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們可以回家
小山之上,除了叮當作響的礦洞外,還有一座清雅的院子,牌匾上提筆書寫着“清妙觀”三個字。
清妙觀裏有不少童子侍女來來往往,端着酒壺鮮果,往大廳裏送去。
大廳裏,三個修真者長須寬袍,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氣質。
一人端坐上首,其餘兩人分坐兩旁,正在邊飲酒邊商議宴會的事情。
“兩位賢弟,如今我們也算是安定下來了。不如邀請同道一起宴飲?”為首的中年男人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說。
“大哥說得是。”兩旁坐着的人也笑着點頭。
仔細商議了邀請名單後,為首的中年男人看向一旁的小童。
“清風,今日礦産如何?”
“回禀大觀主。”小童恭敬行禮回答,“今日礦場,産出金……”
三位修真者悠閑的聽小童彙報。
最後大觀主點點頭,就讓小童退下了。
等閑雜人等都退下了,三個修真者終于放松了那副仙風道骨的做派。
“大哥,要我說,那群修真界的真是傻子。”坐在左側的二觀主哼了一聲,“什麽不能奴役凡人?那不是傻子嘛。”
“有凡人幫忙,能減少多少麻煩啊。”坐在右側的三觀主也點頭贊同。
“唉,他們不知變通。”為首的大觀主端起酒杯,搖了搖頭嘆息,“跟着我們仙家,不也是凡人的福氣嗎?”
二觀主和三觀主點頭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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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繼續飲酒閑談。
突然,大觀主睜大了眼睛,擡頭瞪着天空:“不好!”
“怎麽了?大哥。”二觀主急忙問道。
籠罩小山的寶貝法陣是由大觀主操控的,有什麽情況也是大觀主第一時間發現。
大觀主一言不發,一個眨眼身形就消失了。
三觀主也一瞬間腳底抹油跑了。
二觀主連忙也往身上貼了一個保命符紙,趕緊逃跑。
大廳裏瞬時空無一人。
清妙觀裏的小童和侍女還一無所知,繼續忙碌着。
礦洞裏的人也繼續工作,土石被挖開叮當作響。
三道殘影隐匿自身,直接棄小山而去。
還沒等他們離開小山,他們的身形就定住了,殘影露出了原本的樣貌。
三個修真者一動不能動,驚恐地擡起頭,仰頭看向天空。
他們三個只是末流的修真者,修真無望後,就連做邪修也只敢到這人煙稀少偏僻的地方。
就連抓凡人,他們也只敢多抓小孩子。因為凡人拐賣也多拐賣小孩子,如此便不引人注目。
他們沒想到自己小心謹慎至此,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前輩饒命!”
“前輩饒命!”
“前輩饒命啊!”
三個人趕忙跪地求饒,痛哭流涕,仿佛真心悔改。
“我等只是想要開宗立派罷了。”
“苦其心志,才能篩選出心智堅毅的弟子啊!”
“前輩可以問一問,我等已經收下了幾個弟子了。”
跑是跑不了了,三人只能盡量胡說八道,争取微渺的一線生機。
萬一遇上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或者不問世事的老糊塗,那不就可以保住一命了嗎?
雲端之上,白袍的仙人垂眸,眉眼間滿是冷意,冷冷的注視着他們。
三個正在求饒的人心裏“咯噔”一下,心沉了下去。
今日……怕是要死在此處了。
礦洞裏。
角落聚集的幾個半大孩子,已經決定好了,過幾日趁着觀主舉辦宴會,逃出去。
“這件事得保密,不然……”領頭的小孩掃視了周圍的孩子一眼。
其餘小孩趕緊點點頭。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
領頭的孩子吐出一口氣,雖然還是有失敗的風險,但是……他們真的很想回家。
礦洞裏的火把熊熊燃燒,礦洞裏卻依舊昏暗,擠滿人的地方滿是臭味。
幾個小孩正準備散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法術擴大的聲音。
“前輩饒命!”
礦洞裏叮叮當當的聲音停了一瞬,然後又麻木的續上。
過了一會兒,礦洞外面又傳來嘈雜的聲音。
幾個小孩屏住呼吸,安靜下來,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礦洞裏有一些人也停下了挖土敲石的動作,安靜地站着。
叮叮當當。
依舊有人麻木的工作着。
過了一陣子,幾個小孩中的一個,膽子比較大湊到礦洞口看了看,然後跑回來了。
“老大,老大,外面童子跑了!”
小孩邊跑回來邊說。
“什麽?!”領頭的孩子驚呼。
黑漆漆的礦洞像是一個吃人的大口,現在已經無人看守,就黑漆漆的放在那兒。
一群人小心翼翼悉悉索索從礦洞出來時,一把鋒利的小寶劍正抹過一個小童的脖子。
剛出來的一群人就看到了血和死亡,愣在了原地。
一點血濺到了雪白的小臉上,拿劍的小寒洲回頭。
穿着煙紫色衣服的小孩拿着劍,眼睛漆黑,平靜地看着他們。
一群人的腳動了動,控制着沒吓得轉身就跑。
“仙、仙人……”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領頭小孩,強作鎮定地行了個歪歪扭扭的禮,“您是來救我們的嗎?”
