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皇子和夏書瑤大婚這天,上京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去觀禮,皇帝在前殿設宴款待大臣,而皇後則在後宮設宴招待女眷。
柳映疏的父親是四品官員,所以她也在受邀的範圍內,如果南安郡主沒有去世,去的那便是郡主,可是現在只能由柳映疏去。
她并不是第一次進宮,小時候南安郡主和河陽郡主還經常帶着她和謝璟去宮中,南安王雖說是異姓王爺,可皇帝對他信任,常讓南安郡主進宮陪皇後。
後來南安王回了曲州,她母親也就很少帶着她進宮。
謝玹有時也會帶着她跟謝璟去宮中找太子哥哥,皇後是謝璟的姑姑,柳映疏跟着他們進宮,自然也跟着他們喊太子哥哥。
只是如今小時候一處玩鬧的人,一個三年前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如今還腿腳不便,而另一個則在三年前因為一場風寒落下病根,整日湯藥不離口。
想到這些過往和現在他們的處境,柳映疏不禁輕嘆了一口氣。
坐在她身邊的翰林學士之女江瑤旋聽見她這聲嘆息,忙傾身靠近她,用扇子擋住了二人的臉。
她悄聲提醒道:“好好地嘆什麽氣,今天可是四皇子大婚的日子,你這一聲嘆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去,保不準第二天就會傳你對四皇子餘情未了。”
柳映疏知道江瑤旋這聲提醒是為了她好,她只能柔聲回答:“江姐姐,你也知道我的,我何時同四皇子有過什麽?你莫要再打趣我了。”
江瑤旋聞言笑了一聲:“我知道你跟他沒什麽,只是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亂,這世道對女子多嚴苛,你一個女子被人說多了總是不好的。”
柳映疏嗯了一聲,掃了一眼周圍,都是上京城中未嫁的女子,年紀都在十五歲上下,個個都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而皇後則坐在上首,靜靜地觀察着這些貴女們的言行舉止,偶爾看着其中的一兩位便問身邊的女官問題。
柳映疏見江瑤旋正拿了一個鮮紅的李子要吃,見她咬了一口,便小聲道:“聽說不久後河陽郡主和謝家哥哥就要回京了,皇帝為了補償謝府有意讓皇後挑一位貴女賜婚。”
這話剛說完就見江瑤旋嘴裏含着果肉,眼睛睜大看着她,含糊不清地問:“你從哪得知的?”
說着她胡亂嚼了幾下果肉咽下,拿帕子擦了擦嘴,才情緒不高地接着說:“皇帝要賜婚便賜,與我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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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映疏瞧了瞧江瑤旋的模樣,忍不住拿了扇子掩住嘴笑了起來:“謝家哥哥是為了守護咱們邊境才受傷,是大楚的功臣,江姐姐若是有認識的合适的世家姑娘,也可以跟河陽郡主推薦推薦。”
江瑤旋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媒婆,才不管他!”
話音剛落就聽見柳映疏沒憋住笑出了聲,江瑤旋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拿自己取樂,順便惱了:“好呀,虧我剛才還擔心你,轉頭你就拿我當樂子!”
柳映疏帶着笑意地聲音問道:“姐姐,你真的生氣了嗎?”
見江瑤旋側過身不理自己,于是柳映疏探着身子往她那靠了靠,掐着嗓子嘴裏甜甜地喊着姐姐長姐姐短的,江瑤旋半邊身子都酥了,正打算原諒她。
就聽見柳映疏呀了一聲:“江姐姐,這李子好酸呀,姐姐還是別吃了。”
江瑤旋應聲立刻轉了身子,就見柳映疏拿着團扇掩了半張臉,露出月牙般的剪水雙瞳無辜地将她望着。
即便這樣,江瑤旋還是伸出了手毫不憐香惜玉的掐了掐她的臉,沒好氣道:“上京城都說你是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真該讓他們領教領教你的嘴皮子。”
雖是上手掐了,但是江瑤旋還是掌控好了力度,并沒有真的用力,然後等她将手拿開,還是看見柳映疏臉上的紅色印字。
柳映疏拿着帕子的手揉了揉那塊地方,才笑道:“好姐姐,我也不過是同你玩笑,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是鳶鳶錯了。”
江瑤旋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你這性子憋了多久,小時候好好一個活潑的性子,怎麽變成了如今這樣。”
柳映疏知道她指的什麽,反而笑着安慰她:“姐姐先前還說我不要嘆氣,怎麽反而現在又在這嘆氣,一會皇後聽見定要把我們給轟出去。”
剛提了皇後一嘴,就見皇後朝他們二人這邊看來,她看了一眼柳映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
柳映疏自然不會認為皇後也将她列入了謝玹未婚妻候選,因為剛才皇後雖說是在看她倒不如更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柳映疏微微朝皇後颔首,皇後點頭回應,然後從回憶中抽回,對着身後的宮女道:“将這盤番邦進貢的甜瓜給柳家姑娘送去。”
這話一出,柳映疏受到好幾個羨慕的眼神,她鎮定自如地接下,然後起身向皇後道了謝。
皇後示意她坐下,接着由女官扶了起來,稱夜裏風大吹得頭疼,便先回寝殿,讓衆貴女不要拘束,随意玩兒。
衆人恭送了皇後離開,就開始三三倆倆聚在一起說話。
柳映疏看着面前這一小碟的甜瓜,剛想問江瑤旋要不要吃點,就突然聽見有人提議道:“這宮宴實在是無趣,咱們不如也學學那些公子少爺,玩一玩投壺的游戲如何?”
