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會
湯姆·裏德爾走進那間地下酒吧。骷髅頭一樣的老板眯起眼睛。
這個年輕人比起許多和他有着一樣野心的前輩都要更有膽識和天賦。他讓他想起了曾經光顧這裏的另一個年輕人,蓋勒特·格林德沃,一個同樣才華橫溢而滿懷理想的黑巫師。他後來幾乎統治了歐洲巫師界,但最終功虧一篑。
與那個名為阿不思·鄧布利多的男人生于同一時代,只能說,格林德沃生不逢時。
眼前這個年輕人,能超越當年的格林德沃麽?
角落裏已經聚集着一群人,他們自覺地将最中間的位置留給了裏德爾。
不久,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巫走進酒吧,徑直來到他們面前。他黑袍下的雙臂遒勁有力,比一般人的小腿還要粗壯。
“這是巴斯蒂昂·羅塞爾,羅塞爾家族的長子。”一個人站起來介紹道,他朝裏德爾微微鞠躬,“這位是——Lord Voldmort。”
裏德爾懶洋洋地伸手指了一個座位。
巴斯蒂昂·羅塞爾卻不客氣地坐到了裏德爾對面,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伏地魔?聽起來像個鄉下來的無用的煉金術師。”羅塞爾說,他兇狠的眼睛在裏德爾臉上掃來掃去,“那麽,說說看你有什麽本事吧,小白臉。”
裏德爾臉上沒有怒意,也沒有笑意。他只是無動于衷地看着,就像看一個孩子無理取鬧。
他的沉默讓羅塞爾冷笑:“我本來以為你會比我想的更有本事。我不管你是從哪兒來的,小子,這裏是法國,你得按我的規矩來辦。”羅塞爾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上,桌子一陣搖晃,烈酒撒得滿桌都是,“即使是格林德沃在這裏也一樣。”
“那我就直截了當地說了。”裏德爾說,“我想要你們家族的地下室。”
“我們家族的地下室?”羅塞爾瞪大了鬥牛犬一樣的眼睛,他哈哈大笑:“你?這真是我今天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文森特,你給我介紹的人原來是個狂妄無知的可憐蟲。”
被稱為文森特的男人緊張地打量着裏德爾的臉色。
“這裏已經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羅塞爾說,他傲慢地揮了揮魔杖,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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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塞爾一家在格林德沃全盛時期依附于他,尤其是巴斯蒂昂·羅塞爾,完全就是格林德沃的一條走狗。格林德沃倒臺之後,他們一家靠着從前的關系,費盡手段才免于懲罰。”有人啐了一口,“無用的牆頭草罷了。”
“這就是你找的人?文森特?”裏德爾問道。
“他的确是個剛愎自用的傻瓜,但是他的弟弟蘭斯·羅塞爾還算識相。”文森特連忙道,“我認識蘭斯,他比巴斯蒂昂更有野心,而且一直想要取代他的哥哥繼承家族財産,只要您稍稍施展您的法術,他一定會對您言聽計從。”
裏德爾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酒杯。
“很好。”他擡起一只手,“将蘭斯·羅塞爾找來,為你的錯誤将功補過。”
“是,My lord.”文森特微微躬身。
裏德爾舉起酒杯,面向衆人:“敬羅塞爾。”他擡頭,飲盡杯中血液般的液體。
衆人舉起酒杯齊聲道:“敬羅塞爾。”
這些人中,有人真心臣服于他,有人是随風搖擺的牆頭草,有人仍在觀望,直到确認他是否值得效忠。巴斯蒂昂·羅塞爾将是黑暗公爵大業的祭品之一。他的屍體将是伏地魔遞給法國巫師界的名片。
第二天,香水店臨時工諾拉繼續勤勤懇懇地工作。但她交了個有錢男友的消息還是不胫而走。諾拉疲于應付打探,幸好小胡子老板對工作期間渾水摸魚這類事情深惡痛絕,替她趕走了叽叽喳喳問個不休的女店員們。
諾拉在門口擦洗招牌,發現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嗨!伊蓮!”她喊道,沖步履匆匆的女人招手。
伊蓮·赫西也看見了她:“哦,早上好,諾拉。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她的臉色蒼白,神情不太自然。
“你還好麽?伊蓮。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諾拉關切地問。
“我很好。”伊蓮說。
她看起來不太對勁。
“你見到湯姆·裏德爾了嗎?”諾拉問。
伊蓮的表情僵了僵:“是的……我見到他了。他拜訪了我的家——”她猛地閉上嘴,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嚨:“呃……我是說,我該走了,再見。”
她說完這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諾拉若有所思。
“我從來不知道你還認識赫西家族的人。”老板慢慢踱過來,若有所思地說。
“赫西家族?”
