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許是在白天在宮中柳映疏的身子遭不住冷熱交替,當天夜裏她身子就發起了熱,繼而引發了她許久沒有複發的寒症。
聽琴拿着帕子擦拭她額頭的汗,柳映疏整個人都像是在水裏撈起來的一般,面色緋紅,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阿娘,阿姐......”
一聲細細的呢喃從她的嘴裏發出,聽琴以為是她要吩咐什麽,等她湊近去聽的時候,又發現她沒有再說話了。
錦書端了新打的水進來,她見柳映疏這副難受的模樣,想起以前每次柳映疏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都是南安郡主在照顧她,更小的時候還有大姑娘在。
正想着要不要去找老爺,就見柳清和帶了大夫急忙走了進來,跟在身後的是柳映疏院子裏的小丫鬟。
聽琴小聲說了一句:“是我讓她去找老爺的。”
柳清和見柳映疏這幅樣子,眉心緊皺:“快讓開讓大夫瞧瞧!”
等聽琴起身走開,錦書立刻給大夫搬了張杌子在床前,大夫便坐上去替柳映疏把脈,這張大夫是一直以來給柳映疏看病的,所以知道她的體質。
過了好一會兒,張大夫才道:“二姑娘這是一個沒注意寒氣入體,繼而引發了以前的寒症,只是這寒症似乎并沒有以前那樣厲害了,二姑娘可是吃了什麽藥?”
柳清和急道:“先別問這個,我只問你,她現在怎麽樣了?可有大礙?”
張大夫收起診脈的手:“待老夫給二姑娘開幾帖藥,讓丫鬟煎了服下,保準今晚就能退燒了。”
說完聽琴領着他到了外間,錦書立刻給了他紙筆,等張大夫寫了方子便急忙拿着去給管家連夜抓了藥回來煎。
這時柳清和給柳映疏額頭上換了新的帕子,他走出去外間,想起方才張大夫說的話,于是問道:“你剛才說我兒的寒症有所緩解,可是真的?”
柳映疏曾經在六歲的冬天不小心掉進過冰冷的湖裏,自此之後她得了寒症,只要受寒便寒氣入體就會發作,且每次發作起來都很遭罪,現在聽張大夫說她的寒症沒以前那般厲害了,心中頓時一喜。
張大夫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老夫剛才替她把脈,二姑娘似乎是用了什麽藥,才減輕了寒症,只是這寒症想要徹底根治,卻是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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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和坐到柳映疏的床前,剛才張大夫走的時候說的話讓他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被澆滅了。
若是想要徹底根治柳映疏身上的寒症,必須的有一種罕見的藥材,但是這藥材只有西南交坁皇室才有,近年來大楚與交坁素來不對付,想要這藥材難如登天。
且這寒症一日不徹底治愈,柳映疏以後想要孕有子嗣也會比常人要難上許多,這件事知道的人就只有張大夫和柳清和夫婦二人,就連柳映疏本人都不知道,他們一直瞞着她。
他嘆了口氣,面上像是蒼老了十歲:“爍夕,我已經失去你和杳杳了,我答應過你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鳶鳶有事,但是現在的種種處境,我該怎麽護住鳶鳶?”
夜很長,一整晚柳映疏都在做着以前的夢,夢中她才七八歲,母親和長姐都還在她身邊,就連謝玹和太子也是健康的模樣,那時候大家都還在。
不知過了多久,有什麽濡濕了半邊的枕頭。
到了第二天接近午時柳映疏才緩慢地睜開眼睛,她想要起來卻發現身體沉得厲害,渾身沒有力氣,剛要張口話還沒說出來便先咳了起來。
坐在外間的聽琴聽到裏頭的動靜立刻放下手中的繡活,倒了杯茶急忙走了進去,然後将茶擱在床邊的一個小圓桌上,才将柳映疏扶了起來:“姑娘醒了,身體可有那些不适?”
