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周氏不敢去看柳映疏的反應,張了張嘴想要替她拒絕,讓一個外人去給自家女兒簪花,這算是什麽理兒。
她偷偷看了一眼自家侄女兒,見她面上沒有羞惱的意思,小周氏又想到方才找王嬷嬷要旁敲側擊寧國公府上是否有适齡男子的事,最終還是将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這邊小周氏心思百轉,王嬷嬷倒是端了一杯茶呷了一口,似乎并不着急柳映疏回答。
可柳映疏身後的聽琴卻是急了,她見自家姑娘像是在認真的思考要不要答應,心中好不容易剛壓下去的不平又蹭地竄了起來。
但她只是個丫鬟,主子說話哪有她插話的,于是急得她捏緊了袖子。
剛巧小周氏房裏的丫鬟要給柳映疏添茶,聽琴見狀忙上前接過茶壺,給柳映疏倒茶的間隙靠近她并壓低了聲音。
“姑娘,這寧國公府也太欺負人了,您萬不可答應!”
柳映疏略微擡眼就瞧見了聽琴臉上的慎重與擔憂,她将手輕輕放在了聽琴倒茶的手上,回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然後用氣音說道:“去找小姑姑。”
距離父親下朝的時間還早,柳映疏只得讓聽琴去找自己的姑姑武安侯夫人。
聽琴很快就退開了,二人之間的對話其他人并沒有察覺。
柳映疏原本就心中對這樣的要求感到可笑,她不動聲色地給聽琴使了個眼色,聽琴意會,很快就朝外面走去。
這種事情得有長輩來拒絕,不能由她來說,更何況小周氏沒有要幫她的意思,她只能讓聽琴去找別人。
屋子裏安靜了一會,柳映疏聽着窗外的鳥叫聲,偏了偏頭就見有細碎的陽光透過紙糊的花窗撒了進來,影影綽綽地貼在了合歡花的屏風上,像灑了一層金粉,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良久,柳映疏輕聲道:“簪花的習俗原本是自家未出閣的姐妹做的,為何世子夫人卻讓我一個外人去?這恐怕不合規矩。”
不僅不合規矩,還會被外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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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子夫人打的什麽主意,柳映疏卻是不懂了,侯門公府向來循規蹈矩,都生怕于禮制上鬧了笑話,她這樣做豈不是丢了寧國公府的面子。
王嬷嬷見柳映疏終于回答,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她和藹地笑道:“二姑娘不知,我們家姑娘沒有親兄妹,大姑娘又遠嫁了,所以夫人沒法,只能請姑娘幫個忙。”
這答案柳映疏自是不滿意的,上京裏這麽多的貴女,怎麽世子夫人偏偏要選她,且還是之前自家未來女婿中意過的女子,這算什麽?
難道是故意在自己的女兒出嫁時給她多添點堵?
似乎看出了柳映疏的疑惑,王嬷嬷繼續道:“姑娘不知,原是世子夫人之前見過二姑娘,覺得頗合眼緣,又心疼二姑娘喪母,所以想借此機會收二姑娘為義女。”
收她為義女?柳映疏這才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她揉了揉手中的帕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上京裏世家之間互認親戚的也不是沒有,只是世子夫人在她剛出孝期就要認她為義女,這多半不是什麽好的事情。
她要如何拒絕呢?
一旁的小周氏聽到世子夫人要認柳映疏為義女時驚得睜大了眼睛,轉而心中又生出了羨慕嫉妒的情緒,懊惱這樣天大的好事為什麽沒有落在自己女兒身上。
見柳映疏像根木頭一樣毫無反應,小周氏恨鐵不成鋼,忙道:“映疏,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以後有世子夫人在你背後給你撐腰,還怕尋不到如意郎君嗎?”
