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子楚昭率先打破這個尴尬氣氛,他咳了一聲走了進來,蒼白的臉上挂了溫和的笑:“兒臣見過母後,母後可用過午膳了?”
外頭蟬鳴聲陣陣,柳映疏站了起來,朝着楚昭盈盈一拜:“見過太子殿下。”
她并未去看站在太子身後的謝璟,方才她說的那番話不确定他有沒有聽見,雖然她說的大半都是實話,除了她自己的感情,謝璟确實對她并無他想。
謝璟站在楚昭的身後,他聽着皇後和楚昭的對話,分神去看柳映疏,卻發現她垂眼安靜地站在一旁,面上是一副乖順的模樣。
其實他剛剛聽到她說的話,他從來沒想過柳映疏父親會跟她提這種事情,想起方才她說的他們二人都無意對方,他心中又生出些許的煩躁來。
殿內只有太子和皇後的交談聲,剩下的另外兩個人心思各異。
許是看出了柳映疏的不自在,皇後目光在她和謝璟二人之間來回掃了一遍,她似是看出了什麽,笑着對柳映疏說道:“留你在這裏這樣久,想來你父親會擔心,本宮說的那件事,你回去先考慮考慮吧,不急。”
說罷讓一個宮女領着她出去。
謝璟看着柳映疏走出宮殿的背影,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等柳映疏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謝璟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而這一切都被皇後看在眼裏。
她聲音裏面帶了和藹,直接問他:“阿璟,方才阿疏說的話你可是都聽到了?”
謝璟想點頭,但是為了掩蓋心中不知何時生出的一絲悵然,他只好否認:“回姑母,并未聽見。”
皇後心裏嘆了一聲,這兩個孩子,罷了,由着他們去吧。
出了長春宮還沒多久,柳映疏突然被一個不認識的宮女叫住了,她轉身,就見那宮女急急地往她這邊跑來。
“柳姑娘,請留步!”
柳映疏站在原地看着她額頭的汗珠,在這炎熱的夏天,這小宮女一路跑來,氣喘籲籲地在她跟前停了下來,連把傘都沒有撐。
Advertisement
而柳映疏的身後則有宮女替她撐傘,即便是這樣,她也覺得熱,想趕緊回去。
她輕搖手中的團扇,問道:“姑姑這般着急,可是有什麽事?”
這宮女柳映疏并不認識,想來并不是皇後宮中的宮女。
那宮女終于平複了氣息,面上挂上微笑:“貴妃娘娘請柳姑娘去朝蘭宮一趟。”
貴妃娘娘?如今宮中除了貴妃之位只有楚旸的生母趙貴妃一個,可是她與趙貴妃從未私下見過。
而且她才從皇後的長春殿出來,趙貴妃就叫了人來找她,還這般着急,這算什麽事?
但是她又不能得罪趙貴妃,只得微微笑道:“貴妃可有說讓我過去有什麽事?”
“并未。”小宮女如實回答,她只是一個負責傳話的,“貴妃娘娘只讓奴婢将您帶過去。”
這話是并不容拒絕了,柳映疏只得點點頭:“那便勞煩姑姑帶路。”
身後的宮女見狀,小聲提醒她:“姑娘,可要奴婢現在去告訴皇後娘娘?”
柳映疏思緒了一下,決定先帶着皇後宮中的宮女一起去朝蘭宮:“不必,你先随我一同去。”
在這後宮中,有皇後在,趙貴妃不敢對她出手,且她特意帶着皇後的宮女去,趙貴妃見了怎麽也得給皇後的面子不會故意刁難她。
柳映疏跟着那個小宮女來到朝蘭宮,聽說趙貴妃現在最得皇帝的寵愛,加之其子楚旸風頭正盛,所以巴結人人都在想巴結朝蘭宮。
進了朝蘭宮的門,柳映疏一路目不斜視地跟在小宮女的身後,盡量不去好奇朝蘭宮裏面的環境。
等宮女将她領進了趙貴妃所在的殿中,除了趙貴妃之外,意外的,柳映疏還看到了站在她身邊的夏書瑤。
此時的趙貴妃正和夏書瑤說着話,見柳映疏來了,趙貴妃朝她露出淡笑:“你就是柳家的二姑娘是吧,過來給本宮瞧瞧。”
趙貴妃今年剛滿四十,可是風姿不減,看出像三十出頭,一張精致的臉上難見細紋,怪不得皇帝這般寵愛她。
柳映疏朝她和夏書瑤行了禮,才施施然走到趙貴妃的跟前,趙貴妃面上是和善的笑容:“聽說你之前為你母親守孝三年,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話雖如此,這話落在柳映疏的耳邊依舊讓她心裏升起了不舒服的感覺,只是她面上不顯,依舊是不卑不亢:“多謝貴妃的誇獎,映疏只不過是做了身為女兒分內的事。”
趙貴妃似乎有意不讓柳映疏坐下,拉着她的手說了好些話,柳映疏原本剛剛在外面走了一段距離,又被曬得有點不适,一進趙貴妃的殿中又被殿內的涼氣包裹,只站了一刻鐘就覺得頭有點暈。
但是礙于禮儀,她依舊撐着,面上一直挂着她慣用的微笑。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趙貴妃才呀了一聲,語氣帶着歉意:“本宮老糊塗了,拉着你說了這麽久的話,倒是忘了讓你坐下。”
她雖然這樣說,可是臉上卻沒有絲毫沒有歉意,看得跟着柳映疏的宮女暗自咬牙,決定要把趙貴妃如何欺負柳映疏的事情告知皇後。
等柳映疏坐下,一直坐着不說話的夏書瑤才開了口,她淡淡瞥了柳映疏一眼,對着趙貴妃溫柔一笑:“母妃說的什麽話,放眼後宮,就數母妃保養得最得宜,哪個見了不誇母妃年輕的?”