“一個很有名望的巫師家族。聽說他們是從英國搬來的。”老板說,“血統十分古老,好像是赫奇帕奇的後裔。”
赫奇帕奇的後裔。
諾拉覺得自己隐隐地好像抓到了什麽,卻又找不到明确的頭緒,她再次擡頭,伊蓮早已消失在了人海中。
那夥人又聚在了血池酒吧。
只是這次他們中沒有了巴斯蒂昂·羅塞爾,而多了一個臉型瘦長的男子。
“非常感謝您,黑魔王閣下。”這個長相性格都與他魯莽易怒的哥哥完全不同的男人用法語說道,他俯下身,親吻裏德爾的袍角,“我,蘭斯·羅塞爾,以及我的家族,将永遠效忠于您。請務必賜予我這份榮耀。”
“我很高興你做出了正确的選擇,為此,你将得到獎勵。”裏德爾說,“伸出你的右手來,羅塞爾。”
羅塞爾忙不疊地挽起袖子,将手臂送到裏德爾面前。
人群裏有人露出嫉妒的神色。
裏德爾的魔杖點在羅塞爾的手臂上,纏繞在杖尖的黑霧慢慢地浸入羅塞爾的手臂,在他的皮膚下游走,帶來灼熱與冰冷交加的刺痛,最後成為一個完整的食死徒标記。
永遠也無法洗去的标記。
湯姆·裏德爾那天夜裏來是從窗子裏進來的。
如果諾拉是某個國家的公主或者貴族的小姐,這情景大概就像傳奇故事裏蒙面的俠客落在正在陽臺上流淚的公主面前,俯身親吻她的手背。老套但仍舊浪漫。
但很不巧諾拉只是一家香水店的臨時工,她的窗子又小又窄,除非那位俠客瘦得堪比家養小精靈,否則他只能被卡在窗子中間。但好在今夜的這位俠客同時是個法力高強的巫師,揮了揮魔杖讓窗戶變大兩倍。
諾拉被驚醒,她睡眼惺忪,怔怔地看着裏德爾,一時想不起該說什麽好。
曾經翻窗戶的人是諾拉。攀爬是她為數不多的特長之一,孤兒院爬滿爬山虎的陰森的大樓給了她良好的實踐機會。于是她天天爬到裏德爾的窗子門口扔石子騷擾他。裏德爾不勝其煩。
“如果你再吵,我就讓納吉尼咬你。”他威脅道。尚且嬌小玲珑的納吉尼正躺在窗臺上曬太陽,最愛吃培根肉,食譜裏尚沒有出現什麽聳人聽聞的東西,看起來人畜無害。
“納吉尼才不會這樣做。“諾拉說,“如果它咬我,我就再也不給它帶吃的。”她沖他扮了個怪模怪樣的鬼臉:“幹嘛老是看書?為什麽不出來走一走——今天陽光這麽好。”
是的,陽光很好。常年陰沉壓抑的孤兒院都顯得比往日溫馨了幾分。晾在庭院裏衣服和陳舊的床單随風飄蕩。孩子們笑嘻嘻地玩着捉迷藏。一旁看護的阿姨時不時叱責一句:“不要用你的髒手碰剛洗好的床單!小兔崽子!”
