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巴黎之夜
今天晚上還有一份貨物要送,地點是一家十分隐秘的地下酒吧。
按照指示,諾拉來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橋洞底下,對着牆上的塗鴉敲了三下,牆緩緩滑開,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樓梯。樓梯的盡頭是一扇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的門,門的上方挂着一只眼睛,眼珠滴溜溜地轉着。兩邊各挂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而中央貼着一張嘴。
諾拉認為這間酒吧老板的品味堪憂。同時值得擔憂的還有自己的人身安全。她不太确定自己懷裏抱着的東西夠讓她在阿茲卡班蹲幾年。哦,也許不是阿茲卡班,法國巫師界的監獄叫什麽來這?她已經忘記了。
“口令。”那張嘴一開一合地說。
“血腥瑪麗。”諾拉說。
門敞開,諾拉走進去。
裏面甚至比外面還要昏暗,四處挂着恐怖的裝飾。巫師們都戴着黑鬥篷,一個比一個看起來形跡可疑。妖精的樂隊在表演,滿身金色的女妖精的歌聲蓋住了酒吧裏的竊竊私語。
這顯然不會是什麽安全友好的地方。諾拉抱着大箱子,盡量目不斜視,顫巍巍地穿過人群,将箱子交給了腦袋酷似骷髅頭的酒吧老板。
老板銳利的目光掃過她:“新人?”
“是。”
他收下紙箱,打開看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諾拉在前往大門的路上迎面撞見了一個從頭到尾裹在黑袍裏的男人。他用法語罵着什麽,語氣兇惡。
“抱歉……非常抱歉……”諾拉一個勁地道歉,希望千萬不要在這裏惹上什麽麻煩。
但看起來抱歉無法解決問題。那男人掏出了魔杖,指着門口,似乎是想脅迫諾拉和他一起出去。
“她是我的一個朋友。”一個聲音說。
他說第一個音的時候,諾拉就知道來者是誰了。英雄救美,好一幕俗套的舞臺劇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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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拉看見了從男人後面出現的裏德爾,他同樣一身的黑色,臉藏在兜帽下。
裏德爾走到諾拉身邊,禮節性地比了個手勢:“請允許我介紹,這是諾拉·格雷小姐,弗裏維家族最後的繼承人,尤利西斯·弗裏維的外孫女。”
諾拉知道他又在面不改色地說謊了。
“尤利西斯·弗裏維?我記得他已經……”男人嘟囔着什麽。裏德爾沒有理會他,攬住諾拉的肩膀,帶着她離開了。
他們走出酒吧,走出橋洞,走在午夜的巴黎的大街上。他們走過一條行人稀少的小路,冷風呼嘯而過,諾拉瑟縮了一下。
她正打算感謝身邊的男人,不管怎樣,他又救了她一次。但裏德爾先開口了:“所以,這就是你的辦法?”他說,他的語氣裏有顯而易見的嘲諷和怒氣,“一如既往地缺乏頭腦,魯莽的格蘭芬多。”
“這就是我的辦法。”諾拉說,“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我一向這樣,腦容量還不如弗洛伯蠕蟲——但魯莽的格蘭芬多也好過你們陰險的斯萊特林!”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個冒失的格蘭芬多,她怎麽會為了一個叫湯姆·裏德爾的人傻呵呵地跑這麽遠來到這裏呢?
