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價值
諾拉又一次出現在格蘭芬多的長桌上,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她保持着這幅夢游一般的神情吃掉了三人份的食物,又幽幽地飄離了長桌。
在公告欄上,她發現了一張開設幻影顯形課程的公告。
哈,她早就通過考試了。諾拉得意地想。
“校長叫你去辦公室。”一個格蘭芬多的女生告訴她。
于是諾拉得強打起精神接受例行大腦封閉術課程。
這次她有些心不在焉,在訓練結束的時候,鄧布利多叫住了他。
“你還有什麽別的事要告訴我麽?”鄧布利多問。
諾拉在他睿智的目光掃射下覺得渾身不自在。上次他這麽問她,還是密室大門打開的時候。
“沒有。”諾拉回答。
鄧布利多沒有追問,他示意她在他對面坐下。
“要打敗伏地魔是件困難重重的事情。”他說,“他是個十分強大的巫師,很少有人能與他匹敵。要贏得這場戰争,必然會有許多的犧牲。”
諾拉已經不在乎鄧布利多能從她的話裏聽出多少東西了,她問:“包括您的生命嗎?”她直視老人的雙眼,他湛藍的眼睛如平靜的湖泊。
“是的,包括我自己。”他回答。
諾拉咬着唇。
鄧布利多望向福克斯停栖的金色鳥架,金紅色的美麗的大鳥看起來懶洋洋的。
“要戰勝伏地魔,我們不能僅僅指望強大的魔法——那正是他的想法。能戰勝黑暗的是一些別的東西,比如——”
Advertisement
“愛。”諾拉接下他的話,“可是,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那個男孩,哈利·波特,才是打敗他的人。”
“因為你還不清楚,你會在這場戰争中起到怎樣的作用。”鄧布利多說。他站起身來,走到冥想盆邊,“來看看吧。”
諾拉把頭浸入其中。她看見了一間同樣的辦公室,同樣的鳳凰,還有年輕許多的鄧布利多。窗子外飄着雪花。
一個男人走進辦公室,諾拉從來沒有看見湯姆·裏德爾穿得這麽……怎麽說,昂貴過。
成年的裏德爾穿着考究的黑絲絨巫師袍,黑發梳得整整齊齊,舉手投足之間有着令人信服的風度。
諾拉很快明白了,他們說,這個時候的湯姆·裏德爾正在魔法部任職,政途順暢,或者說,他已經用自己的手段排除了擋在面前的障礙。那張年輕的面孔經常登上報紙。按這個勢頭下去,他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魔法部長指日可待。
“久違了,鄧布利多教授。”裏德爾說,自然地坐在諾拉現在坐着的座位上, “現在應該稱你為校長了。可敬的選擇。”
“是有很久沒見了,湯姆。”鄧布利多微笑道,“可以請你喝杯飲料麽?”
“非常感謝。”裏德爾說,“但是不必了,我已經在斯拉格霍恩教授那兒喝了夠多的酒了。”
“哦,霍拉斯,一定很高興再次見到你。”鄧布利多說,“他為自己珍藏了許多好酒,連我都舍不得給。”
“成為魔法執行司司長後你一定很忙碌,湯姆。”鄧布利多說,“有什麽樣的公務值得你親自到這裏來?”
裏德爾沒有馬上回答:“很久沒人稱呼我'湯姆'了。”
“我知道他們稱呼你為什麽,報紙上都刊登着。”鄧布利多愉快地說,“但是對我,你将永遠是湯姆·裏德爾,恐怕這就是當老師最讓人讨厭的地方之一。他們從來不會完全忘記學生當初的樣子。”
裏德爾輕笑一聲:“我很奇怪,你這樣的巫師居然會留在這裏。你曾經兩次被提名為魔法部長——”
鄧布利多臉上的笑容不改:“你知道,魔法部的職位對我來說沒有吸引力,對你也一樣。這是我們的共同點。”
裏德爾,或者說伏地魔用審視的目光沉默地打量着他。也許他經常用這種方式向他的對手施壓,但他面對的是鄧布利多,他一生也無法擊敗的對手。
“我聽聞了許多你的事。”鄧布利多說,“有許多正面評價,但也有一些其他的傳聞。如果那些傳聞有一半可信,我将非常遺憾,湯姆。那個女孩的死會因此失去價值。”
紅光在裏德爾的眼中閃過,他被這話觸怒了:“你是憑什麽作出這樣的評價,鄧布利多?”