剛才柳映疏一進殿中她就打量過了,以前她還未出閣的時候,就經常會有人将她跟柳映疏做比較,只是每每那些人都說她樣貌比不過柳映疏,她也自知自己生得不如柳映疏。
可是論家世才情,柳映疏哪裏比得過她?她家是寧國公府,且她四歲開始就會作詩。
而柳映疏除了那張臉之外,哪裏還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現在更是十八歲了還沒有定親,生生被拖成了老姑娘。
想到這些,夏書瑤心情才好了一些。
趙貴妃聽見夏書瑤這樣說,面上才真心實意的露出了微笑,看了她一眼嗔道:“就你這孩子嘴甜,哪像旸兒只會惹我生氣。”
夏書瑤聞言站起身走到趙貴妃的身邊,伸手替她揉了揉頭,輕聲細語道:“殿下也是為了母妃着想,殿下納了側妃,多給母妃生幾個小孫子小孫女,到時候母妃兒孫繞膝,是別人想享都享不來的福。”
趙貴妃被她這麽一哄,點了點頭:“旸兒現在宮中就你一個,納側妃的事情也是該提上日程了,本宮修了幾世的福,才能得來你這麽一個可善解人意的兒媳。”
柳映疏将拿着扇子的手擱在膝上,坐了下去之後她的頭也漸漸不暈了,只是冷熱交替讓她身上有些難受。
此時聽着夏書瑤和趙貴妃的二人的對話,她心裏冷笑,這是在試探她知不知道楚旸想要納她為側妃的事情。
她只當做不知,面上始終挂着淺笑,也不插嘴,只安靜地聽着。
還是夏書瑤安耐不住,對着柳映疏道:“柳姑娘守孝三年,想來在婚姻一事上有諸多困難,若是有看上的人家,不妨告訴我,我也可以幫着相看相看。”
說完她看了柳映疏一眼,發現她面上依舊帶笑,并未有窘迫,倒是趙貴妃笑着說道:“瞧瞧,這才剛成親多久,就開始替別人張羅起婚事來了。”
“依我看,柳姑娘這樣好的人,給我兒做側妃都綽綽有餘。”
這是明晃晃地試探了,柳映疏忙面露惶恐,當即跪下:“娘娘說笑了,臣女哪裏配得上四殿下,且四殿下身邊已經有了皇子妃這樣出色的人,臣女怎麽敢肖想四殿下!”
趙貴妃看着柳映疏面上的惶恐不似作假,這才略略放心,先前楚旸同她提起欲納柳映疏做側妃,她便不大同意,想起三年前楚旸不顧她的阻攔也要娶柳映疏的事情,她就頭疼。
相比柳家,寧國公府對他的助益更大,她好不容易設計讓楚旸娶了夏書瑤,現在決計不能再讓柳映疏做側妃。
要是柳映疏知道了三年前的婚事她橫插一腳,會不會做出什麽對她和楚旸不利的事情來。
可現在她仔細看柳映疏的神色,确實看着是不想給楚旸做側妃,趙貴妃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
她向一邊站着的宮女的使了個眼色,那宮女意會,走過去将柳映疏攙扶了起來。
“好孩子,你這樣的出身,給旸兒做側妃确實是委屈了你,我娘家有個侄兒在禮部當差,為人優秀知禮,今年才二十六,若是你不嫌棄,本宮倒是可以給你們說媒。”
趙貴妃娘家确實有個在禮部當差的侄子,只是那人去年剛喪妻,據說他那發妻還是生生被他打死的。
柳映疏心中暗自冷笑,趙貴妃真是為了坑她連臉都不要了,故意介紹這樣的爛人給她,真當她柳家可欺嗎?
柳映疏面上仍舊維持着笑,如果不是她聲音裏天生自帶的溫柔,別人很難聽出不悅:“娘娘的心意臣女領了,只是臣女已經心有所屬,還望娘娘見諒。”
這是直接拒絕了趙貴妃,趙貴妃算盤落空,但是也不惱,反正只要她不肖想楚旸的側妃之位,什麽都好說,她笑問道:“可是哪家的公子,能說與本宮聽聽嗎?”
聞言柳映疏面上做出害羞的神情:“他出身普通人家,不必說出了污了娘娘的耳。”
這邊夏書瑤也很好奇柳映疏的心上人是誰,哪只她卻不願說出來,她下意識認為那人真的只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出身,心裏的不平又順了不少。
等聊得差不多了,趙貴妃稱自己要午睡了,二人才離開。
離開前柳映疏狀似無意地問趙貴妃:“娘娘,我母親三年前在後宮中遺失了一枚玉佩,那玉佩是一條魚的形狀,是臣女父親與母親的定情信物,娘娘可否讓身邊的宮人留意,若是撿到了便還給臣女。”
接着又道:“臣女告退。”
然後她捕捉到了趙貴妃閃爍的眼神,在趙貴妃欲張嘴問什麽時柳映疏已經轉身離開。
想到剛才趙貴妃眼神中的閃躲,柳映疏緊攥扇柄,心裏情緒翻湧,母親的死果然與趙貴妃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