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梁州晚上最熱鬧的一條街是花柳巷,柳映疏被兩個護衛被兩個護衛護在身後,她拿帕子掩住鼻子,不讓混着酒氣的甜膩脂粉味鑽進自己的鼻腔。
柳映疏頭上戴着帷帽,穿着也與這裏的姑娘們大為不同,顯得她格格不入。
在一家青樓門前站定,她還未踏入其中,就有兩三個塗脂抹粉的姑娘圍了上來,當然,她們的目标并不是柳映疏,而是她帶的兩個護衛。
“公子可是這一次來咱們這?”
“哎呦,這小哥長得真俊!”
“公子怎麽不理人家呀?”
沒有柳映疏的命令,這兩個護衛也不敢對那些姑娘動粗,只得面無表情地站在那任由別人上下其手。
柳映疏看了眼那幾個姑娘,才慢慢開口:“進去吧。”
護衛這才推開靠上前來的姑娘,徑直走了進去,許是她的這副打扮實在是太過于保守,一下子就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有的男客喝醉了,想着能進這煙花之地的多半也是裏面的姑娘,于是搖搖擺擺地上前想要掀開她的帷帽一探究竟。
當然,他的手還未碰到柳映疏的帷帽,就已經被她身邊的護衛反手鉗住了,這人嗷嗷大叫,嘴裏一直喊着痛。
剩下的有色心沒色膽的人則心中暗暗慶幸自己沒有上前去招惹,不然被打的人就是自己了,只是那道窈窕的身影實在是太過勾人,心道那樣的身段都要比過雪兒姑娘了。
想到雪兒姑娘,這人一陣心神蕩漾,不知今晚雪兒姑娘要再次給衆人演奏,他心中又開始隐隐期待。
大堂這邊的動靜引來了宋媽媽,宋媽媽是這裏的老鸨,但是看着卻是個風韻猶存的美人,她面上畫着淡妝,鬓邊插了一朵紅色的山茶花,手中握着一柄畫了海棠春色的團扇,她直直地往柳映疏這邊來。
宋媽媽猜不到柳映疏的身份,但看她的穿着也知道非同一般,宋媽媽也不是沒見過女人出入她這青樓,只是那些女人都是滿臉怒氣來撒潑找自己的夫君,順便辱罵她們這的姑娘。
可是這位看起來卻又不像,她雖說帶了兩個不好惹的護衛,可也沒有沖着誰去,唯一挨打的那位男客也是自己犯賤主動招惹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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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跟這位神秘的姑娘鬧起來影響她的生意,她只得面上帶了笑迎上去:“姑娘來我這可是找人?姑娘可是要找自己的兄弟或者丈夫?”
柳映疏看出她眼中并無惡意,也只得颔首:“确實是找人,我要找的是位姑娘。”
既然這裏的老鸨主動上前攀談,也省去了她的麻煩。
宋媽媽從她的話中聽出了不對味,忙請她去一個角落的空桌坐下。
柳映疏還未坐下,身邊的護衛就可以用自己的袖子先擦了擦那椅子,等他擦幹淨後柳映疏這才坐了下去。
看來這位是有錢有勢人家裏的夫人,來找人多半是想挑一個好的塞去自己夫君的後院養着,宋媽媽心中有了成算,面上的神色也熱情了幾分:“姑娘要找的人叫什麽,我這兒雖說姑娘不多,可一個兩個都是出色的。”
随着她的話語,樓上響起幽幽地琴音,這琴聲雖然聽着如仙樂,但是細細一聽卻無端讓人生出感傷。
柳映疏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驀地收緊,她聲音微顫:“這位彈琴的是誰?”
宋媽媽以為她只是好奇,于是面帶自豪地笑道:“這位可是我們這兒的頭牌雪兒姑娘,不過姑娘若是想要她,我也是不放的。”
似乎是看出了柳映疏的意圖,宋媽媽打起了算盤,雖然雪兒在她這已經三年了,但是接客的次數卻連兩個巴掌都沒有,尤其是去年開始她一直被知州的次子衛公子包着,其他想點她的人都不能。
不過這衛公子出手大方,甚至還會出現競價的時候,反正雪兒現在在她這裏就是一顆搖錢樹,她現在可舍不得放了她,就連前幾日衛公子想要給雪兒贖身,她都沒答應呢。
柳映疏壓了壓眼角的酸澀,她對着宋媽媽直接道:“帶我去見她。”
宋媽媽這時面露為難:“姑娘,現在雪兒正陪着衛公子呢,要不等他走了您再去?”
自從宋媽媽拒絕了要給雪兒贖身的衛公子後,他現在幾乎天天都來這裏,就連知州都放話了,若是再這樣下去就不認這個兒子了。
但現在人家還是知州的兒子,知州再怎麽說也不會真與他斷絕父子關系,她一時之間不想開罪他。
柳映疏也不去管宋媽媽的話,帶着護衛順着琴音上了樓,然後在一間房門前停下。
宋媽媽追着她上樓,苦口婆心地勸她:“姑娘,您得遵守我們這兒的規矩,再說裏面的可是知州大人家的二公子,你我都得罪不起!”
