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噬臍(7)
看着雲骞拿過來的視頻資料,于淵的表情如極寒的大雪, 半晌, 他才将視頻資料推到林姝面前,笑笑:
“看來你對周心璐所住小區的監控情況了解的很清楚嘛。”
林姝看了眼那資料, 目光沉了沉, 沒說話。
“為什麽要隐瞞呢,據我所知, 唐宗源這個時候人在泰國,你只身前往又是為了什麽呢。”
“所以呢, 單憑一條視頻就定罪我是兇手?判案的成本是不是太低了點。”這時候的林姝仿佛一瞬間變了個人,說話語氣強硬起來, 甚至是有點咄咄逼人。
“合理懷疑, 并非定罪。”于淵笑笑。
“但是無論出于何種理由,您總得給我們一個交代,您說您當時在家, 監控卻查到您是在周心璐所居的小區, 能說說您過去是做什麽麽。”
林姝轉過頭,似乎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 就是不肯開口。
“您不願開口也沒關系,我們大不了多花點時間去查, 但我相信, 事實總會給我們一個說法。”于淵收起桌上的資料, “但在此期間, 我們派人對您進行實時監視, 您能理解我們吧。”
林姝暗暗攥緊手,扭頭望着于淵,眼神是說不出來怪異。
“如果你們屈打成招,我是有權利對你們進行起訴的。”
“您可別給我們戴高帽,何來屈打成招一說,例行調查而已,問問您為什麽要撒謊而已,這過分麽?”
林姝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起身:“随你們。”
說罷便踩着她十公分的高跟鞋緩緩離開了。
望着她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于淵下意識向她的雙腳望去,赫然發現她的右腳腳踝處貼了一只半透明的創可貼,但因為傷口過大而難以完全遮蓋。
“就這麽放她走了?”雲骞詫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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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我們又沒證據證明她是兇手,不放她走怎麽辦。”
于淵說罷,又望向林姝,若有所思道:“有沒有覺得她的走路姿勢很奇怪。”
“不是腳踝受傷了嘛,鞋子的邊緣會蹭到她的傷口,所以只能将着力點放在……腳掌上……”說着,雲骞瞪大了眼睛,“用腳掌走路?”
在死者周心璐家發現的悶青色發絲,對于男朋友的妻子厭惡的态度,撒謊故意隐瞞的時間,以及因為腳踝受傷而将着力點放在前腳掌,無論是細微的物證還是動機以及現場留下的痕跡,似乎都直指這個名叫林姝的女人。
但如果真的是她,她殺了周心璐可以理解,其他幾名受害者都和她無冤無仇的,也不存在圖財的說法,那麽又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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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臉女人行兇殺人的傳聞在網絡上一再發酵,無論是花錢撤熱搜還是微博控評,似乎并不能遏制住人們對于未知好奇而又獵奇的心理。
特別是江紫陵的案子一經曝光,網上徹底沸騰,一個被活活吓死的女人就像是貓臉女人存在最強有力的證明,很多人對此事堅信不疑,也有部分網名號召要相信科學,政.府開始出面辟謠,但大部分人認為這只是政.府維穩的一種手段。
沒有人知道真相,也沒有人知道下一個受害者是不是就是自己。
甚至于,已經有學校在期末考之前停了課,不少受傳聞影響的公司也開始放起了長假,他們都怕,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頭上。
而嫌疑人林姝已經被警方嚴密監視起來,無論是她上班還是逛街,總有一幫便衣混于人群中死死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貓舍內幼貓的價格一降再降,卻還是滞銷難售。
大家在聲讨貓臉女人的基礎上連帶這次辦案的警察,怒其不争。
【睡不着】:“我現在連門都不敢出了,畢竟小命要緊。”
【暴躁老哥】:“這幫警察太廢了,拿着納稅人的錢不做正經事,半個月了,一點進展都沒有,好意思嘛?再這麽下去大家都別活了,反正早晚都是一死。”
【徽沅吳彥祖】:“算是半個知情人士,警方現在将目标鎖定在一名林姓女士身上,但那名林姓女士與網友所稱的半貓半人的外形不符,且在其他幾起案件中的作案動機不明确,犯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警方有可能會讓她做這個替罪羊以安撫民心。”
當于淵看到這條“徽沅吳彥祖”的評論時,瞬間炸成了天邊一朵絢爛的煙花。
“放他娘的五彩螺旋屁,找個替罪羊?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個說法,逼逼什麽,再逼逼就讓他當這個替罪羊!”
說罷,他又轉過身看着雲骞他們:“最近一段時間對林姝的監視情況如何。”
“她目前為止是沒什麽異樣,該吃吃該喝喝,而且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昨天還剛去奢侈品店買了五個手提包,總價值六萬多。”
“這麽有錢。”于淵驚愕道。
“是啊,她工資很高的,每個底薪月能拿兩萬多,再加上亂七八糟的提成,數目不容小觑。”
于淵摸着小胡子:“我酸了,你說我要是去給人家當秘書,能拿到這麽高工資麽。”
雲骞忍不住發出一聲怪笑:“于隊您可真逗,你去給人家做秘書人家也得要啊,你見哪個老板領着一胡子拉碴的男秘書去談生意的。”
于淵擡手作勢要揍他,雲骞趕緊一躲,笑嘻嘻道:“我去趙欽那邊看看受害者的資料查詢情況。”
說着,雲骞擡手去拉辦公室的門。
走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雲骞還在這邊傻笑呢,一開門,迎面撞過來一男的,倆人幾乎是臉貼臉嘴貼嘴鼻子碰鼻子地撞在了一起,撞得雲骞一個踉跄向後倒退幾步,接着由于慣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鼻血瞬間流了下來。
“這哪位仁兄啊,走路不看前邊的嘛。”雲骞捂着鼻子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不滿地抱怨道。
他這嬌嫩的小鼻子因為上次的磕傷還沒好利索呢,這會兒那鼻血就跟洪水決了堤一樣,好不不誇張地講幾乎是噴湧而出。
撞他的那位仁兄趙欽同志也顧不上扶他,忙把手中的資料遞過去:“于隊,我查到了受害者的詳細信息。”
看趙欽急得這副樣子,雲骞也忙跟着湊過去,一手擦着鼻血一手還硬要伸過去奪那份資料。
于淵把他推開,自行翻看着手中的資料。
“其中三名受害者以及另一名受害者的姐姐塗思思他們都曾就讀于徽沅二中,而且都是同班?”
