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月初九的時候柳承霁終于回來了,跟着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位年紀大約二十七八的男人,柳映疏站在柳映雪旁邊,看着這個男人有眼熟,偷偷打量了一番才覺得這人長得和陳暮雨有些像。
柳承霁表對外聲稱這人是朋友,但是私下裏卻和柳映疏姐妹說了這人就是當年沈家一案幸存下來的沈家遺孤,名喚沈嗣。
沈嗣見了柳映疏之後面帶着急,他看向柳映疏,問道:“聽說二姑娘尋到了我家小妹,她現在在哪?”
柳映疏這才讓聽琴喚了陳暮雨進來,兄妹二人見了面,許是二人身上有血緣的關系,話還沒說幾句就抱在了一起。
為了不打擾沈家兄妹二人,柳映疏和柳映雪出了那屋子。
而柳承霁則第一時間是去了大牢中探望還被關着的柳琤父子,幸而皇帝念舊情,他們兩個在牢中的日子也好過一些,只是牢中潮濕陰冷,柳琤舊疾複發,看着削瘦的祖父,柳承霁手指嵌進了掌心。
當年母親去世時他剛去外地上任不就,等他回來的時候母親就已經下葬了,他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母親的死他之前一直覺得有蹊跷,他這次回來妹妹直接同他說了,母親是為了保護她和柳家才選擇病逝的,結果現在祖父和父親還是被趙貴妃一黨陷害入獄了。
柳家外面熱鬧非凡,裏面卻愁雲慘淡,柳映疏得知柳琤舊疾犯了,雖然太子已經讓太醫瞧過了,但是她心中始終是沒有着落。
加之她一直惦念着在南境的謝璟,晚飯也只吃了幾口便沒了胃口,見她放下來了筷子,剩下的兩個人也沒了心思吃飯。
柳映雪見柳承霁從大牢回來之後一直沉着臉色,于是問他:“哥哥,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二房三房都是不頂事的,現在柳承霁回來了,只能讓他主事,他看着坐在一起的兩個妹妹,略微沉吟:“沈家兄長已經在寫狀紙了,只是翻案還需要一個契機。”
“什麽契機?”
柳承霁沒有回答柳映雪,倒是柳映疏接了話:“哥哥的意思是要等太子那邊的消息嗎?”
柳承霁點了點頭:“沈家兄妹現在的處境不樂觀,不僅皇帝不允許他們出現,就連那位最近也是在找他們二人,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帶了人暗中保護,恐怕沈家兄長還未抵達上京就已經被殺了。”
柳映疏雖然表面上不着急,但是趙貴妃和楚旸首沖一日,她就要替遠在南境的謝璟擔心一日,她垂下眼眸:“哥哥,太子殿下有說什麽時候将那件事情揭發出來嗎?”
Advertisement
她早在之前就有猜測哥哥已經是太子的人了,現在他剛回上京就知道趙貴妃的事情,更是斷定他離開上京是有目的的。
柳承霁一直知道二妹妹自小就聰慧,只是沒想到她知道他早就加入了太子争儲的陣營中,他看着柳映疏的眼神帶了贊賞:“殿下那邊已經說了,等到正月十五那天,一切就能塵埃落地了。”
上京的情況柳承霁一直都掌握在手中,他在還未考取功名的時候就與太子相熟,之所以他會被外調,也是太子的意思。
他去青州明面上是外調,其實他去青州是為了避開楚旸的耳目,才能更好的收集楚旸身後背後那些官員犯罪的證據。
并不是遠在天邊就鞭長莫及。
柳映雪從二人的對話也知道了一些,她面上有些擔心:“太子和四皇子之間的博弈,萬一兩敗俱傷,豈不是便宜了三皇子?”
相比四皇子,三皇子才是那個明面上一直都跟太子争鋒相對的人,若是現在太子和楚旸相争,那麽不就是便宜了三皇子了。
見柳承霁似乎并不擔心的樣子,柳映疏當下知道了什麽,她有些驚訝:“莫不是三皇子其實和太子是一起的?”
