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年冬天初雪,謝璟非要拉着柳映疏去謝府上的一個湖,說湖中新建了一個湖心亭,下雪的時候可好看了。
出于好奇,柳映疏跟着他去了,結果兩個人在劃船的途中柳映疏不慎掉進了湖中,幸好劃船的丫鬟會凫水,才将柳映疏救了上來。
只是當晚柳映疏就發起了高熱,燒了三天才才退了下去,安南郡主在床前守了她三天三夜,她醒來的第一件事是說不要怪謝璟,是她自己要去湖上玩的,小孩子貪玩,南安郡主并未怪誰,只是謝璟被謝候用藤條打了一頓,最後河陽郡主還拉着謝璟來柳家親自給柳映疏賠罪。
彼時柳映疏還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當看見謝璟身上被謝候打的傷之後,她還紅着眼睛問他疼不疼。
她自己的病都還沒有好,就來關心他。
謝璟知道,柳映疏的性子從小就軟和,他性子相反,但是小時候他總會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他鮮少冷着一張臉,此時他面上卻無任何表情,平日裏見慣了他面上帶笑的同僚,現在見了他這副冷淡的模樣,想要打招呼的人望而卻步。
而謝璟并未注意到,只是一心想着柳映疏昨夜發高熱的事情,他出了皇宮,立刻就去一家賣蜜餞的鋪子買東西,而路過的夏南霜剛好看見了他。
夏南霜見了謝璟,正要喊他,卻發現他正在認真的挑着蜜餞,她悄無聲息地走到謝璟的身邊,探頭看他的動作:“謝将軍,你這是要買給河陽郡主的嗎?”
夏南霜并未發現她對謝璟的稱呼變了,以前她都是喊阿璟,自從上次柳映疏救了她之後,再遇到謝璟,她都喊謝将軍。
謝璟并不在乎夏南霜怎麽稱呼他,他見夏南霜靠得很近,于是不動聲色拉開了一點距離,然後回答她:“不是。”
以前謝璟也是不會跟她靠得太緊,夏南霜心中有些失落,但是面上仍舊帶着笑。
她故作思考的樣子,然後恍然大悟道:“難道是買給柳家姐姐的?給喜歡的女子買蜜餞,你還真是我見過的頭一個。”
喜歡的女子?謝璟下意識想要反駁,不是的,他對鳶鳶不是喜歡......
可,真的不是喜歡嗎?
夏南霜見謝璟像是在想什麽 ,她壓下心中的苦澀,強笑道:“雖說我不愛金銀首飾,但是上京中的女子想必大多都是喜歡的,你想要讨柳姐姐的歡心,何不買了好看的首飾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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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蜜餞都交給夥計,謝璟這才轉頭看夏南霜,卻沒有否認夏南霜前面說的他喜歡柳映疏,而是解釋道:“她病了,我買這個是給她喝完藥吃的。”
柳映疏病了?許是想着柳映疏那天的就她的情景,夏南霜愣住:“柳姐姐病了,病得可嚴重嗎?”
她想起之前在漠北的時候,謝璟一有空就去給柳映疏尋藥的事情,他曾說她身上有頑疾,一時難以根治,想起這樣一個溫柔的人要時不時受病痛的折磨,她咬了咬牙:“我去看她!”
聞言謝璟正要伸手攔住她,想要那天柳映疏對他說的他和夏南霜的事情,他了立刻收回了自己手,道:“她的病需要靜養,不要去打擾她。”
夏南霜一心都在柳映疏生病的事上,要是平日裏謝璟不小心碰到了她,她都能開心很久,只是剛剛她并未注意到他的動作,聽謝璟這樣說,只好打消了去柳家的想法。
但是她并未就此作罷,忙道:“我記得我哪裏還有一根百年山參,我回去拿了讓人給柳姐姐送去!”
謝璟擡眼打量了一下夏南霜,見她臉上的着急不似作假,只好道:“她身體虛,不需要這些大補的東西。”
夏南霜只好撇了撇嘴,不高興了:“好好地柳姐姐怎麽會得那種病,她這種嬌養長大的姑娘,想來是最受不得這些折磨的。”
謝璟暗自點頭,确實如此,鳶鳶怕疼,怕苦,可是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會了忍痛和苦。
接過夥計包好的蜜餞,謝璟沉默着走出了鋪子,而夏南霜因為他沒理她的那些話,只好追了上去。
這畫面剛好被因為不滿小厮買的蜜餞,而自己親自出來街上的錦書看見了,她納悶地看着那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然後進了剛才二人出來的那間鋪子。
月光初上柳梢,柳映疏的房間充滿了濃濃地藥味,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她傍晚坐在窗邊吹了風的緣故,她感覺現在身子又熱了起來。
外間錦書拉了正在等着滾燙的藥涼一些好讓柳映疏喝的聽琴,一臉神秘地說:“我白天出去給姑娘買蜜餞,你猜我看到誰了?”
聽琴不明就裏,只好順着她的話問:“看見誰了?你是不是又看熱鬧去了?”
