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姑娘。”聽琴見一個陌生的男子和柳映疏單獨相處一室,立刻走了過去站在她身邊。
剛才許文良帶着她去找謝将軍,中途還故意拖延時間,聽琴耐着性子沒有當場發作,但是也知道這人是故意的,一看就是心裏憋着什麽壞,所以當她見到謝璟的時候故意說姑娘說要見他。
謝璟不知道為什麽柳映疏要見他,但也是跟着聽琴去了。
沒想到聽琴将他帶到了安置柳映疏的院子,他看到的會是李縣令的兒子在跟柳映疏說他的不好。
這個發展他是不知道,而李環被當場逮住似乎并不尴尬,甚至認為謝璟不會跟他計較,哪知道他一回頭,就見一位年輕男子黑着臉站在門口。
這男子長得跟他說的五大三粗不一樣,那長相放在男人堆中也是一等一的,他下意識往男子的身後望去,并未發現別的人。
難道他就是謝璟?他不敢去看謝璟那雙染了墨色的眼睛,心道傳聞不可信,誰說謝将軍長得虎背熊腰的?
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忙站起身朝謝璟行禮:“見過謝将軍。”
謝璟瞥了李環一眼,并未理會他,繞過他徑直走到柳映疏的身邊,他語氣放緩:“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在山寨的時候就想問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問出口,想着等到了客棧再問,誰知道這縣令直接将他請到了府上。
當他看見這小小縣令的府邸建得如果氣派的時候,就想着不如順勢讓人将柳映疏接來,比起在擁擠的客棧,這裏能好上不少。
誰知道人是接來了,但是面前的這個男人是誰?還在鳶鳶面前貶低他?
柳映疏知道謝璟是聽見剛才二人的對話,她正好也要跟謝璟說姐姐的事情,順便告訴他,她明早就出發去梁州。
于是她對着李環客氣地笑道:“李公子,我與謝将軍有話要說,你可否回避一下。”
李環被她這一笑弄得心神蕩漾,直到收到謝璟的眼刀之後才讪讪的起身:“你們聊,你們聊,我就在外面,有什麽事直接吩咐我就成。”
謝璟垂眸看了一眼這人卑躬屈膝的模樣,與在柳映疏跟前時是完全兩幅面孔,他剛才在柳映疏面前可是神氣得狠,活脫脫地像開屏的孔雀,現在見了他得知他的身份後卻像霜打過的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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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還不知道鳶鳶的身份?
謝璟讓聽琴出去後,并未坐在剛才李環坐的位置,他有些嫌棄地坐在另一張凳子上。
柳映疏給他倒了一杯茶,将茶推到他的面前,淺笑着跟他說:“你面子大,還能讓縣令親自安排你在這裏住,我倒是跟着沾了你的光。”
謝璟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看着她略帶戲谑的語氣,面色不自然地問她:“剛才那個人跟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以為我是你帶在身份解悶的小妾。”說完她見謝璟臉色微微一變,接着又說:“他還說願意用他後院的幾個美妾跟你換我。”
聞言謝璟皺了眉頭:“小妾?他怎麽敢......”
一般那些有身份的女子出行必定是會帶一大群人随侍,但是柳映疏此次的目的不宜聲張,所以身邊除了幾個護衛和一個随身丫鬟之外,并未帶多餘的人,所以才會讓他人誤會。
“大概是因為我身邊沒帶什麽人,所以他才敢胡亂猜測我的身份。”
說這話的時候柳映疏漫不經心,她單手支着下巴,像是并未當這樣的誤會放在心上,仿佛就是在跟謝璟說一件尋常不過的事一般。
她的聲音雖然聽着柔軟,可是這裏面不帶任何的情緒,說真的不在意,但是明明她的語氣卻沒了笑意,想來是有些惱了。
謝璟知道她平日裏生氣有時候就會是這般模樣,可是在他的記憶裏,柳映疏甚少有生氣的時候,只是今天這樣被人當人他的小妾折辱,想必她心中也是不快。
柳映疏心裏确實是有些憋屈,如果不是為了套李環的話,在他說出她是謝璟的小妾的時候她就不會給他好臉色了。
甚至還聽着他說了可笑的換妾的話,上京是有換妾的事情發生,但是那些都是不入流的人家才會做的事,家中有人在朝做官的哪敢做這種請,即便做了也是偷偷摸摸的,否則被言官參一本也夠受的了。
柳映疏見謝璟沉着一張臉,于是溫柔笑道:“不過幸好你來得及時,你若是再不來這李公子怕是要動手動腳了。”
謝璟聽了她的話沉默了一瞬,然後手中的杯子一不小心被他捏碎了。
柳映疏看着他手上的動作皺眉,情急之下伸手去将他捏着碎掉的杯子的手掰開,她看着謝璟抿着的嘴唇,當看到杯子碎片将他的手心割開了一道口子,她聲音微惱:“你要是生氣也犯不着傷害自己,你打他一頓都比這樣好。”
這自然是柳映疏說的氣話,只是謝璟聽了她的話眼神微動,他聲音帶着一點期待地問:“真的?”