她一邊輕拍着柳映疏的背,一邊将溫熱的茶水遞到柳映疏的唇邊:“昨天夜裏老爺守了姑娘一晚,直到要去上朝才離開,太爺昨兒半夜也打發了人來看姑娘。”
怪不得她昨晚好像聽見了父親的聲音,柳映疏心中一酸,如今母親和長姐不在了,守在自己床前的人就成了父親。
接過柳映疏遞回給她的茶杯,聽琴問道:“對了,昨晚老爺問奴婢,姑娘可是有服過什麽藥,張大夫說姑娘身上的寒症緩解了一些。”
柳映疏一怔,莫不是指的之前謝璟給她帶回來的那瓶藥丸?那藥她已經吃完了,本想着她的寒症張大夫都說了難以根治,卻不曾想謝璟給她的要還能對寒症有所緩解。
怪不得她這次染了風寒身體沒以前那樣遭罪,只是這藥怕不是那麽容易得來的,她總不能觍着臉去問謝璟那藥還有沒有。
柳映疏咳了一聲:“那藥你也見我吃過,只是攏共就那麽一小瓶,吃完也就沒了。”
聽琴露出可惜的表情,卻也不好說什麽。
知道聽琴的失落,柳映疏自我安撫似地笑了笑:“我這些年也習慣了這病。”
說罷她覺得身上黏黏糊糊的,直接解了裏衣的帶子:“出了一身汗,我現在身上難受,你去拿了幹淨的衣服給我換上。”
在柳映疏換衣服的間隙,錦書帶着一個小丫鬟端了一碗粥和幾樣清淡的小菜進來,她指揮着小丫鬟擺好飯菜,就見聽琴扶着柳映疏從裏間出來。
柳映疏在桌子前坐下,錦書立刻給她碗裏夾了菜,她經過一晚的折磨,肚子确實有些餓了,只是她吃了幾口之後看了放在一旁碗裏裝着的濃黑藥汁,瞬間就沒了胃口。
在聽琴和錦書的勸說下,柳映疏才又多吃了幾口,等她漱了口,錦書讓人收拾幹淨了桌子,就端着藥到柳映疏跟前。
看見柳映疏對着那碗藥面露難色,錦書半哄道:“知道姑娘自小就不愛喝藥,奴婢特意一早就去讓人買了蜜餞,姑娘先将藥喝了,一會兒我讓人拿了來。”
這話自然是假的,買蜜餞的小厮還沒回來,她知道柳映疏即便不會信她,也會将那藥喝了。
果真如她所想,柳映疏并未說話,張開嘴一口一口地喝下了錦書喂上前來的藥汁。
那藥實在是苦極了,柳映疏只喝了小半碗,等錦書再要繼續送到她的唇邊,她就用手隔開了,她聲音和緩:“剩下的待會再喝。”
“二姐姐怎麽還跟我小時候似的,我娘親說了大夫開的藥一定要喝完,不然病好得慢。”
柳映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很快柳映疏就見她和柳映月一起進來了,二人面上都帶着擔憂,她們今早聽說柳映疏病了,剛才打聽到柳映疏醒了立馬就來她的院子看望她。
柳映月一見到柳映疏就問道:“二姐姐,你身上可好了些?”
柳映疏雖說身上依舊難受,但是面上卻露出柔和的笑:“好些了,可吃過早飯了?”
二人點了點頭,柳映虞見柳映疏這副病弱的模樣,不禁笑了:“三姐姐你瞧瞧,二姐姐現在像不像一個人?”
柳映月面露不解:“像誰?”
柳映虞拿着她的扇子搖了搖,模樣嬌憨:“你瞧二姐姐現在的樣子,可不就是我扇子畫的西子?”
屋裏站着伺候的丫鬟們聽了柳映虞的打趣,紛紛面上露出笑。
“你呀,二姐姐都生病了,怎麽還拿她頑笑。”
雖然不可否認,柳映疏生病了也別有一番韻味,甚至勝西子三分,怪不得上京城中那麽多觊觎二姐姐美色的人,只是那些人大多都成了親,若是想讓她做妾,怕是癡心妄想。
柳映月看着柳映疏的臉心事重重,想到那些出色的世家子弟,無不都成了親,稍微遜色一點大多也定了親,就連三年前執着于姐姐的四殿下,現在也娶了親。
想到那天在國公府四殿下看柳映疏的眼神,以及後面相機離開的場景,柳映月料定這期間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試探開口:“二姐姐可聽說了,昨兒長公主突然禁足了世子妃,說是世子妃犯了錯。”
禁足薛孟玥?聯想到她當時帶着人去紫薇林找她,還有楚旸說并不是他算計的她,看來算計她的人只能是世子妃了。
但一想到楚旸當時想将計就計,也足夠柳映疏對他生不出任何的好感,甚至要敬而遠之。
柳映疏看了一眼柳映月,知道她這是在提醒自己,只好淺笑道:“想來是犯了什麽大錯,惹得長公主不高興了。”
禁足的事情恐怕有世子的意思,不然長公主怎麽會好端端的發話,想起世子,她只得心中嘆氣,可惜姐姐沒有這樣的福氣。
“聽說昨夜大伯父照顧了二姐姐一整夜,大伯父待二姐姐真好,哪像我爹爹,心裏只有他的那些鋪子,上次連我生病了都不知道。”
柳映虞不滿地嘟嘴,就連坐在一旁的柳映月也露出羨慕的神情,她父親是個老纨绔,關于她的事基本都不上心,她都快一個月沒見着他的面了。
聽她們提起柳清和,柳映疏面上的笑意深了一些,只是她擔心父親昨晚一夜沒睡,會不會影響今日上朝。
這邊被提到的柳清和正走出太和殿沒多久,他一個沒忍住打了個呵欠,跟他走在一起的同僚笑着問他:“昨晚幹什麽去了,我看你眼底青黑,難不成是一整夜都沒睡?”
柳清和點了點頭:“昨天夜裏小女突發高熱,我不放心,只好守了一夜。”
同僚知道他沒了妻子在左右,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難為你了,上次我家幼女感染了風寒,內人也守着一刻也不敢離開。”
一直沉默地走在柳清和後面的謝璟突然聽見柳清和說自家女兒生病了,他下意識皺了眉頭,想起柳映疏身上的寒症,以及六歲那年冬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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