錦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有,我是瞧見了謝二公子和寧國公府的三姑娘在一起,我正準備去那鋪子買蜜餞,就見他們二人有說有笑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其實她并未看見二人的表情,只是故意說得誇張。
說着她靠近聽琴小聲問道:“你說這謝二公子會不會和夏三姑娘......”
“你胡說什麽!”聽琴拔高了音量,發現自己聲音大了些,怕吵到裏間的柳映疏,她又壓低了聲音,“這些你不許讓姑娘知道,姑娘在病中,別給她徒增煩憂。”
知道錦書不是個愛到處說嘴的人,可聽琴依舊不放心,讓錦書再三保證:“我們姑娘雖然面上不說,可我看得出來她心裏到底是在意謝家公子,我們為奴為婢的,要學會替主人分憂。”
錦書聽話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姑娘和謝二公子自小一塊長大,二人的感情非同一般,可剛才她聽聽琴的意思,卻是話裏有話,難不成寧國公府的三姑娘和謝二公子将成好事?
想到這裏她趕緊朝裏間看去,發現裏頭沒有任何動靜,以為柳映疏在裏面睡着了,錦書拍了拍胸口,幸好姑娘沒聽見。
柳映疏并沒有睡下,她因着身體反複發熱而難受,想着錦書和聽琴伺候了她一天一夜,便準備自己下床倒杯茶潤潤嗓子,哪只無意間聽到了她們二人的對話。
她倒茶的動作停頓了下來,細細想着錦書的話,直到被茶水燙到了指尖才驚覺。
聽琴端着藥進來的時候,柳映疏整倚在床頭閉目養神,因為身體又發起熱的原因,她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緋紅,聽琴知道這是她身體裏的寒症發作了。
為了不讓柳映疏抗拒喝藥,她還特意在那碗藥的旁邊放了幾顆蜜餞,然後小心翼翼地喚柳映疏:“姑娘,這藥涼得差不多了,您快喝了吧。”
錦書在一旁捧着茶,對着柳映疏勸道:“這藥要涼了,姑娘快喝了吧,喝了這藥吃幾顆蜜餞就不苦了。”
說完見柳映疏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笑着用調羹舀了一勺藥汁送到柳映疏的唇邊,耐心地等着她張嘴喝掉。
外頭涼風習習,有個身影身手敏捷地翻進了柳映疏的後院,謝璟靠近柳映疏裏間的窗戶,發現裏面燈火通明。
他以為這個時辰柳映疏已經睡下了,想當一回夜闖深閨的登徒子,卻驟然聽見聽琴驚呼的聲音,然後是柳映疏咳嗽的聲音。
房中聽琴見柳映疏才喝了幾口藥汁,沒多久又吐了出來,她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倒是柳映疏啞着聲音道:“去重新煎了一副來,還有,別告訴我父親,我不想讓他擔心……”
聽琴見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要出聲提醒她這些,不禁紅了眼眶,讓錦書将手裏捧着的茶遞給柳映疏:“我這就去重新煎了來,姑娘先喝了這茶漱口。”
等聽琴出去了,柳映疏突然聽見有什麽東西輕敲窗戶的聲音,那聲音很細微卻有規律。
錦書把茶杯放回桌面,拿了剪刀去剪燭花,她并未聽見那異常,沒一會就聽柳映疏開了口:“今晚我沒吃多少東西,如今有些餓了,你去廚房找管事的婆子要一碗粥給我。”
錦書不疑有他,領了吩咐退出了裏間。
這時柳映疏才下了床走到發出聲音的那扇窗戶去,她伸手推開窗,一陣涼風出來,她喉頭一癢,于是壓着聲音咳了起來。
正當她咳的時候,謝璟的身影出現在窗前,他見柳映疏咳得厲害,隔着窗戶也沒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夏日裏柳映疏本來就穿得少,謝璟隔着衣服仿佛能感覺到她的肌膚,尤其是現在她又發着熱,溫熱的體溫讓他的手像是被什麽刺到了一般,他立刻将手收了回去,只是他的指尖好像還殘存着她的體溫。
咳嗽漸漸平複了下來,柳映疏睜着因為咳嗽而氤氲的雙眼,對上謝璟漆黑地雙眸,裏面像是壓抑着什麽。
隔着這麽近的距離,她突然發現謝璟好像又成熟了不少,他的身體早就不似從前單薄,那日在紫薇林中被他圈在懷中,她其實有感受到他寬闊的胸膛,他現在身上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的特質混合在一起,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她發現謝璟現在不笑的時候,在柳映疏看來有點陌生,好像帶着莫名的壓迫。
她眨了眨眼,帶着沙啞地聲音開口:“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你這偷偷翻牆地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掉?”
永遠也改不掉,謝璟心道,除非......
他見她面色帶着不正常的紅,于是他雙手放在窗臺上,上半身整個探了進去,在柳映疏還未來得急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他傾身靠近柳映疏,然後再柳映疏睜着圓圓的雙眼愣住的時候,一言不發地将自己的額頭與她的額頭貼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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