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果
“她不會再回來了。”湯姆打斷他,“永遠不會再回來。”
“我很遺憾。”鄧布利多輕聲說。
鄧布利多的面容突然像水的波紋一樣漸漸模糊。
“我以為你明白……”老校長用疲倦的聲音說,“……我希望你明白,湯姆。”
這裏是霍格沃茨的校長辦公室,鄧布利多倒在椅子上,他的一只手已經焦枯,血從他胸口的傷口冒出來,染紅了深藍色的長袍。
“該明白的是你,鄧布利多。”站在他對面的男人說,“你已經輸了。”
男人舉起手中的槍,扣下扳機,魔咒像子彈一樣射進鄧布利多的身體裏:“如果不是你沒能經受住複活石的誘惑,我也不會贏得那麽輕松。你想要複活的是誰?鄧布利多。”
老校長平靜地接受了這致命的一擊,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生機與血色一并從他臉上褪去。
“你沒有贏。”他說,在這最後的時刻,那雙藍眼睛亮得可怕,“回頭吧……湯姆……”
“你什麽都不明白,鄧布利多。”男人說,他用索命咒補上了最後一擊。
光彩從鄧布利多的眼睛裏流走。
光影流轉,霍格沃茨的校長辦公室變成了摩天高樓最頂層的房間,男人正在俯瞰着這座變得滿目瘡痍面目全非的城市。
帶着白色面具披着鬥篷的食死徒扛着黑色的槍械穿行于這個城市,如同死神。
鄧布利多死後,再也沒人能阻止那個不能說起名字的人的瘋狂。
“是時候了。”那個聲音說。
複活石在她胸口發出乳白色的光芒。
她看到湯姆轉過身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複活石召來的亡者既不屬于生,也不屬于死。
諾拉還是幽靈一般飄蕩着,沒有觸覺,沒有味覺和嗅覺。但生人卻得以看見她的存在。
“你來了。”湯姆說。
“是我。”諾拉說,“我很抱歉。”
“你在為什麽而道歉?為你做過的事,還是将要做的事?”
“也許都有。”諾拉說。
“這是我的報複。”湯姆殘忍地說,“為你随意地将我棄如敝履,為你的永不悔改,為你的狂妄自大,為你的固執己見。”
她不是故意留下他一個人的。諾拉想。但她無法辯解,因為只要找到辦法,她遲早會把他送回來的。
“伏地魔心裏沒有好的部分,也無法被填上好的部分,他的靈魂從一開始就是扭曲的。”他輕聲說,“你可曾看見阿不思·鄧布利多死在我手下。他花了整整十年也沒能讓我明白何為善良,你竟認為你能做到麽?”
“我總得試一試。”
“你聽說過三兄弟與死神的故事麽?”湯姆忽然說,“複活石的持有者和他所召來的亡者一同前往了死亡的國度。我一直等着你出現在我面前。起初我想如果你真的出現了,我一定能留下你,這些年我學會了不少東西,不再像從前一樣無能為力。後來我想,也許讓你把我帶走也不錯。”
“抱歉,湯姆,我不會留下,也不會和你一起走。”諾拉說。
“不要告訴我,在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後,你仍對我心懷那不可能發生的期望麽?”
六個世界,整整六個世界裏她都失敗了。伏地魔仍是那個伏地魔,犧牲的人一點也沒有變少。起初她以為她看到了希望,後來發現那希望也不過是鏡花水月。毀滅七個魂器之後真的能阻止一切的發生嗎?
誰也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總得試最後一次。”諾拉說。她走上前,伸手環住他。
他們兩人緊緊相擁,親密無間。
在諾拉的記憶裏,他們從未這麽貼近彼此過。
諾拉手裏握着一支小巧的手-槍,是她剛剛從桌上拿走的。槍口抵着湯姆的心髒,他們挨得那麽近,近得能清楚地聽見心髒有力跳動的聲音。
湯姆的手包覆着諾拉握着槍的手。
“我一直在等着這一天,”他說,“你的選擇和我預想的一樣,一模一樣。”
“……我很抱歉……”
“殺了我吧,既然這是你的選擇。”他溫柔又殘酷地說,“不要害怕。”
諾拉的手顫抖得厲害。她望着湯姆漆黑的眼睛,緩緩地,緩緩地扣下扳機。
“砰!”
