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望着兩個人消失的方向,柳映疏想起那晚宮宴夏南霜對自己莫名的敵意,她抿了抿唇,猜到夏南霜和謝璟應該是在漠北認識的。
聽琴見柳映疏立在原地沒動,小心提醒:“姑娘,天色不早了,咱們趕緊去買絲線吧。”
這一聲提醒将柳映疏心中生出的一絲煩悶壓了下去,她點了點頭,朝着買絲線的店鋪走去。
這家店鋪的位置比較偏僻,因為只賣絲線的緣故,所以店裏面人并不多,只有三三兩兩的姑娘。
柳映疏直接跟店裏夥計說了要上好的金線,然後站在一旁等他去拿了來。
她感覺店鋪裏面有點悶,便讓錦書在裏面等着,自己帶着聽琴出了外面,這店鋪的旁邊就是一條河,柳映疏站在河邊透氣,看着河面上有些少爺公子正坐在船上飲酒作樂。
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柳映疏轉身,就見周清昊站在離自己十幾步遠的距離一臉癡迷的看着她。
柳映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如果不是帷帽遮着,周清昊一定能看見她眼中的嫌惡。
見柳映疏看向自己,周清昊自認為儒雅地朝她笑了笑:“柳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聽琴認出了這個人,側身擋在自家姑娘跟前,臉上是不耐煩的表情,她朝周清昊敷衍地行了行禮:“周公子。”
周清昊并不看聽琴,一雙眼一直黏在柳映疏身上,也不管她不理自己,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姑娘那日贈送的藥在下一直在用,如今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姑娘如果不嫌棄......"
他還想再說什麽,被柳映疏打斷了,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帶一絲溫度:“那藥只是随手一贈,并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
聞言周清昊急切地說道:“雖說那金瘡藥并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可是貴在姑娘的心意!”
“心意?”柳映疏歪頭想了一下,直白道:“周公子誤會了,那天即便是一只狗受傷了,我也會将藥給它救治它。”
噗......聽琴忍不住笑出聲:“我家姑娘心善,一向見不得路邊的阿貓阿狗受傷。”
這話裏的嘲諷實在是過于明顯,周清昊聽完憋紅了臉,他不信柳映疏對他無意,不然為什麽每次見了他都會跟他說上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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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前走了幾步,盯着柳映疏露出愛慕的眼神:“柳姑娘,我知道女兒家的害羞,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父親上門提親。”
幸好周圍人不多,路過的人也沒有停下細聽周清昊的話,不然外人還以為柳映疏和周清昊的關系已經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如果聽琴不是高門出身的丫鬟,她可能已經開始學潑婦罵人了,她聽了周清昊這話氣得暗暗跺了跺腳,壓低聲音對柳映疏說道:“姑娘,這人太不要臉!”
柳映疏拉了拉她的袖子讓她不要生氣,見周清昊還想繼續上前,她難得學起了南安郡主,語氣嚴肅起來:“周公子慎言,我與你攏共加起來才見過兩次,如何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見他果真止住了腳步,柳映疏繼續道:“自古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如何輪得到你這樣輕浮地與我說這些,周公子也不必在我身上費心,且無論門第還是家世,周家也與我柳家不相配。”
這一段話直接将周清昊澆了個透心涼,可轉念一想,他又以為柳映疏是故意這樣說的,讪笑道:“若了柳姑娘不嫌棄,等在下考取了功名一定上門提親。”
“夠了。”
柳映疏冷着聲音打斷:“周公子,人貴有自知之明,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那日為何我會遇到劫匪,你若是再纏着我,我不介意将這事告訴我祖父與父親。”
聽琴見柳映疏說完了,補了句狠話:“就是,周公子是當我家姑娘三歲小孩嗎,姑娘念在你是二夫人的侄子才放了你一馬,若是以後還敢招惹姑娘,有你好受的!”