不多時就有同樣覺得無聊的貴女附和出聲:“這主意好,只是輸了咱們不用罰酒,就罰......”
提議的姑娘立馬接話:“依我看就這樣,贏的人提出一個要求,輸的人照做就是了。”
說完她看了柳映疏一眼,眼裏并無善意。
許多貴女平時見自家兄弟玩過,并未有人覺得不合規矩,反而都躍躍欲試。
柳映疏總覺得這提議的人總是在有意無意地看她,她湊到江瑤旋身邊小聲詢問道:“姐姐,這位姑娘看着面生,是誰家的?”
江瑤旋看了一眼便道:“你不認得她也是應該的,她是夏書瑤,哦不,四皇子妃的堂妹,名叫南霜,聽說之前一直随父住在漠北,上個月才回來。”
原是這樣,可柳映疏總覺得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友善,她并未見過這人,所以未曾得罪過她。
這邊夏南霜已經讓宮人準備好了投壺的器具,她站在中間接過宮人遞給她的箭,她站在離放好的壺四尺之外的距離,稍微一瞄準就投了進去。
周圍的貴女都紛紛笑着鼓掌稱好,膽大的更是想要上前一試。
這時夏南霜自得的仰了頭,然後沖着柳映疏和江瑤旋的方向放聲:“你可敢與我比試一番?”
投壺這游戲其實柳映疏以前經常和謝璟玩,不過他們賭的是誰輸了就替誰抄書,她想起最後一次與謝璟玩投壺的游戲是十三歲。
那時謝璟貪玩,逃了夫子的課偷偷帶着她去校場看謝父點兵,後來被河陽郡主知道了罰他抄書,讓柳映疏作監工。
謝璟書抄了沒幾下就嚷嚷着不抄了,靈機一動說要跟柳映疏玩投壺,如果她輸了要幫忙抄書。
柳映疏知道他就是想偷懶,面上裝作為難了一下然後答應了他,又在比賽中故意輸了他。
謝璟還真以為自己贏了,立馬在旁邊讓出一個位置讓她坐下一起抄,那時柳映疏還能模仿他的字跡,覺得當監工也實在無聊,于是替他認真的抄書。
可剛過了半個時辰,謝璟就靠着她睡着了,手中毛筆的墨染黑了一塊宣紙。
等他再次醒來,柳映疏已經幫他抄好了,正支着下巴看他的書,任由他靠着自己睡覺,她怕一動會吵醒謝璟,便讓婆子給他身上蓋了毯子。
“謝小将軍,一個人喝酒多無趣,我敬你一杯。”
有人出聲将謝璟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一位年紀比謝璟年長的男子在他旁邊坐下,他見謝璟一個人對着投壺的壺出神,像是在想什麽東西。
出于同是武将,謝璟現今才十八歲就被皇帝封了将軍,而他還只是五品武官,他敬佩謝璟的父親,于是想要跟謝璟拉近關系。
只是謝璟并未有這樣的想法,而是站起身推辭:“多謝好意,只是我不勝酒力,抱歉。”
說完他起身離開了自己的位置,很快就出了宴飲的地方,有內侍怕他出事跟了上來,謝璟找了個借口支開了他,獨自一人往某個方向走去。
謝璟揉了揉額頭,他一向不喜喝酒,剛才喝的那幾杯也是為了給皇帝和幾位皇子面子,本來他今天進宮是要見太子的,但是太子卻因病沒參加宴會。
循着記憶中的路線,謝璟一路來到了禦花園,現在是晚上,基本禦花園不會有人,他打算在這裏醒醒酒,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去。
哪知道他路過禦花園裏的牡丹園時,忽然見到一道紫色的身影拿着一盞精致的宮燈站在牡丹叢中,她周圍的牡丹花都閉合了,微風吹起她罩在外衣上的紗衣,遠遠一看倒像是牡丹成了精。
淡黃色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謝璟這才看清這人是誰。
他擡腳進去,一說話發現自己的聲音不自覺放輕了:“鳶鳶,你在做什麽?”
柳映疏驟然聽見有人說話吓了一跳,舉着燈籠往謝璟的方向照去,發現是謝璟,才松了口氣:“謝璟,你怎麽在這裏?”
謝璟雙手環胸靠着月洞門:“這話該是我問你,大晚上的一個人跑來禦花園,也不怕被陌生男子撞見了。”
柳映疏繼續回身拿燈籠照着尋找未閉合的牡丹花:“我方才與人投壺玩輸了,願賭服輸,要折一朵盛開的牡丹回去。”
謝璟見她半彎着腰低着頭,鬓邊斜插着一根步搖的流蘇珠子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看着俏皮可愛。
他正準備過去幫她一同尋找,就聽見柳映疏略帶驚喜的聲音:“呀,找到了!”
很快柳映疏折了那朵淡粉色的牡丹向他走來,謝璟下意識收起懶散的動作站直了身體。
見她左手提着燈籠,右手捏着牡丹,在離他只有幾步遠的距離将牡丹舉到身前,然後彎着眼睛問他:“好看嗎?”
燭光硬着她的眼睛,裏面好像能看見星子一般。
鬼使神差的,謝璟看并未看她手中的牡丹,而是看着她的臉作了回答。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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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璟:嗚嗚嗚我老婆最好看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