的煙,抽出一根,點燃。
不同于其他劣質煙嗆鼻的味道,這種煙有着淡淡的香水味,即使是雲骞這種不抽煙的聞起來也不會太難受。
“我見你第一眼時,就看出來了。”白思凡輕笑一聲,“哪有罪犯會稱呼警察為警察,你說黑話的功課做得實在不足哦。”
即使不用看雲骞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但他還是抖着膽子問了句:“那五名失蹤兒童……是你做得麽?”
白思凡吐出長長的煙柱,輕輕搖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
雲骞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知道是個什麽說法。
白思凡打開抽屜,拿出一沓文件,以及一只帶血的口罩,遞給雲骞。
雲骞拿過那份文件看了看,發現是一附院的診斷書,在診斷結果一欄中寫着龍飛鳳舞的一行大字:
“睡眠期間有覺醒共存呈現的意識改變狀态,确診為夜行症。”
夜行症,說得通俗一點就是夢游症。
“或許是壓力太大,最近一段時間我的病症愈發嚴重,甚至有時候醒來時會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白思凡摩挲着床單,語氣漫上一絲絕望的意味。
“這個口罩呢。”雲骞捏着那只口罩,望着上面噴濺型的血跡。
“就是警局在公布五名失蹤兒童遇難的前二十一天,我醒來時,發現這只口罩就戴在我的嘴巴上,那天我因為熬夜看下屬發來的策劃,所以到了清晨六點鐘才上床睡覺,但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座荒山裏,除了這只口罩外,面前,還坐着五個男孩。”
雲骞看着白思凡,試圖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撒謊的痕跡。
“那五名男孩雙手雙腳被反綁,呈跪姿圍坐在樹前,我去查看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死了,眉心都有一處彈痕,而我的腳邊,就擺着一把獵槍。”
“然後呢。”
“然後……我就把孩子們埋了起來,我覺得,人在碰到這種事時不管是不是自己做的第一反應都會想着銷毀證據吧。”
“那,槍是你自制的獵槍麽?”
白思凡擡起頭,迷茫地望向雲骞:“疑點就在這裏,那種獵槍,并不只有我一家有,我回來後檢查過自家的獵槍,發現并沒有少。”
“真的?”雲骞半信半疑道。
“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我知道自己有夢游症,也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夢游時犯下的罪行,但我也不能确定,所以不光你們警察,我自己也一直在尋求案件的真相,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這是殺人,即使我家有通天的本領,即使能讓我免受牢獄之災,但我還是會懷揣這種罪孽感一輩子惶惶度日。”
“那你為什麽要對我全盤托出呢,你不怕我現在就聯系警局将你逮捕歸案麽?”雲骞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白思凡笑笑:“因為我知道你不會。”
“你怎麽敢這麽确定,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以真實姓名進入我家的那天起,我就偷偷查了你的個人資料,就是你們警局的公安系統,在你的員工欄下面,有你的座右銘,你說,不會讓好人受一點委屈,也不會讓壞人嘗一點甜頭,一個二十四歲的小孩子,接了大多數警察都不敢接的卧底工作,我覺得,你是有那個查明真相的自信吧。”
這句話倒是說到雲骞心坎裏去了,他頓時驕傲地雙手叉腰:“其實都是我隊長教給我的啦。”
“沒有拆穿你,更多的是,希望能讓你的卧底工作做得再長一點,和你相處的時間也能再多一點。”白思凡苦笑,“但現在看來,似乎是沒這個機會了。”
雲骞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不着痕跡地像躲色.狼一樣躲到一邊,警惕地望着白思凡。
“沒別的意思,你別擔心。”白思凡笑着搖搖頭。
他望向窗外,那輪皎潔的月光,純潔而清然,期冀着能洗清所有人的罪孽,但這世界上,也總有她無能為力的事情。
“沒有沒有,我沒多想,不過我倒是覺得,就算是你夢游,那把多出來的獵槍又怎麽說呢,說實話,當時我們警局在調取國道上的監控攝像時,看到有人開了你父親的車子,而車子中,坐了四個人。”
“四個人……”對于這個答案,白思凡似乎并未表現出太過驚訝。
“還有,我能問問,今天你回來後身上的血跡是怎麽回事呢。”
隔着襯衫,白思凡輕輕摸了摸胸前的傷口,接着擡頭道:“關于這個,明天我會告訴你。”
“今天為什麽不行。”雲骞不解。
“對于你們警察來說,沒有确鑿的證據,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的吧。”
這句話倒是沒說錯,特別是對于白思凡這個命案嫌疑人來說,他說的話可信度快要低到地心去。
但潛意識裏,雲骞總也不覺得他像是壞人,其實白思凡的話雲骞還是願意相信的,但就像于淵說的,壞人不會把“我是壞人”四個字寫在臉上,換句話說,這人可是白思凡,真要這麽老實的說出實情,自己是該信還是不該信呢。
“但是在此之前,我能提個小小的要求麽。”
雲骞瞬間警惕起來:“只要不是殺人放火謀財害命,我都答應你。”
白思凡忽然對雲骞伸出手,眼中是深情的笑意:
“明天可以以男朋友的身份陪我麽,就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