周清昊這才真的怕了,他聽了柳映疏的話背後生生出了一身冷汗,他原以為那些人拿了他的錢就不會供出他來。
“愚蠢。”柳映疏輕輕地說了一聲。
即便這兩個字說得很輕,可還是飄進了周清昊的耳中,他擡眼看向柳映疏,才發現她高高在上地站在他觸不到的地方。
周清昊這時才意識到,他與柳映疏的距離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也終于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姑母小周氏不願意幫他了。
當初他就該聽姑母的勸,柳家二姑娘可是來四皇子都欣賞的人,他這樣的家世怎麽看都是屬于攀高枝。
且出身世家的小姐并不是真如他想的那樣天真,人家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戲,是他自作聰明了。
柳映疏不在看他,她轉頭看見錦書出了店門向他們這邊走來,她便也往錦書那走去,路過周清昊的時候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他。
回去的時候柳映疏本來要順道去一趟謝府見河陽郡主的,只是這心情被無端的破壞了,她只好讓錦書一個人拿了點心送去。
等回到了柳家,柳映疏換了身衣服便把孫嬷嬷喊了過來,交代了了她一些事情。
直到掌燈時分,在花廳與柳尚書和柳父用完膳回來後,柳映疏站在院子裏消了會食,就見孫嬷嬷帶了兩個人進來,一個看着像是在外院做掃灑的丫鬟,另一個就眼熟了。
柳映疏走到梨花樹下的石凳上坐下,春天還未過去,為了不讓柳映疏着涼,聽琴和錦書在這石凳上放了墊子。
見她坐下,聽琴立刻為她倒了杯熱茶:“姑娘,小心燙。”
柳映疏應了聲,這才看向那二人。
孫嬷嬷立刻讓他們跪下,她指了指那個粗使丫鬟:“姑娘,這人便是将姑娘具體行蹤賣給別人的人。”
柳映疏點了點,她看向另一個人,那人跪在地上使勁埋着頭,身體都成篩子。
她手指碰了碰玉色的茶杯,輕柔的嗓音透過微風飄散在院中:“我記得你,那日趕馬車的便是你吧。”
這樣不帶任何怒氣的生氣聽在車夫耳中,他瞬間如如蒙大赦,柳映疏在下人眼中一直都是性子最好的主子,他以為這次柳映疏會放過他們。
然而柳映疏停了一下,繼續用柔和的聲音道:“孫嬷嬷,柳家不養吃裏扒外的東西,打幾板子後都發賣了吧。”
“聽見沒,還不将人帶走,別擾了姑娘休息。”孫嬷嬷早就有先見之明,将二人的嘴堵上了,這二人聽見要被發賣掉,嘴裏發出嗚嗚聲。
柳映疏拿起手邊已經不燙的茶,她掃了一眼院子裏的戰戰兢兢地幾個丫鬟,聲音不疾不徐地說:“你們都是我院子裏的,我希望下次被攆出去的人裏沒有你們。”
幾個丫鬟齊齊應聲,柳映疏這才将茶遞到唇邊抿了一小口。
她性子溫柔是不錯,可即便是這樣,這些奴才也不該肆無忌憚,若是這次不嚴懲他們,以後柳家的家事和所有人的行蹤,只要花上點銀錢就能知道。
這就是為什麽周清昊兩次都能巧遇她的原因,甚至還買通了車夫陪他演戲,真是為了下了血本。
只是這手段在她這裏還不夠看,三兩下就被她識破了。
還不如偷偷翻她牆頭的謝璟來得聰明,想到謝璟,她不禁彎了彎唇角,然後微微擡頭透過梨樹的枝桠望着溶溶月色。
被柳映疏拿來做對比的謝璟此時正站在一個屋檐上,他所在地是一條幽暗的巷子,他在這裏像是再等誰一樣。
月上中天,月亮從一片烏雲中探出了頭,巷子的盡頭終于出現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此人正是被柳映疏嘲諷手段不行的周清昊。
他白天因在柳映疏那裏被一頓諷刺,終于看清了他自己的身份,以後也不敢再出現在柳映疏面前。
原本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走,恰好碰見一個同窗,拉着人家就去酒館喝酒,一直喝到晚上,如今整個人都一身酒氣。
就在他離自己家只有幾百米的距離是,有個黑影忽然從頭上跳了下來落在他跟前,那人一雙冷漠的眼神将他望着,夜風吹起他束着馬尾的發帶,周清昊擦了擦眼睛,努力看清攔路人的模樣。
他見眼前的人當了他的路,只好開口不耐煩地說道:“你是誰,為何,嗝,為何擋住我的去路,快讓開!”
說完他又打了個嗝,剛好對面的人擡頭,他睜大眼睛,感覺面前的人看着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見過。
過了一會他才想起這人正是那日遇見的少年将軍,只見面前的少年冷笑一聲,直接一拳頭砸在他的臉上。
這時周清昊才猛然想起上京柳家二姑娘有個青梅竹馬,是河陽郡主的小兒子,三年前去了漠北戰場,僅僅用了三年的時間擊退了北狄,奪回了失地,年僅十八就被皇帝封了将軍。
而打他的人,正是柳映疏的竹馬。
跌坐在地上的周清昊擡頭看居高臨下看着他的謝璟,才驚覺自己算計了不該算計的人,這回才真正的害怕起來。
這樣的人,他同樣惹不起。
只是未等他開口求饒,迎接他的便是如雨點般的拳頭砸在了他的身上,最後是少年折了他的右手才結束。
周清昊慘叫了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有些凄厲。
謝璟看着已經暈倒在牆邊的男人,輕哼了一聲:“真不中用。”
他就覺得鳶鳶根本不會看上這種人,又自大又愚蠢,如果不是今天她身邊的丫鬟忍不住跟母親說了這個人糾纏着柳映疏,謝璟也不會大半夜跑來廢了他一只胳膊。
烏雲不知何時散了,謝璟踏着輕快的步子走在巷子裏,似是想起了什麽,他停下腳步,擡頭看皎潔的月光。
不是誰都能肖想月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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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璟:老婆!我替你報仇了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