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南境一隅,謝璟躺在一處密林之中,他身上有幾處傷口,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他撐着地上坐了起來,然後低頭檢查身上的傷口。
處理好傷口之後他找了一個棵樹留了标記,就等着自己的部下尋來。
上個月和交趾一戰他故意中了奸細的圈套,為的就是混淆耳目,甚至還讓人将消息傳去了上京,為的就是讓楚旸放松這邊的警惕。
謝璟将懷中的拿出來平安符緊緊握在手中,他擡頭透過枝葉靜靜地看着天上的圓月,想着遠在上京的柳映疏此時在做什麽。
柳家。
柳映疏的院子燈火通明,幾個丫鬟端着一盆盆的水進進出出,每個人面上都帶了焦急,柳映疏白天吐血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柳家,她此時正在床上昏迷,一張臉被燒得通紅。
柳映雪面色凝重地坐在她的床邊,手上剛拿下她額頭的帕子,她擰眉重新接過錦書手中重新過了水的帕子,然後将它貼在柳映疏的額頭上。
她看了一眼門外,有些着急:“張大夫怎麽還沒有來?不是說鳶鳶的寒症好了些嗎,怎麽現在又複發了?”
她換了衣服躺在床上準備就寝,就聽見聽琴來她的院子,說是柳映疏起了高熱,現在正在昏睡中。
柳映疏昏昏沉沉中勉強睜開眼睛,她将柳映雪看成了南安郡主,許是被燒得糊塗了,她以為自己還是□□的時候,于是沖着柳映雪撒嬌道:“阿娘,鳶鳶好難受......”
柳映雪聞言面上一愣,忍了忍眼中的酸澀,勉強露出一絲笑,伸手将她臉上的發絲拂開,語氣溫柔地哄她:“鳶鳶乖,一會大夫就來給你把脈,等喝了大夫的藥就好了。”
聽了柳映雪的話,柳映疏這才笑了笑,然後重新閉上了眼睛。
等張大夫進來的時候柳映疏已經是在昏迷的狀态了,趁着張大夫把脈的時候,柳映雪将聽琴叫到一旁:“白天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好好的她會寒症複發?”
聽琴只能将白天柳映疏得知謝璟在南境下落不明,因為傷心過度而吐血的事情一一道了出來,柳映雪聽完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謝璟這一去會有危險,但是沒有想到來的這麽快,更是沒想到她這妹妹居然這麽看重謝璟,她當下心揪在一起,如果謝璟真的死在南境,說不定鳶鳶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柳映雪手指緊緊掐着桌子,然後起身朝着裏間去,恰好張大夫已經把完了脈,錦書正将放在柳映疏腕上的帕子收了起來,然後将柳映疏蒼白的手放進了帳子裏面。
Advertisement
因為隔着帳子,柳映雪看不見裏面躺着的柳映疏,她帶着張大夫出了外間,然後請他坐下,問他:“如何?我妹妹的病可有大礙?”
聽琴給張大夫倒了一杯茶,張大夫這才捋了捋胡須,慢悠悠地說:“二姑娘這是一時傷心過度,才會導致病發,方才我從她的丫鬟口中得知她還吐血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二姑娘的病會越來越棘手。”
說罷他嘆了口氣:“二姑娘的病不宜傷心,更不能受任何打擊,方能長久。”
柳映雪立刻問他:“那可有徹底根治的法子?”
張大夫只好又将之前同柳清和說的話跟柳映雪說了,這時柳承霁正好進來了,他剛從東宮回來,上個月他已經調回了上京,現在他在禦史臺任職。
今晚他與太子商議完了事情回來,腳剛踏進柳家就有下人來話說是二姑娘病了,他不得不往這邊趕,剛好聽見張大夫說柳映疏病情的事情。
柳映雪轉頭看見柳承霁,心中松了口氣,她說道:“哥哥,你方才也聽見了張大夫的話,鳶鳶的病想要徹底根治需要那味藥材,你有沒有辦法找到?”
柳承霁以前也聽柳清和提過,但是他托人尋了很久都沒有尋到,後來他聽說只有交趾皇室才有那味藥材。
想起太子同他說的謝璟答應皇帝去南境的事情,他心中隐隐有一個猜想,等張大夫離開之後,他才跟柳映雪說了出來。
柳映雪有點不敢相信:“你是說謝璟會同意出征南境,是為了鳶鳶?”