湯姆從來不會和他們“玩耍”。他寧願自己待在房間裏看諾拉偷偷從家裏翻出來帶給他的書。
諾拉其實很想和底下的孩子們玩,但她從小就不太合群,因為身邊老是怪事不斷,而且喜歡折騰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們給她起了個綽號叫“多毛怪”,編出了歌謠嘲笑她。還有流言信誓旦旦地說她的媽媽是個專吃小孩子內髒的女巫。
所以她只能騷擾裏德爾,盡管他很少笑,但他不會嘲笑她,而且他知道的東西比任何孩子都要多,甚至還能和蛇說話——蛇,多麽酷的生物。媽媽說蛇可以三個月不用進食,是非常堅韌頑強的物種。
最後,裏德爾通常會以閉嘴為條件放她進去。諾拉坐在窗戶邊晃着腿,無聊地看着底下的孩子們跑來跑去。
“我說,湯姆,天天看書不覺得煩麽?我們去街上逛逛吧。”
“安靜。”裏德爾不耐煩地說。他的語氣表明諾拉再多說一個字,就會把她從窗臺上推下去——他幹得出這種事。
于是諾拉只好繼續晃着腿,哼着調跑得七零八落的曲子,磨蹭到晚霞映紅整片天空再回家。以至于,那首從電影裏學來的曲子至今還在她腦海裏盤旋。
那是從前的事了。
在十年或者更多年後,諾拉望着這個不請自來的訪客。他站在窗口,像電影裏乘風來去的吸血鬼,當然,比面目青白的吸血鬼長得帥。
沒有廚房,諾拉用茶袋給他泡了一杯紅茶。
湯姆接過茶,沒有道謝。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垂着眼睛,臉一半被月光照亮,一半藏在陰影裏。
那個陰郁兇狠的孤兒和面前的男人重合了。
這才是湯姆·裏德爾應該有的樣子。
就像去霍格沃茨之前的湯姆,孤僻陰沉,很小的時候就每天獨自在倫敦城裏跑來跑去。科爾夫人懶得管他,也許她還有點期望他就這麽一去不複返。
童年的湯姆·裏德爾很難讓人心生好感,只有諾拉喜歡跟着他。可是即使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她還是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把面包藏進衣服裏,或是不動聲色地偷走貨架上的那本書的。
只能說,他在做壞事上天賦異禀。
但諾拉天真地相信他是個好人。在她的眼中世上不存在壞人,只有“喜歡的人”和“讨厭的人”。
湯姆·裏德爾也的确說過那樣的話。
他說,等着吧,總有一天,他會報複這個地方,報複這群人。
他說,他要讓他們的腦漿塗滿牆壁。
諾拉從來沒有當真。在她眼裏湯姆是朋友。他會偷東西,威脅其他孩子,甚至動手搶,但他不會殺人,更不會把別人的腦漿塗在牆壁上。
如果他真的幹了,她會怎樣呢?
諾拉從未認真想過。
沒有說話,只有紅茶冒着熱氣,模糊了裏德爾的臉。不隔音的窗戶外傳來行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有人喝醉了酒,在大街上唱歌。
諾拉想了想:“你看起來很累。”這個詞不太适合他。從湯姆·裏德爾到伏地魔,他一直野心勃勃,從來不知疲倦。
“也許吧。”他說。
“你需要我保持安靜麽?”
“不,說些什麽吧,諾拉。”
他喜歡念她的名字。就像從前他不止一次地對她說:“你知道後果,諾拉。”“諾拉”兩個字在他舌尖纏繞,像是威脅又像是警告。
“在霍格沃茨六年級的聖誕晚會上,你沒有邀請我。”諾拉說,“雖然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我一直在期待你邀請我。結果最後你挽着一個斯萊特林女生的手走進舞廳。”
“我不記得了。”
“你當然不會記得。”諾拉說,“那時你正忙着拉攏學生,不惜用各種卑鄙的手段脅迫威逼大家聽你的話。”
“你還在生氣?”
“不,早就不生氣了。”諾拉說,“即使我能挽着你的手臂和你一起跳舞又怎麽樣呢?那個女孩只是一個好利用的純血,而她也只把你當一個英俊人緣好的男孩。這場舞真是沒勁。”她坐在床邊,赤腳踢着地板。
“你到底想要什麽呢,湯姆?永生不死,至高無上的權力,被所有人恐懼……即使要殺死許多的人也在所不惜。”諾拉輕聲問。她本來不想提起這些,但這句話如此自然地出現在她的嘴邊。也許是因為黑夜,黑夜隐藏了她的臉,讓她沒那麽擔心自己被看穿。
湯姆深深地看着她,然後他笑了,在月光下蒼白而銳利。
“如果我說是呢?”他笑着問道,“你會怎麽做,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