柳映疏偏頭看宋媽媽,她聲音依舊溫和:“知州的兒子?”
若是哪天這位梁州的知州升了官回了上京,讓這位公子再次看見姐姐的話,豈不是不好?
宋媽媽見她并未擡手敲門,而是站在門前思索,似乎被她的話給勸住了,她心裏送了一口氣。
現在她還不知道這位夫人的身份,所以即便她不顧阻攔來到了雪兒的房門口,宋媽媽也不敢叫打手來趕人,更何況她身邊的兩個護衛看着也不是那麽容易打發,真打起來可能會兩敗俱傷。
柳映疏心中天人交戰,最後理智還是被痛苦戰勝,她伸出右手輕輕将房門推開了。
琴聲戛然而止,正在撫琴地柳映雪望向門口,只見一位帶着帷帽穿着紫衣的姑娘俏生生地立在門口,而宋媽媽則朝她遞了眼色。
她一愣,看向坐在桌邊拿着酒壺獨飲的衛恒。
衛恒被她這麽一看不明就裏,難道是雪兒以為這位是來找自己的?
他雖然荒唐,可也是因為家中并未娶親,所以才會夜夜在這裏,這位帶着帷帽的姑娘莫不是上次母親同他說的表妹?
以為自己猜對了,他忙站了起來走到柳映疏跟前,俊逸的臉上露出不滿的神情:“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我不是同我母親說了不願意娶你,我要娶的是雪兒姑娘!”
柳映疏對這個噴着酒氣的男人産生了厭惡,她困惑道:“誰要嫁你?你又要娶誰?”
聽到她溫軟的聲音,衛恒眸色一亮,恰逢不知從哪吹來的風掀開了柳映疏帷帽的一角,他看見了她的半張臉,驚鴻一瞥也足以讓他心動。
“自然是你要嫁我,但是你死了這條心吧,我要娶的是雪兒姑娘。”
衛恒義正言辭,一想到剛才看見的那半張絕色的臉,他有些心動,又改了改口,輕咳一聲:“若是你能容得下雪兒,我也不是不能娶你。”
當時母親沒跟他提表妹的長相,他還以為是表妹長相一般,剛才那一瞥分明不是,這樣的相貌和雪兒也不相上下。
他這話一出,坐在裏面的柳映雪訝異地擡頭,不明白口口聲聲說着非她不娶的男人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就連一旁的宋媽媽也被他突如其來改變的态度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她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望。
而被他這些話搞得莫名其妙地柳映疏也有些惱怒,她伸出瑩白的指尖指了指衛恒,對着身後的護衛說道:“将他拉出來。”
衛恒并未聽她的話,一雙眼睛粘在柳映疏伸出的手上,然後下一刻他就被護衛架了出來,然後柳映疏與他擦身而過進了房間,接着把門關上了。
宋媽媽和衛恒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但是那兩個護衛守在門口,他們也不敢上前。
衛恒有些氣急,沒想到看着溫溫柔柔地表妹,行事作風怎麽這般雷厲風行?
一想到柳映疏毫不留情地讓人把他從雪兒的門裏拉了出來,他俊逸地臉有些扭曲,但是一想到他見到的那半張臉,又消了消氣,和氣地對着護衛道:“你們給我把門打開,我擔心表妹會和雪兒姑娘吵起來。”
護衛不理他,倒是裏面的柳映疏聽到了他的話,聲音微冷:“衛公子莫要亂攀親戚。”
說完她走到雪兒跟前坐下,她看着面前這張依舊熟悉的臉,伸手去解帷帽的帶子,可是她的手止不住的發抖,解了好幾次都沒解開。
坐在她對面的柳映雪終是看不下去,她傾身靠近柳映疏,帶着一股幽幽的荷香,她将手放在系帶處,然後有滾燙的眼淚滴在了她的手背,她一愣,繼續替她解開帶子。
這香氣是柳映疏最熟悉的味道,帷帽被雪兒取了下來,然後她看見的是一張淚眼婆娑地臉。
這張臉與她記憶中稚嫩的臉慢慢重合在一起,耳邊好像還能聽見小姑娘用再柔軟不過的聲音跟她撒嬌。
“你?”柳映雪驚訝地看着,心中突然一痛。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柳映疏整個人撲進了她的懷中,然後帶着濃重的鼻音悶聲道:“姐姐,我終于找到你了!”
柳映雪感受到懷中的人抖得厲害,那些被她刻意塵封起來的記憶瞬間湧入她的腦中。
她擡起微顫的手輕輕拍了拍柳映疏的背,略帶哽咽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你身子不好,不宜多哭,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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