柳映雪有些不敢相信,柳承霁點了點頭:“交趾時常會進犯大楚邊境,但是也只是些小打小鬧,造不成什麽損失,這次他明知道是四皇子故意給他挖了坑等着他,他還是同意了皇帝的要求,并沒有任何推脫,想來他這次不僅是要打退交趾,更要是要拿到那味藥材。”
柳映雪卻有些擔心:“但是他現在不是下落不明了嗎,若是他因此丢了性命,鳶鳶的病不僅好不了了,甚至還有可能會因此加重病情。”
柳承霁知道她的擔心,他帶着柳映雪走到裏間,此時裏面就聽琴在伺候她,錦書拿了藥方去後院煎藥。
見柳承霁二人進來了,聽琴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柳承霁伸手放在柳映疏的額頭上,感受到了她額頭上傳來的滾燙溫度,他收回手皺眉:“以後謝璟的消息一律不許人告訴她。”
柳映疏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柳承霁的聲音,她睜開眼睛,有些虛弱地看着柳承霁:“哥哥,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的。”
柳映雪趁勢坐在了她跟前,伸手放在她身上蓋着的錦被上,輕輕地拍着,就像是小時候南安郡主哄她時一樣。
見柳映疏這副模樣,柳承霁終于還是不忍心,他開了口:“鳶鳶,其實謝璟他......”
“我知道。”
柳映疏未等他說完,就接了話,她強迫自己露出微笑:“他會沒事的,我相信他。”
先前她聽到謝璟下落不明的消息時自亂了陣腳,後面看見最後一封信上寫的等他回來那幾個字,她就發現那字好像是剛寫上去沒多久,以她對謝璟的了解,那必然是有十分的把握,才會那樣寫的。
所以她猜測謝璟的失蹤是他自己故意為之的,她之所以傷心過度,是因為心疼他那三年孤寂又慘烈的生活。
他從來都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既然她讓他等着,她便安心等着。
柳映雪知道自己這妹妹雖然表面溫柔,可內裏卻不是個容易放下的人,怕她不能安心養病,她只好安慰柳映疏:“鳶鳶,我知道你是個有成算的,但是現在你不要摻和他們之間的事情,好好把身體養好,要是謝璟回來看見你病怏怏的,想來也不會好受。”
柳映疏聽了柳映雪的話,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沒錯,現在哥哥已經回來了,她也不需要再費心思去想着怎麽對付那對母子,有哥哥和太子在,想來很快趙貴妃和楚旸就會自食惡果。
如今沈家哥哥也寫好了狀紙,而陳暮雨也改回了自己的本命沈嫣,現在他們兄妹二人依舊住在柳家,除了他們兄妹三人知道他們兩個人的身份,二房三房都以為沈家兄妹是暫住在府上的客人。
柳承霁看了一眼跳動的燭火,才沉着聲音開口說道:“太子已經決定在春日圍獵的時候揭露趙貴妃和國師之間的事情,屆時四皇子可能會跟太子魚死網破,記住,不管結果如何,都不要驚慌。”
柳映雪點了點頭,她見外面聽琴端了藥進來,天色已經很晚了,想到柳承霁明日還要上早朝,只好說道:“哥哥,你先回去休息,這裏這裏還有我。”
柳承霁原本還想繼續在這裏陪柳映疏,但是聽見柳映疏也開了口:“我沒事的,姐姐,你也累了,都回去吧。”
她剛說完柳映雪就打了一個呵欠,她确實也是有些困了,但是她放心不下柳映疏所以一直撐着。
聽琴将柳映疏扶了起來,柳映雪端着藥舀了一勺送到了柳映疏的嘴邊,輕聲道:“我喂你喝完這藥就回去。”
柳映疏沒辦法,只得張嘴吞下了那藥。
剛喝下去的藥在胃裏一陣翻騰,眼見着她有要吐的跡象,柳映雪忙讓聽琴拿了痰盂來,但是柳映疏并未吐,硬是将胃裏不舒服的感覺壓了下去,為了能夠養好身體等謝璟回來,她怎麽也要好好地喝藥。
屋內只剩下柳映雪和柳映疏,柳映雪将最後一勺藥喂給柳映疏後,正好看見旁邊放了蜜餞,于是拿了一顆塞進柳映疏的嘴裏,她看着柳映疏含着蜜餞,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她笑着說道:“我記得你每次病了喝藥,謝璟都會特意去街上那間賣蜜餞的鋪子給你買一包蜜餞。”
柳映疏感受到嘴裏藥汁帶來的苦味被蜜餞的酸甜沖淡了些,才說道:“姐姐,我有些困了,你也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柳映雪心裏嘆了口氣,只好将扶着她慢慢躺回床上,替她蓋好錦被,她将柳映疏的手放進錦被裏,摸了一下她冰涼的手,道:“鳶鳶,你說相信他會沒事的,就不要在胡思亂想,等他回來,我就求父親盡快讓你們成親。”
柳映疏閉上了眼睛,慢慢地說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等柳映雪出了院子,柳映疏才重新睜開了眼睛,她剛剛其實聽到了張大夫的話,說她的病可能會導致自己不能長壽,如果是這樣,她還能嫁給謝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