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昧愚(9)
何組長家位于郊區的一處二層小樓內,就是俗稱的老式摞房房子也不新,長期風吹日曬下外牆都變得髒兮兮的,二人按響鐵門上那只已經發黃的門鈴,沒過一會兒,院子裏便響起了拖鞋的拖沓聲。
開門的是個二十幾歲小青年,一見來人,馬上熱情地将他們迎進了屋子。
“請問這裏是何瀾生何組長的家麽?”雲骞探頭探腦地問道。
“是的,只是家父這幾日身體抱恙,不能前來迎接,您們別介意。”那小青年彬彬有禮的,弄得雲骞他們倒是不好意思了。
“我們是徽沅市刑偵總局刑調科的,算是何組長的後輩,這次前來拜訪是就當年栾秀案的幾處疑點想來問問。”
小青年點點頭,随手敲敲卧房的門,輕聲道:“爸,您的同事來看您了。”
半晌,屋內響起嘶啞的一聲:“請他們進來吧。”
小青年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藥味霎時撲鼻而來。
昏暗的屋內,勉強能看清床上躺了個人。
兩人慢慢靠近,剛看清那何組長的面容,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該怎麽形容呢,兩人甚至都不知道該說這是一種皮膚病還是中了毒。
在何組長的露出被子外的面部、胳膊、手部都長滿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洞。
沒錯,是洞,血紅色冒着血氣的小洞。
何組長費力從床上坐起來,眯着眼睛看着二人制服上的工牌,接着顫巍巍下床要去給二人泡茶。
“爸,您歇着吧,我去。”小青年趕緊攙扶着何組長坐下。
何組長病恹恹地倚在床頭,用他那渾濁的眼珠打量着二人:“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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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骞望着那一只只小洞,只覺渾身汗毛倒豎,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問道:“冒昧問一句,您這是生的皮膚病還是……”
何組長用他那幹柴的手摸着皮膚表面那一只只小洞,嘆了口氣:“早些年出外勤落下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病,看遍中西醫,跑遍全國,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雲骞委身望着那些小洞,問道:“您長這病多久了。”
“十一年還是十二年,記不清了。”
“是在哪裏長得這種病呢。”
何組長長嘆一口氣:“或許是我多管閑事,上天對我的懲罰吧。”
接着,何組長話鋒一轉:“你們是刑偵總局吧,這次來找我是有什麽事麽?”
雲骞一聽,馬上從公文包裏掏出一沓文件遞過去:“這是十三年前長生村栾秀溺亡案的記錄,但是其中存在諸多疑點,所以這次特地登門拜訪想同您探讨一番。”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慘叫,吓得二人一個激靈。
何組長雙目圓睜,眼珠快要瞪出眼眶,他将那沓文件狠狠甩在地上,就像在逃避什麽病毒一樣一溜煙爬到牆角,滿面寫着驚恐,嘴裏還念念有詞:
“拿走,怪物,快拿走!”
兩人面面相觑,有點不知所措。
何組長的兒子正在客廳泡茶,聽到動靜忙跑進來,一把拉住何組長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以示安慰:“爸,沒事的,她不在這裏的,沒事的。”
他不在這裏?她還是他或者是它。
他又是指誰呢。
“我爸狀态不太好,不如今天請二位先回?等改日我爸狀态穩定了我再聯系您們?”小青年開始下逐客令。
看何組長這個樣子,二人也不好再繼續叨擾,只能從地上撿起那沓文件,敬了個禮:“今天打擾了,等改日我們再來拜訪。”
小青年安撫好他爸,又匆匆追了出來,臉上寫滿了尴尬:
“不好意思二位警官,我爸精神實在欠佳,沒能幫上您們的忙,我替我爸給您們道歉。”
雲骞尴尬地撓撓腮幫子:“沒事沒事,身體要緊。”
“這件事也是說來話長,十多年前我爸去長生村出外勤,回來後就生了這種怪病,還經常發噩夢,常常嚷着‘她’來複仇了,看過醫生,也查不出到底什麽毛病,現在就只能這樣養着。”小青年說着,疲憊地敲敲腦袋。
“你說哪裏?長生村?”雲骞驚覺。
“對,就是最近微博上炒的火熱的出現山怪的長生山下的那座小村莊。”
雲骞一聽,馬上将那沓有關于栾秀溺亡的文件拿給拿小青年看:“這個女人,你有聽你爸提起過麽?”
