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了薛岚生辰的這天,二房和三房以及柳映疏吃過了早飯就上了馬車趕往武安侯府。
二房小周氏和自己的女兒柳映疏坐了一輛馬車,而三房王氏則帶着女兒柳映虞和柳映疏共乘一輛馬車。
王氏是個文靜的性子,可她生出來的女兒卻是個活潑嬌憨的性子。
此時柳映虞依偎着柳映疏坐一起,她今年十四,待柳映疏這個堂姐極為親近,她瞧了瞧今日特意打扮過的柳映疏,心中很是自豪。
由于王氏不愛說話,而柳映疏又是個不喜歡主動說話的主兒,一時之間車內安靜得出奇。
馬車還沒走多久柳映虞就憋不住了,她輕輕打了個呵欠問道:“二姐姐,武安侯府怎麽還沒到呀。”
她的聲音帶着軟糯的鼻音,柳映疏淺笑着回她:“要是累了便靠着我睡一會兒?”
柳映虞搖了搖頭:“不要,在這裏睡不舒服。”
這話也就柳映虞說得确實沒錯,這馬車時不時地搖晃一下,在馬車裏睡着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柳映虞悄悄扯了扯柳映疏的袖子,她看了一眼正在閉眼假寐的王氏,小聲道:“二姐姐,前幾日我聽見三姐姐說,二伯母娘家的侄子被人打折了一只胳膊。”
柳映疏驚訝地出聲:“還有這事?”
“真的。”柳映虞點了點頭,“說是晚上喝醉酒時在回家的路上被打的,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臉都被揍成了豬頭!”
說着她還誇張地做了個豬頭的鬼臉,柳映疏見狀哭笑不得。
這件事情她确實不知道,她那日買了金線回去後就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她屋裏的丫鬟又被管的嚴,二房三房的事情很少會傳進去。
只是周清昊被打的事情,總讓她覺得有些蹊跷,尋常人家無故被打肯定會報官,可周清昊被打了居然肯吃這個啞巴虧。
驀地,柳映疏突然想起一個人,過了一會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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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柳映疏沉默沒有再回她,柳映虞只好自己無聊玩着別在腰間的香囊上的穗子。
大約過了三刻鐘,馬車終于停在了武安侯府,柳映疏跟着王氏下了馬車,就被侯府的管家迎了進去。
管家将他們帶到了一處水榭,裏面坐了三四個婦人坐在一起聊天,都是跟柳清語交好的人,幾人驟然見了款款走來的柳映疏,眼中都劃過驚訝。
只可惜了這麽個好模樣,如果不是因為她年已十八,适配的世家子弟都娶了親,不然恐怕柳家的門檻早就被媒人踏破了。
柳映疏直接忽視那些同情的目光,她走到正拿着玩偶逗薛岚的柳清語身邊,讓聽琴拿了禮物給她。
柳清語見了柳映疏,笑了出來:“你來得正好,我記得你喜歡望春花,武安侯府花園裏的望春花此時開得正好。”
她一邊說着一邊讓身後的丫鬟接過了柳映疏的禮物:“一會兒吃過了午飯,你可以去花園裏瞧瞧。”
柳映疏想着正好可以去撿了望春花瓣來收着,等到了天冷的時候用來泡茶,喝了可以緩和一下她身體內的寒氣,這是以前給她診治的大夫說的。
要是還有多出了花瓣還能曬幹了做香囊,她上次見謝璟的時候發現他身上以前她做給他的就香囊不見了,便打算了好重新制作一個新的給他。
薛岚的生辰柳清語并未請多少人,攏共就來了十來個人,午飯直接擺在了水榭,因為都是女眷,武安侯為了避嫌不便過來。
用飯的時候武安侯府的丫鬟給柳映疏倒了酒,她原是不沾酒的,可見衆人都喝了,又聽柳清語說這就是果子釀的酒,喝了不會醉人,只好淺嘗了一口。
只這一口就讓她有點醉了,小時候她偷喝了母親杯子裏的醉,醉在床上睡了一天,這事還被母親笑了許久。
後來南安郡主知道她一杯倒,就不許別人給她酒喝,身邊的丫鬟婆子更是在用膳的時候時刻留意着,不讓她碰酒。
今日是薛岚的生辰,加之柳映疏現在出門不再帶着孫嬷嬷,聽琴又不敢當着柳清語的面攔着她,所以就讓她喝了。
等丫鬟将桌面上的殘羹剩飯撤走之後,柳映疏腦袋仍舊還有一點暈,她想着不如去花園裏走走醒一醒酒。
柳清語看柳映疏并沒有醉的厲害,反而因為喝了酒臉上染了胭脂色,比平日裏添了一絲媚色。
柳清語讓聽琴跟着她的丫鬟去取醒酒的藥丸,看着柳映疏被武安侯府的丫鬟帶着往花園那邊走去,于是朝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心領神會,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水榭。
柳映疏被武安侯的丫鬟帶着到了花園,入眼的是好幾棵開滿了花的白色望春,她面露欣喜,等帶她來的丫鬟離開後,便伸出手指碰了碰一朵含苞待放的望春花。
花枝輕顫,像是怕癢一般,柳映疏用帕子掩了嘴笑了笑。
正當她準備彎下腰撿落在地上的花瓣,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她一回頭就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子,
那人沒想到花園裏有別人,見了她的容貌愣了一下,很快又低頭不去看柳映疏,語氣抱歉地說道:“我以為這裏沒人,姑娘可看見一只小貍奴在這裏?”