僅有的一發魔咒命中湯姆的心髒。
“Rose ……Videtur.”諾拉聽見他在她耳邊這麽說。
一朵玫瑰花出現在她的掌心。諾拉靜靜地看着它。
這個世界頃刻間分崩離析。玫瑰花在手心枯萎凋零,直到什麽都不剩。諾拉扶住湯姆軟軟倒下的身軀,卻無法阻止他一片片地風化,最後變成一片空白。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她想起那個得知父母死訊的夜晚,她扒開廢墟,心存着一點希翼,只要一只沒找到他們的屍體,他們就一直都活着。
她先找到了母親床頭那束幹花的碎片,然後找到了一只戴戒指的手。那只手是冰冷的,灰白色的。她握着那只手突然不敢再往下挖了。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可以這麽難過,心痛得像被狠狠地攥住了,幾乎不能跳動。
那時她尚且有湯姆·裏德爾陪着,現在卻是貨真價實的孤身一人。
或許她應該抱頭痛哭一陣,但她眼睛幹澀得發疼,擠不出一滴淚水。
把眼淚留到最後流去吧。
諾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好像她不是被索命咒擊中了而只是昏睡了一小會兒。
不過那些都無所謂了。
房間裏沒有人,厚厚的窗簾被拉起,隔絕了日光。床頭擺着一個日記本,上面放着一根蛇牙,旁邊是一袋子沉甸甸的金加隆。
諾拉打開日記本,幹枯的玫瑰花瓣從書頁裏掉落出來,她在扉頁看到了熟悉的稚嫩的字跡:
聖誕快樂。
諾拉·格雷贈。
一行字自泛黃的紙業上浮現出來:“Kill me,and save me.”
諾拉有點想笑。湯姆還是那個十六歲的湯姆,傲慢虛僞又別扭。他終于把信任交給了她,卻先欲蓋彌彰地展示他的殘忍邪惡。他親手把性命交給她,卻先要拐彎抹角地讓她死一次。他對她說“拯救我”,卻不願意最後來見她一面。
有些東西改變了,也許是鄧布利多愛的教育總算起了點潛移默化的效果。
又也許是她的努力見了效。
不論如何,她得走了。不用告別最好,她已經不知道告了多少次別了,多少也厭倦了那場面。
諾拉拿起那個做工精美還繡着一條小蛇的錢袋,不僅同情起馬爾福起來。湯姆·裏德爾生性冷漠,有些時候又出乎意料的體貼細心。她把它妥帖地收進袍子裏。
複活石戒指挂在脖子上,魔杖在袖子裏,那把伴随她披荊斬棘飽經風霜立下汗馬功勞的左輪-手-槍裏已經沒子彈了,它已經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但諾拉還是把它帶上了,至于別的,有或者沒有都無關緊要。
盡管海格送的那個驢皮袋是真的挺好用的。
諾拉拿起蛇牙,穿透了日記本的封皮。
空間扭曲,時間倒流。
這是時間之神最後的祝福。
以下內容節選自裏德爾的日記本:
1941年 1月26日晴
我到底為什麽要收下這東西?真的用來寫日記?
1941年 2月5日雨
翻遍了近三十年來霍格沃茨學生名冊,沒有找到裏德爾這個姓氏。
也許他根本沒在霍格沃茨上過學?不排除這個可能。
1940年 3月12日雨
諾拉競選魁地奇球員失敗,為什麽非要找我訴苦?找格蘭芬多的蠢貨們不行麽?或者她就是想來聽我告訴她,她飛得很差勁?
我才不關心她到底飛得怎麽樣。說到底,為什麽會有人癡迷于騎着掃帚在天上亂飛?
1940年 5月17日雨
書上又一次提到了斯萊特林的密室。
我預感那裏面關着的可不止一頭怪物那麽簡單。
馬爾福、布萊克、萊斯特蘭奇,這群人沒有一個能提供什麽有用的線索。
早知道他們靠不住。
諾拉又把魔藥課攪得一團糟。那可是我唯一的一個坩埚。
1940年 6月23日晴
迪佩特那個老糊塗又拒絕了我的暑假留校申請。
老蜜蜂也變得越來越神神叨叨。我知道他在提防我。
該死,幾年前偏偏是他來給我送入學通知書。
諾拉已經開始興高采烈地收拾東西了,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不過,回去一趟也好,說不定能從科爾夫人腦子裏找到一些關于關于我身世的事。
1940年 9月21日雨
整個歐洲都沒有姓裏德爾的純血巫師家庭。
甚至沒有姓裏德爾的巫師。
我得換個思路,從我的中間名開始着手。
馬沃羅,據說是我外公的名字。我仔細檢查過了她的記憶,沒有出錯。
但是,那個生我的女人真的是個女巫嗎?這太荒謬了。
即使是,她也一定是個啞炮。
一個女巫,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或者說,她根本沒想過要保護。
她分明沒想過要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點少,只能靠日記本來湊字數才能勉強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