小寒洲看着這群人,“嗯”了一聲,然後也不管他們,繼續向下一個礦洞出發。
血從他的小寶劍流下,低落在地上,然後劍身又只剩鋒利,沒有一絲髒污。
一群人也沒人敢跟上去,站在礦洞門口,目送着他遠去。
直到看不到那個身影了,他們才小心翼翼走出來。
腳踩在碎石上,踩在血污上,路過了一些屍體,這些人才有了實感。
“跑啊!”
有人大喊一聲,像是驚慌失措的鳥一樣往山林跑去。
人群一哄而散。
有人離開前還踹了那些屍體兩腳,然後才逃往山林。
一群人拼命地逃跑,奮力地逃跑,努力地逃跑。
他們終于,可以逃跑了。
很快,礦洞裏一個人都不剩了。
小寒洲走過一個又一個礦洞,一個又一個礦洞的人在他離開後拼命逃跑。
小山上的礦洞慢慢變得空蕩蕩的,人都逃跑了。
沒有人留下來。
幹瘦的身體、受傷的肢體、無力的虛弱,沒能阻止任何一個人逃跑的腳步。
雲端之上,宋齊遠垂眸,擡起手改寫籠罩小山的陣法,将四散的人們聚在一起。
一道光飛向了最近城鎮的官府,通知官府來接人。
小山之上,跪地求饒的三名邪修瑟瑟發抖,等待着不知道什麽時候降臨的死亡。
很快,他們眼前一黑,陷入了死亡。
小寒洲已經走完了小山上所有的礦洞,人都已經解救出來了。
他提着劍,站在最後一個礦洞前的空地上,仰起頭。
身後礦洞裏的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全部跑光了。
這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帶着一點腥氣的風吹過他束起的黑發。
他仰着頭,在找他的師父。
看到小弟子解決完事情了,宋齊遠随手抹去那三名修真者的性命,然後從雲端落下來。
揚起的風吹動白袍,宋齊遠落到小寒洲面前。
今日并沒有初見時那般好的陽光。
揚起的白袍,飄起的墨發,小寒洲的師父依舊落在他面前。
小寒洲握着劍,擡起頭看着師父。
“寒洲很棒。”
骨節分明瑩白如玉的手伸過來,溫暖的觸感撫上了小寒洲的臉,擦去了那一點濺上的血漬。
熟悉的清香沖去了那一點帶着血腥味的風。
“寒洲救了很多人。”
宋齊遠垂眸看着他的小弟子。
“寒洲拿起了劍。”
白袍的師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拿起了劍,就意味着擁有了自保的能力。
小寒洲仰着頭看着自己的師父。
“寒洲真棒。”
宋齊遠忍不住又誇了一句。他俯身,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小弟子。
抱着小弟子,宋齊遠和小弟子一起看向山下。
“他們要回家了。”宋齊遠帶着笑意說。
小寒洲看向山下,只能看到一片翠綠山林,但他知道那裏有很多人。
很多很多……想要逃跑回家的人。
山腳下,一群逃跑的人不知怎麽的,就跑到了一起,聚集在山腳下再也無法離開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我要離開!”有人憤怒地砸着透明的護罩。
“嗚嗚嗚,我要回家!”有人已經控制不住奔潰的大哭了。
還有很多人麻木又不安的站在原地。
一時之間,哭聲、怒吼聲不斷響起。
“老大,怎麽辦?”
幾個小孩也聚到了一起,不安地問領頭人。
領頭的小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皺着眉頭。
“會不會是……要我們去別的地方幹活?”癱軟在地的一個人,突然慘叫一聲,喊道。
一下子,人群炸了鍋,又好像摸到了真相。
沸沸揚揚,吵吵鬧鬧,然後就是麻木的死寂。
一大群人終于安靜下來,死氣沉沉地待在原地。
誰說一定會遇到仙人來救人的?說不定是另外一個邪仙呢?
人群很安靜,偌大一群人,愣是沒有一點聲響。
山林中的鳥叫蟲鳴格外明顯。
有鳥扇着翅膀從頭頂飛過,消失在山林另一側。
他們待的地方有野果溪水,沒人餓死,只是沉寂。
幾天之後,不遠處樹葉搖晃,有什麽過來了。
一群麻木的人,還是恐懼地縮成一團。
聲音越來越近。
葉枝被撥開,露出了官府統一的着裝,是衙役!
一時間,人群呆呆的看着他們。
“你們……”官府衙役只來得及說個開頭。
“啊啊啊!得救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回家!大老爺!我們要回家!”
“爹!娘!我好想你們啊!”
人群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