“是你的變化。”鄧布利多平靜地說,“當你同那個女孩走在一起,我想你明白了……”
“老論調。”裏德爾出聲打斷他,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冷酷而尖銳。現在,他抛開了政客的外殼,露出了底下藏着的東西,“你想說,那個女孩讓我學會了愛?也許吧,但是我仍不認為,你所說的愛,會比我的魔法更為強大。”
“也許是你忘記了。”鄧布利多提醒道,“你忘記了那個女孩的死給你帶來了什麽。我以為你能明白,這個世界上太多事情要比力量重要得多。”
“我并沒有為那個愚蠢的女孩的死而感到傷心。”裏德爾霍然起身,滿面怒容,“我連一滴淚都沒有給她。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想,鄧布利多。你所謂的愛,并沒有什麽強大的特別的力量。”
“她就在霍格沃茨。”鄧布利多忽然說,“在圖書館,或者在禁林。我想她一直在等你。”
“哦,你知道我很忙碌,沒有時間去見一個幽靈。”裏德爾說,很快地,他恢複了那副虛假的面孔。他轉過身。
“湯姆。”鄧布利多說,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悲哀,“我希望你明白……希望你從那個女孩的離去中明白……”
裏德爾沒有回頭。他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諾拉從記憶中抽身,又回到了鄧布利多的面前,她很困惑:“我不明白,教授,這段記憶說明我在他心裏毫不重要。”
“仔細看,諾拉。”鄧布利多微笑着說,“當我提到你,你看見他的神情了麽?”
諾拉回想着:“憤怒。”
“是的,他很憤怒我拿你來說服他。”鄧布利多說,“我想,在他心目中,你永遠會站在他那邊。”
“我才不會。”諾拉說。
“但你已經死了,所以你就完全屬于他了。”鄧布利多說,“我想,因此,他不願意去見你的幽靈。一方面,他不願意承認你已經死去,就像承認他也有無能為力的事一樣,他對此感到羞恥。另一方面,他清楚幽靈雖然不是真正的你,卻也不會贊同他的觀點。所以諾拉·格雷只能活在他心中。”
“你這觀點聽起來有點可怕,校長。”諾拉打了個寒顫。
“只是表述聽起來不太好。”鄧布利多愉快地說,“你對于他仍很重要。在那次事故後,他開始研究一些十分高深的魔法。起死回生,召喚靈魂,逆轉時空……”
諾拉捕捉到了那個字眼,若有所思。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麽,鄧布利多校長。”
“當然。”
“曾經有什麽……你所珍視的人死去了麽?”
鄧布利多沉默了許久,久到諾拉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
“是的。”他輕輕地說,“我為此愧疚至今。而我以為,湯姆會感受到我所感受的。”
在離開鄧布利多的辦公室之後,諾拉不知不覺地走到了禁林邊緣。她懷裏揣着一張哈利抓到黃金飛賊的照片,是鄧布利多給她的。她不太明白老校長的意圖,但他從來不會出錯。
這個時候正是落日,天空呈現出暗紅色。
她見過這個場景,成百上千次。她在等着什麽人,為了告訴他一句話。
一句能讓她心甘情願孤獨地等上五十年的話。
“你是哪來的學生?不要靠近那裏!”一個龐大的身影朝她走來。
“你是……海格?”諾拉認出了茂密的混血巨人。
“你是……”海格疑惑地打量着她,随即開心地叫出來,“你是諾拉·格雷麽?”
然後,諾拉坐在海格的小屋裏,喝着茶,吃着他自制的餅幹。
“一年級的時候,要不是你替我掩護,阿拉戈拉早就被他們發現了。”海格說,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謝謝……知道你還活着,我太開心了。”他的眼裏有淚花閃爍。
這個巨人混血兒有着比許多人類還要善良的心。他一點也不為面前的人曾經死過一次而感到害怕。
他一揮魔杖,諾拉茶杯裏的茶又添滿了。
“後來我從霍格沃茨畢業了,但是沒有哪個地方肯給我一份工作。只有鄧布利多……他讓我擔任了鑰匙保管員。後來他甚至還聘請我為保護神奇動物的教授……這是我這輩子能想到的最好的事了。”
“聽起來你過得很好。”諾拉說。
“是的。”海格擦幹了眼淚,“但是自從……神秘人出現。你不知道他到底幹了什麽,諾拉,他……他殺了許多人,都是些非常好的人。雖然他曾是你的朋友,我還是得說,任何一個把他當作朋友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我聽說了他的所作所為。”諾拉說,“全都知道了。他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海格想起了什麽,在屋裏翻找着,終于拿出一個袋子。
“這個送給你,驢皮的,只有你自己能夠打開。”海格說,“鄧布利多說,這會是一件好禮物。”
“鄧布利多說的?”諾拉接過袋子,“太感謝你了,我正需要這個。”
他們又聊了很多。但海格知道的顯然不比諾拉多。
在臨走前,諾拉又一次表達了對海格的感謝。
“能像這樣和老朋友聊聊天,真是太好了。”諾拉說,“你知道的,一下子跨越五十年,很難适應過來。”
她走出小屋時,天色已經很晚了。霍格沃茨的夜空一片漆黑。無形的防護罩保護着這所學校,然而那些危險仍正在慢慢靠近。
海格不知道她有多感激他。
他好好地從霍格沃茨畢業了,魔杖完整,擔任教授。也許看起來沒有什麽區別, 但諾拉清楚那區別在哪兒。
她所做的一切都有意義,梅林,這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