顧景川是武安侯的表弟,因為春闱的事情暫住在武安侯府,剛才他才吃過午飯沒多久就見柳清語的丫鬟來找他。
說是給薛岚養的小貍奴貪玩,跑到花園裏頭來了,讓他幫忙尋一尋,顧景川雖然覺得奇怪,下人這麽多不讓下人來尋,偏偏讓他一個寄住的來尋。
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了柳映疏,他不認識柳映疏,只以為她是武安侯的姬妾,可方才他又覺得這女子長相與那人有些相似。
柳映疏見來人客氣疏離,停在與她幾步遠的距離,她聯想起剛才柳清語将聽琴支走,讓自己的丫鬟帶了她來,現在那丫鬟的身影早就無了。
她心裏猜了個七八分,知道柳清語這是故意安排面前的這個男子同自己見面,望春花和貍奴只是借口。
雖說是姑母的一片苦心,可她卻并不想領這份情,她朝顧景川道:“我在這裏并未見到什麽貍奴,想來是跑去別的地方了。”
顧景川擡頭,見她面色有點紅,知她是喝了酒,只得好心提醒:“姑娘喝醉酒便不要一個人在這裏,免得被人沖撞了。”
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柳映疏腳下一軟,身子晃了一下。
就在顧景川上前想要扶住她的時候,她眼疾手快靠在了望春花樹粗壯的枝幹上。
顧景川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見柳映疏拿着一方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珠,一時細細地盯着那帕子看。
這邊正笑着和武安侯說話的謝璟碰巧路過花園,就看見有一對男女站在王春花樹下。
今天他有事來武安侯府找武安侯商議,兩人剛商議完事情,去了武安侯練武的地方切磋了一下,這地方要路過花園,二人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這一幕。
武安侯并不認識柳映疏,見男的是自己的表弟,不禁笑道:“讓你見笑了,那是本候的表弟,正準備參加明年的春闱,所以暫住在我府上。”
他這話剛說完,就見謝璟不知何時收起了臉上的笑,靜靜地看着那兩人的方向,面上沒有任何情緒。
不知道為什麽,謝璟看見這一幕心中莫名地不高興,他雖然聽說了柳映疏在上京被人說嫁不出去,決心要為她找一個好的夫家,可真正見她與別的男子在一起時,心裏又有點不舒服。
他不知道這情緒從何而來,只得強壓了下去,轉而露出了一個笑:“貴府上的望春花開得甚好。”
這邊柳映疏并沒有發現不遠處的二人,她以為顧景川在看自己的臉,心中微惱,正要出聲呵斥,就聽見顧景川聲音帶着顫聲問道:“姑娘這帕子從何而來?”
還未等柳映疏回答,他又有些激動地說道:“雖然這樣問會很唐突,姑娘可是認識杳杳?”
杳杳......
很久不曾有人再提起的名字,柳映疏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她擡眼看這眼圈紅了的顧景川,淡笑道:“公子認識胞姐?”
柳映疏上頭還有一個同胞的哥哥和姐姐,哥哥柳承霁比她大了八歲,一直在外做官。
而被眼前人換做杳杳的則是與她同胞的姐姐,名喚柳映雪,比她大上五歲,十五歲時去探望外祖父的途中遇到山洪失蹤了,衆人都說其死于山洪。
柳家和南安王都曾派人去事發的地方尋過,可是尋找了整整三個月都沒找到人,後面柳映雪成了柳映疏和南安郡主最不願意提起的人。
顧景川見面前的女子認識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立馬回答:“我十七歲時來上京認識了杳杳,後來因為一些事沒能留在上京,我本與她約好了等她及笄了就上門提親。”
誰知道他家裏出了點事,等他再次回到上京,杳杳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了,他無論怎麽打聽都打聽不到。
他即便不知道杳杳的家世如何,也準備拿出最好的誠意上門提親。
柳映疏這才恍然,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姐姐那時候經常一個人發呆,偶爾還對着一塊帕子發笑,原來瞞着她和母親偷偷有了心上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将殘忍的事實告訴了面前的人。
等看着顧景川像丢了魂一樣的離開,柳映疏才緩緩蹲下了身子。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撿起地上的花瓣,然後小心放在了一方帕子上,撿了好一會兒她才撿滿,最後用帕子将這些花瓣包了起來。
“你撿這些做什麽?”
謝璟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柳映疏一直沒察覺,被吓了一跳:“謝璟?”
謝璟低下頭看她,卻見她眼角有點紅,他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個男人,心中莫名氣悶:“你哭過?誰欺負你了?”
他這話小時候也對她說過,柳映疏恍惚了一下,轉而嘴角緩緩綻開一個笑,聲音輕柔:“并未有人欺負我,你可是來這裏找武安侯的?”
除了公事,謝璟沒有別的理由出現在這裏。
謝璟嗯了一聲,想問剛才那個男的是誰,話到了嘴邊又沒說出口,原本氣悶的心情見了柳映疏之後又消失了。
柳映疏見他站着不動,不由地朝他伸了手:“我腿有點麻了,扶我一下。”
謝璟看着她那只看似柔弱無骨的手,表面略帶嫌棄地握了過去,但是他卻并沒有舍得用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她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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