裏德爾看着她,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淺笑,那笑意非常淡薄,只是在眼睛裏隐隐閃現。比起笑,那更像一種得意,仿佛孩子搶到了戰利品。
“你在嫉妒麽?諾拉。”
非常篤定的語氣。
諾拉讨厭這樣的神情和這樣的語氣。
“當然不是——好吧……好吧……也許有那麽一小部分是——”
也許是因為巴黎的夜晚裏彌漫着迷情劑,裏德爾俯身,嘴唇貼上了她的。
湯姆·裏德爾并不感到驚訝。就好像,這個場景已經預演過千萬次。
片刻之後,他們分開。諾拉紅着臉,氣喘籲籲地,仍瞪着他。
“你是認真的嗎?”她問,“你真的喜歡我麽?湯姆。”
“我們已經認識彼此很久了,不是嗎?諾拉。”他的視線穿越黑暗停留在她臉上。
諾拉睜大了眼睛。
“好吧。”她緩緩點頭,踮起腳抓住裏德爾的衣領,幹了他剛才幹的事情。
有幾個行人路過,指指點點,又數見不鮮地離開。在他們眼裏,這兩個年輕人和巴黎街頭的任何一對年輕情侶都沒什麽兩樣。
是的,沒什麽兩樣。
諾拉後來的記憶有些模糊。
也許他們接了吻。一次兩次或者三次。又或許他們沒有。
然後裏德爾送她回去。他們并肩走過一條條麻瓜的街道,手牽在一起,仿佛要一直不停地走到永遠。
如果就這麽一直走到永遠,也許也不錯。
裏德爾将她送到目的地,他們互道晚安。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給了她一個晚安吻。諾拉覺得自己那時笑起來的樣子一定很傻。她暈乎乎地回到狹小的房間,倒在床上,拍了拍臉頰,滾燙。
她從領口裏扯出複活石項鏈,看着那道醜陋的裂紋。
不要相信湯姆·裏德爾,他的禮物是用層層蜜糖包裹的毒藥。一枚戒指,或是一個吻,沒什麽區別。
然而,然而……
諾拉覺得自己現在的智商也許真的只有一條弗洛伯蠕蟲的了。她嘆了一口氣,對着項鏈喃喃自語。
“你究竟想讓我明白什麽,克洛諾斯?”
第二天很不巧是諾拉一周一天的休息日。
當諾拉在商店裏發現被女店員包圍的裏德爾時,她花了好一會兒才回想起昨晚上發生了什麽。
“我推薦您試試這個,用上了它,您會吸引整個巴黎的女巫。”一個店員說,她咯咯地笑着,“盡管您現在已經非常迷人了。”
另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店員甩着自己身後的銀色長發,諾拉知道這是她慣用的伎倆,通常能讓男顧客癡迷地移不開視線,她說什麽都答應,最後買走一大堆昂貴的商品。
諾拉覺得這已經超出單純漂亮的程度了,就像施了某個魅惑魔法一樣。
謝天謝地,湯姆還保持着清醒。他的目光越過面前的女巫們,落在諾拉身上,嘴角彎起一個笑容:“你總算下樓了。”
店員們紛紛回頭,詫異地看着諾拉。
諾拉明白了為什麽店員們都圍繞着湯姆,當然不是因為他長得帥,而是他的穿着。考究而昂貴,讓諾拉懷疑是阿布薩克斯特·馬爾福孝敬給伏地魔的。畢竟,湯姆·裏德爾的審美和經濟
狀況幾乎是同等程度的糟糕,要不是為了維持體面,他寧願天天穿黑袍。
上一次他穿得這麽好,是在魔法部演講……呃,又想起了一些糟糕的回憶。
“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出去逛逛麽?”他向諾拉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請的姿态。
他一定打聽清楚了她今天休假——伏地魔從來不打無準備之戰。
“當然可以。”諾拉握住他的手。
他們離開香水店之後,諾拉才誠懇地告訴湯姆:“你剛剛的笑容真是假透了。”
“人們總是會被虛假的東西所迷惑,因為假的東西往往更美好。”裏德爾又開始了他的陰謀學講座。
“可是我只想要真的。”諾拉說。
裏德爾沒有回答,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諾拉環住他的胳膊:“所以,我們今天要去哪?”