趙欽點頭似搗蒜,又戳着那份資料說:“并且我還順手查了下林姝的個人資料,說巧不巧的,她也曾經就讀于這所學校,而且和他們這幾人也是同班。”
“也是同班?不應該啊,林姝不是三十五六歲了麽?比幾名受害者大好多呢。”
“這個林姝曾經因為家族遺傳性心髒病在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均有休學史,她的病是到了她大學做了心髒搭橋才徹底醫好的,所以在高中時期,僅有一年,他們幾個湊到一起成了同班同學。”
“那林姝為什麽當時沒有說過這件事呢。”
趙欽搖搖頭:“或許,是有什麽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得知這個消息後,于淵一幫人連夜加班加點查到了當年這幾人的同班同學,并聯系他們請他們明天來一趟警局協助調查。
不得不說,徽沅二中不愧為名校,基本上從那所高中出來的孩子都考了不錯的大學,現在一個個混的都人模狗樣的。
聯系上的人不多,來的更是寥寥無幾,就四個,兩女兩男。
當他們得知這幾起案件的受害者都是自己的高中同班同學時,着實一驚,甚至有點後怕,以為兇手的目标就是這個班級的人。
十幾年過去了,大家對于高中生活,說實話,已經很模糊了,甚至于當警方公布受害者名單時他們都沒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同學,直到被叫到警局後這才想起來。
“林姝當時在你們班上情況如何。”
其中一位三十多歲的家庭主婦仔細想了想,才緩緩道:“她當時因為生病,休了半年學,我記得是這樣,開始我們都以為她休學是因為被人欺負的狠了,所以才不敢來學校。”
“被人欺負?”正在一邊做筆錄的雲骞愕然道。
“對,剛分班的時候,林姝這個人吧,不愛說話,也不怎麽和同學交流,之前班上因為班主任強制霸占體育課而搞了個什麽‘起義’,要全班同學簽狀書要求班主任歸還體育課什麽的,大家都簽了,就這個林姝沒簽,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你們也懂,那時候的孩子排異心理很強,特別是事态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時,她不簽,理所當然會成為大家的眼中釘。”
雲骞嘲諷地笑笑:“好一個‘理所當然’。”
“那她為什麽不簽。”于淵插嘴道。
“開始大家都以為她是那種喜歡和老師打小報告,做老師走狗的那種人,但是後來仔細想想,人家也是要考大學的,她又經常生病不來學校,所以能多學一點知識就多學一點。”
“那後來呢?”
“後來……又因為各種小事吧,她和同學的關系很僵,特別是和周心璐以及江紫玲的關系,這倆人屬于比較愛玩愛鬧的那種,所以學生嘛,肯定要排除異己,那時候欺負林姝的手段也很幼稚,比如把她關在衛生間裏,或者是故意擡腿絆她,過分一點的就是在虛掩的門框上放一盆水,林姝一進來,渾身都被澆透了。”
女人說着,臉色也不怎麽好看:“當時大家誰都沒有出來主持公道的想法,包括我,也會覺得她是那種班級裏的叛徒,只是想在想起來,多少有點後悔吧。”
“那郎沖這個人以及塗思思,你還記得是什麽情況麽?”
女人揉着太陽穴,似乎是想得腦袋疼。
“我對他們兩人的印象确實很模糊,也不記得她們有參與過霸.淩,霸淩一方主要還是以江紫玲和周心璐為主,但那時候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團體,我不知道有沒有記錯,就覺得好像他們幾個玩得很好。”
女人說着,忽而間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之前早自習她們聊天的時候,那個塗思思她還勸過江紫玲,說林姝挺可憐的就不要再為難她了,江紫玲當時好像說了句‘你要是覺得她可憐那你就代替她受欺負’之類的。”
雲骞搔搔脖子,覺得這幾人實在是有些無恥。
“現在想起來還是挺後悔的,說白了我們八零後大部分都是獨生子女,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剩下幾個人說得也同這位家庭主婦大差不離,沉默寡言的林姝因為沒有參與“集體讨伐”而成了班級裏的叛徒,處處被人為難,也從未有人站出來替她發聲。
年少時幾乎每個班上都有這麽一個同學,她的沉默少言卻給她扣上了“異類”的帽子,雖然有時候我們并未直接參與欺淩,但從我們冷眼相待的那一刻也已經成為了幫兇。
或許是執着于集體所帶來的短暫安慰感,也或許是尚且不成熟所以沒有那個勇氣站出來施以援手,只有在過了很多年後,當大家都長大成人後回想起來才會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但對當事人造成的傷害卻不是簡單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的。
時光依然不會倒流,傷痕依然不會完全愈合。
但問題在于,即使林姝是最有作案動機的人,那她為什麽不在當時就報複,而要過了這麽多年當大家都開始漸漸淡忘之時才下了手。
還是說當她也在勸慰自己放下仇恨的時候,是什麽事刺激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