看出了他的心思,柳映疏手上拿了帕子擦他掌心的血跡,輕柔地說:“他是縣令的兒子,你要真是将人打了,恐怕這襄寧縣你也出不去了。”
謝璟一愣,所以上次他在晚上揍周清昊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他看着柳映疏那雙白皙的手幫他處理傷口,其實這點傷對他來算不上什麽,在戰場上他受得上可比這重得多,但是看着她柳眉蹙起的模樣,他又只好将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他看着柳映疏換了一條幹淨的帕子,然後準備幫他将傷口包起來,她原本就是怕熱的體質,此刻額角沁了細小的汗珠,臉頰也因為天氣熱的原因變得微紅。
她不知從哪拿出一個小瓷瓶,然後打開了瓶口小心倒了一點在他的傷口上,等傷口完全吸收了上面的藥粉,便将上身往他跟前靠近,低下頭微微張嘴輕輕對着他的傷口吹氣。
謝璟看着她半張的唇瓣,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
柳映疏并未察覺到謝璟的異樣,只是等她認真地用帕子幫他包好了傷口,謝璟已經平複了下來。
只是他的雙眸晦暗,然後對上柳映疏那雙水盈盈的眼瞳。
柳映疏第一次見他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下意識覺得自己在他眼中像是某種獵物,不禁拉開了二人的距離,手心也沁了一層汗。
為了掩飾住自己的不自在,她端起茶杯喝水。
柳映疏見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說話,為了掩飾加快的心跳,她只好小聲說道:“你若是實在想替我出氣,也不是不可以揍他......”
說完她将那瓶藥收了回去,驀地聽見謝璟朗聲笑了。
她擡眼不解地看着他,卻見他彎着嘴角,用剛才她包紮的右手撐着頭,過了一會才收起了笑,然後認真地對她說:“鳶鳶,這縣令不簡單,太子殿下讓我來除了剿匪還有就是收集他私藏赈災銀兩的證據。”
所以他才會在縣令帶着人親自請他入府中的時候沒有拒絕,他倒是想看看這人對他有何目的。
哪裏知道縣令的兒子會将柳映疏當成他的姬妾,還竟敢肖想她,他是什麽東西,也配?
柳映疏知道想要收集證據并不是那些容易的事,剛好她才從李環的口中套出一些話,于是将那些話轉述給了謝璟。
謝璟聽完擰了眉頭,襄寧縣離上京這麽遠,按理說李環一個縣令的兒子不應該對上京成那麽了解,除非他經常跟那邊的人有書信來往。
當然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環之前跟柳映疏說他父親在別的地方藏了好幾箱黃金。
他說的可是黃金,而不是白銀,一個地方小官,俸祿并不多,哪來的那麽多的黃金。
“那李公子看着不像是說謊,且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應該不像是故意透露給我聽的,所以說漏嘴的可能性較大。”
柳映疏得出這個結論,畢竟對于好色之人來說,腦子可能多半都是不怎麽靈光的,比如周清昊,比如李環。
謝璟贊同地點了點頭,這才想起自己找她的真正目的,他看着柳映疏握在手中的小瓷瓶,問道:“我并未聽說你離開了上京。”
如果不是因為前往曲州的路線不經過這裏,謝璟都要以為柳映疏是要徹底離開上京前往曲州,但是他又怕萬一她是真的去曲州,所以說了這話之後他心裏忐忑。
柳映疏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輕柔地開口,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我是去找姐姐。”
“柳映雪?”謝璟眉頭微皺,五年前柳映雪在回上京的途中遭遇山洪失蹤的事情傳滿了上京,柳家和謝府派人尋了幾個月都沒有尋到人,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最後柳家沒有辦法,只得給她立了衣冠冢,他竟然不知道柳映疏居然還沒有放棄,五年了還在尋找自己的姐姐。
看她的樣子,多半是有了消息,他面上露出笑,安慰柳映疏:“你姐姐知道你一直在牽挂着她,心裏也會高興。”
他話音剛落,柳映疏眼中的淚終于順着白淨的臉龐滴落了下去。
謝璟一怔,看着那滴淚在她臉上滑落,仿佛是滴在了他的心尖上,然後在他心上漾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三年後他第一次見她落淚,重逢後他也有幾次見她在自己面前紅了眼眶,可是每次她都硬生生将眼淚逼了回去,并不會輕易在他面前落淚。
鬼使神差的,謝璟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後探過身去用食指輕輕将她臉上挂着的淚珠拭去,動作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謝璟見柳映疏有些訝異地看着他,只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輕笑着說:“你姐姐定然不想看見你哭,你應該開開心地去見她才對。”
柳映疏聞言點了點頭,自己拿了帕子拭去剩下的眼淚,想起過幾天就能見到柳映雪,她轉而朝他綻出一個淺笑。
許是臉上的淚珠還未擦幹淨,她的臉看來像是清晨帶了露珠的芙蓉花,謝璟指尖微動,眼中似有什麽在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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