幻影移形後,他們從那條小巷裏走出來,諾拉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盧浮宮。
“你說過你想來這裏看看。”
“沒想到你還記着。”諾拉說,“其實我對這裏也不怎麽感興趣。”
但他們還是進去了,在金碧輝煌的盧浮宮裏游蕩,諾拉驚奇地發現有幾座雕塑在別的游客看不見的角落朝她招手示意。
“這并不奇怪。”裏德爾說,“巫師與麻瓜的聯系本來就千絲萬縷。”
“我還以為巫師和麻瓜扯上關系會讓你感到很生氣。”
“你對我懷有許多偏見。”
“是偏見嗎?也許吧。”諾拉聳肩。
從盧浮宮出來後,在諾拉的要求下,他們沿着塞納河漫步。
“你瞧。”諾拉指着林立的樓宇說,“麻瓜們的科技,多麽神奇。”
“的确神奇。”湯姆說,“即使是蝼蟻,有時也能創造出讓人驚嘆的東西。”
“我以為你憎恨的只是孤兒院那些人。那時你常說你總有一天會向他們複仇的……”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的确,湯姆在進入霍格沃茨後廢寝忘食地投身于魔法,像是要一口氣把從前十一年空缺的全部補回來,幾乎已經忘記了倫敦郊區那個陰暗荒涼的孤兒院。
波光粼粼的塞納河上漂浮着幾條游艇,一座座搭橋橫跨河流,連接起東西巴黎。
“我爸爸不會喜歡巴黎的。”諾拉說,“他老是覺得這裏又嘈雜又肮髒——其實倫敦也沒好到哪去。他是一個固執的科學家,一個中學老師,一直希望能發明個了不得的東西。如果我們
來法國旅游,他一定會抱怨連天。”
裏德爾安靜地聽着。
“要是他們還活着就好了。”諾拉說。
她想起了把手放在口袋裏,找回了沿着泰晤士河行走的感覺。河畔陰冷又潮濕,在清晨升騰起霧氣。她撿起一顆石子打水漂,想起父親手把手教她打水漂的情景,他同她說了一大堆物理學原理,然而實戰時一點用也沒有。
“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愛上你的嗎?”諾拉問。
“什麽時候?”
“你在轟炸下保護我的時候。”
那一天,他們從密道裏溜出霍格沃茨,騎着飛天掃帚,頂着轟炸穿過大半個倫敦城,降落在一片廢墟上。這裏曾經有一座紅頂的公寓,現在只剩下一堆建築殘渣。
諾拉跪在廢墟上,用手扒開碎石堆。
她知道什麽都不剩下了。她的父母已經确認死亡,屍體被帶走了,确認身份之後和其他許多的亡者停放在一起,等待着被掩埋。
但是——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上次見面還健康完好的人,今天就不複存在了。
湯姆不說話。他看着她的手被劃得鮮血淋漓,看着她泣不成聲。
突然,湯姆将她撲倒在廢墟上。幾乎是同時,諾拉聽見一聲沉悶的響聲,随後是一陣地動山搖。諾拉透過裏德爾的後背看見一團巨大的火花爆開。她在一瞬間失去了聽覺和視覺,只能感受到臉上難以忍受的灼熱。
那枚炸彈就在他們頭頂炸開。湯姆用魔杖撐起一個保護罩,勉強蓋住了兩人。然後他精疲力竭地軟軟倒下,諾拉才發現他的後背傷得有多嚴重。她将知曉的能用得上的醫療魔法一股腦往他的傷口上砸。
有一個人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去保護她。尤其是她知道,那個人把生命看得多麽的寶貴。她十七歲,剛剛失去了父母,在這時愛上湯姆·裏德爾再正常不過。
“你那時非常勇敢,也非常帥氣。”諾拉說,“我想,如果你那時死了,我一定會馬上随你而去的。”
“我不會死。”湯姆說,“你也不會。”
他面色沉靜地注視着塞納河波光粼粼的河水:“我們會活得比誰都久,我和你。”
他的話裏有某種預兆般的東西。
“我說,讓我們抛開這個話題怎麽樣?”諾拉說,“要冰激淩麽?我請你。”
她現在也就只請得起冰激淩。
他們一直待到深夜,他送她回到香水店。
“不邀請我上去坐坐麽?”湯姆問。
“我想已經夠晚了。”諾拉警惕地說。
“也許我會半夜來翻窗戶,就像你以前經常做的一樣。”
盡管湯姆·裏德爾是一個缺乏幽默感的人,諾拉還是決定把這句話當成一個單純的玩笑。她踮
腳貼了貼他的嘴唇,然後匆匆跑開了。她回到樓上,從窗戶裏探頭往下望,正好對上裏德爾的視線。
他站在路燈下,透過那雙烏黑的眼睛,許多的記憶忽然被串聯在一起。
盡管她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比誰都會欺騙,但此刻,她願意相信他。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等到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