柳承霁滿意地點頭:“不錯,別看三皇子與太子不對付,其實三皇子早就追随了太子。”
三皇子的生母位份不高,只是婕妤,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在他生母進宮被趙貴妃針對的時候,皇後一直在暗中照拂他們母子,三皇子表面上對太子沒有好臉色,實際上私底下二人關系甚好。
柳承霁并不覺得在柳映疏姐妹二人透露這些有什麽不妥,二房和三房在這些事情上拿不出任何的主意,他這兩個妹妹卻是不同,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要是二妹妹是個男子就好了。
他當初得知太子之所以那麽快找到趙貴妃與外臣有私情的證據,還很驚訝,因為他與柳映疏年紀相差八歲的緣故,他基本很少與她相處的時候。
小時候的柳映疏天天和謝璟他們幾個一處玩的時候,而柳承霁為了科舉而苦讀,只有偶爾空閑的時候才會牽了這個粉雕玉琢的妹妹去同窗跟前炫耀。
轉眼那個粉團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甚至與謝家那位二公子定了親,前幾天謝府已經映柳家提了親,聽說由二叔做主應下了,當然,這也是祖父和父親授意的。
雖然他不喜歡謝璟從小就占着自家妹妹,但是他知道妹妹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而且他以前就覺得謝璟經常來柳家找柳映疏玩,想來是喜歡他妹妹的。
況且他們兩家相熟,他們二人之間又有青梅竹馬的情誼,他還想過如果柳映疏嫁給謝璟他應該是不會反對的。
可是現在謝璟奉命去南境出征,想到三年前謝候被奸人所害,他有些擔心背後的人會故技重施,用同樣的方法陷害謝璟。
果然沒過多久,柳映疏就收到了謝璟在南境不慎中了交趾人的埋伏,至今下落不明的消息。
聽琴将這個消息帶給柳映疏的時候,她正在窗前看着以前謝璟給她搜集的游記,她手中的書一個不留神沒握住掉到了地上。
“你說什麽?”
柳映疏呆呆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游記,她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過了一會兒她彎腰想要撿掉在地上的書,才發現眼前突然模糊了一片,有淚落在了翻開的書上,打濕了一片。
“姑娘......”聽琴不忍繼續看下去,上前就要将柳映疏扶起來。
柳映疏拂開聽琴的手,她伸手擦了臉上的眼淚,然後将地上的游記撿了起來。
恰逢這個時候有謝府的丫鬟過來,一個月前謝璟曾經交代她将一個小匣子送給柳家二姑娘,她被錦書帶着走進了柳映疏的屋子,卻看見像是哭過的柳映疏。
她只是一個丫鬟,也不敢說什麽,只得将手中的小匣子交給聽琴,她小心翼翼地開口:“柳姑娘,這是二公子臨行前特意囑咐讓奴婢一個月後交給你的東西,他說您一定要看。”
柳映疏從聽琴手中接過那個小匣子,哽了聲音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聽琴有些不放心:“可是姑娘......”
柳映疏沒有回答聽琴,只是擺了擺手,讓她們退下,聽琴和錦書雖然擔心她,可還是出了房門。
等她們都離開了,柳映疏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然後将手中用檀木做的匣子打開,她看見裏面的東西時愣住了。
裏面整整齊齊地放着一沓厚厚的信,放在上面的信封已經有些陳舊,她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拆開來看。
看了裏面的內容她才發現這是三年前謝璟剛到漠北沒多久的時候寫的,上面寫的是他對于父親的死感到痛苦,以及對她那天失約的事情有怨言,後面還說他準備帶人去救被擄關在北絨營地的謝玹,如果他失敗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柳映疏微微顫抖地手放下這封信,又拿起了一封拆開,內容寫的是他成功救會了謝玹,還帶兵擊退了北絨,這份喜悅想要跟她分享,但是她不在身邊,他說漠北的月亮很大很圓,他看着月亮突然有點想她了......
一滴淚落在了信紙上,看着信封上遒勁的字體,她想象三年前少年一人坐在戈壁上,孤獨地擡頭看天上的月亮,背影孤獨寂寥。
信封大概有二十幾張,寫的都是他在漠北的所見所聞以及當時的心情,每封信後面都寫着一句他想她了。
柳映疏一邊看一邊忍不住掉眼淚,她看到最後一封信,上面是如果他打了勝仗回來,如果她還沒有與別人定親,他還有沒有機會?然後他又說是玩笑話,讓她不要當真,說不久他就要回上京了,他在漠北給她尋到了藥能夠替她緩解身體上的寒症。
最後是希望她能夠好好的,等他回去再跟她繼續下還未下完的那盤棋。
柳映疏捏着那些信封,感受着裏面的洶湧愛意,她從前總以為她的心髒像是被人拿着剜一樣,痛到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撐着桌子彎腰劇烈地咳了起來。
聽琴和錦書聽到她的咳嗽立刻進來,她們看見她手中拿着一沓拆來的信,聽琴怕她傷心過度,見她臉上血色全無,只好勸道:“姑娘好歹愛惜自己的身體,謝将軍的事情還沒有明确,萬一你先病倒了他回來後可不得心疼死了?”
想到下落不明的謝璟,柳映疏心口一痛,終是沒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