小青年托腮思忖半天:“那時候我才七八歲吧,當時我爸回來就已經精神渙散,一個勁兒喊着對不起‘她’,通過只言片語的描述,大概能聽出那個‘她’指的是個女人。”
“會不會指的是栾秀。”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小青年搖搖頭。
“那行吧,我們還要回警局,就先不打擾了。”雲骞收起文件,打開門。
剛一開門,門口猛地鑽出一張臉,吓得他倒退兩步。
一張皺紋縱橫的老臉,頭頂寥寥幾根花白的頭發,胡子耷拉的老長,都快戳到肚子。
“李醫生,您來了,快請進。”小青年看到來人,立馬笑臉相迎。
那花白頭發的老頭看了雲骞和溫且兩眼,沒搭理兩人,徑直在小青年的迎接下進了屋子。
“我們先走吧。”雲骞說着,一擡眼,卻看見溫且正盯着那被稱作“李醫生”的老頭看。
“看什麽呢,這麽出神。”雲骞戳了戳溫且的肩膀。
溫且這才堪堪回神,眉頭緊蹙:“這個李醫生,有點眼熟。”
“嗯?怎麽說。”
溫且又看了一會兒,搖搖頭:“只是覺得眼熟,至于為什麽眼熟,倒是記不得了。”
“那趕緊走吧,我還要去一趟法醫科。”
“去法醫科做什麽。”
“于隊說讓我回去的時候順便去法醫科拿栾倩的屍檢報告。”說罷,雲骞徑自上了車。
把溫且送回警局後,雲骞立馬調轉車頭直奔研究所。
等到了研究所時已經是下午七點多,解剖室的大門依然緊閉着。
雲骞在大廳裏坐了将近半個小時才見解剖室門口的那盞小黃燈滅掉,大門打開,幾個穿着手術服的法醫魚貫而出,卻唯獨不見安岩。
“雲警官,您來拿屍檢報告的吧。”一個年輕的法醫助理見了馬上湊過來,将手中的屍檢報告遞給雲骞,“這是我們安法醫讓我見了您交給您的。”
雲骞望着那沓手寫的屍檢報告,看着上面安岩落筆下方方正正的字體,突然覺得心裏特不是滋味。
他這是在有意躲着自己?
“安法醫人呢。”雲骞怔怔問道。
“說是有點私事要和路法醫講,他們現在應該在辦公室吧。”那法醫助理留下這麽一句話,莫名其妙地離開了。
一瞬間,就像是有人從頭潑了一盆冷水下來,澆了個透心涼。
是了,安岩和路安琪,倆人多配啊,就連名字中都有相同的字眼,又都是法醫,學術相通,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結婚後再生個小小安,繼續培養成法醫,源源不斷地為公安系統輸送人才,多好呀。
自始至終,奇怪的就是自己。
就因為人家抱了自己那麽一下下,一秒鐘不到的,就對人傾心了?
簡直變态嘛。
越想越酸,越酸越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踱着踱着,就踱步到了安岩的辦公室門口。
屋內傳來皮鞋踩踏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女士的低跟皮鞋發出的聲響。
接着,腳步聲戛然而止,說話聲似有若無,聽不清倆人到底是在裏面密謀什麽。
雲骞将耳朵使勁貼在門上,像個跟蹤狂。
就在雲骞恨不得在門上裝個擴音器的時候,房門卻猛地被人打開了。
一張冷豔的小臉出現在門口,用那種冷漠且極其不屑的眼神望着還保持着偷聽動作的雲骞。
路安琪被門口這人吓了一跳,柳眉緊蹙,但卻是一言不發地繞開他走開了。
雲骞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來,趕緊整理好衣服,擺好造型,幹巴巴對着站在屋內正用審視目光盯着他的安岩打了個招呼:
“嗨,好巧啊。”
安岩看着他,良久,才慢慢走到他身邊,問道:“屍檢報告我不是讓小朱給你了麽。”
雲骞揉搓着手中的屍檢報告,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給,是給了。”
安岩伸手從他手中拿過那沓屍檢報告:“怎麽,有什麽不對麽。”
但就在那一瞬間,雲骞看到了安岩手腕上套的那根棕色的皮筋。
眼熟,甚是眼熟,極其眼熟。
好像,之前看到時,它還綁在路安琪的頭發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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