如今上京的人都在傳柳映疏因為尴尬的年齡,而沒那麽容易找到稱心且門當戶對的夫家,想高嫁也難,又加之喪母,沒人替她張羅婚事,更是難嫁出去了。
倘若她認了世子夫人為義母,于婚事上好歹能幫一幫她。
小周氏下意識覺得柳映疏會很樂意答應。
可她話音剛落就聽見柳映疏柔着嗓音回絕:“夫人的好我疏心領了,但怕是要讓夫人失望了。”
“我命薄,已經沒了母親,沒有這個福氣,且我外祖父怕也不會答應,勞煩嬷嬷替我轉告夫人,改日我親自登門致謝。”
她當然不可能真的去寧國府見世子夫人,誰知道那地方是什麽狼窩,柳映疏心中嗤笑一聲,就知道世子夫人沒安什麽好心。
她這話乍一聽沒什麽,仔細一琢磨就能知道她裏面的意思。
很簡單,意思就是她死了娘,斷沒有再認一個人當娘親的道理,對方也不怕晦氣。更何況她還搬出了遠在曲州邊境的南安王,可以不給她面子,總不能不給老王爺面子吧。
偏生這話她說得都說不漏,你要硬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挑錯,柳映疏還能刺對方是不是在故意找茬。
王嬷嬷來之前就找柳家的下人打聽過了,都說這柳家二姑娘最是好性,加上之前上京都在傳柳家映疏是當之無愧的大家閨秀,卻沒想到在她這裏吃了虧,想來傳言不實。
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礙于自己在人家府上,又不好發作,憋了半天才找到話堵她:“認義女的事可以暫且不提,二姑娘替我家姑娘簪花的事可別忘了,雖說于理不合,但是他人也能諒解。”
“瞧瞧嬷嬷這話說的,我都替我家姑娘不平。”
門外忽地響起這中氣十足的話,柳映疏這才松了手中揉成一團的帕子,裝作不經意地往門外看去,只見一道身影快步走了過來。
見來人上身是一件橙色的交領,外罩一件淡黃色的紗衣,上面繡了金色的迎春花,下半身着一件漸變色的百褶襦裙,頭上帶着黃色系的頭面,整個人像太陽花一樣耀眼。
她走到柳映疏身邊停下,動作倒是沒有方才那般急躁,只是輕輕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拍了拍,帶着安撫的意味,路上聽琴已經将在裏面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王嬷嬷是見過她的,此人正是柳尚書的小女兒柳清語,十六歲的時候嫁給了一個武将,如今她丈夫已經封了武安侯。
未等王嬷嬷說話,柳清語接着道:“你們寧國公府也算是貴族世家,怎麽還拿這小家子的做派,讓非親非故的閨閣小姐替新娘子簪花。”
說罷她停了下來,接過柳映疏遞給她的茶喝了一口,方才這丫頭身邊的大丫鬟急急忙忙來找她,她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放下剛睡着的小女兒就趕緊跟了着過來,現在還真有點渴了。
她不在乎什麽禮儀,兩三口喝完這杯茶又接着說:“再者你們寧國公府家大業大的自然不怕外人說道,可我家姑娘還待字閨中,這事傳出去萬一相中的夫家為此诟病,她還怎麽嫁人?就連她未出嫁的姊妹也會受到牽連。”
柳映疏認同地點了點頭,這寧國公府當真是欺負她沒了母親,也不把柳家放在眼裏了。
小姑姑說的這些話原也是她想拿來當借口的,只是嫁不嫁的事情她一個閨閣姑娘實在是不好說,索性她方才想起小姑姑這幾天回了柳家,只能病急亂投醫。
沒想到小姑姑真的被聽琴請來了,甚至還幫她回絕了王嬷嬷。
這邊柳映疏松了口氣,王嬷嬷臉色卻不太好了,她又不能得罪了武安侯夫人,眼下算了算時間也不早了,她只好作罷。
王嬷嬷面上嘆了口氣,賠笑道:“簪花一事姑娘不願意也就罷了,另一件事還請姑娘再考慮考慮,時候不早了,老奴就不叨擾了。”
“來人,送客。”
柳清語也不跟她客氣,直接搶在小周氏面前出了聲,小周氏還想再留下王嬷嬷說幾句話也不能了。
等王嬷嬷被丫鬟領出了門,柳映疏這才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她看了小周氏一眼,聲音不疾不徐道:“我竟然不知二叔母與王嬷嬷相熟,巴巴地将人請了過來。”
這王嬷嬷原是來尋她的,小周氏将人請了過去,已經是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她再不濟也是大房嫡女,小周氏手伸得有點長了。
聽出了柳映疏話裏的意思,小周氏一時羞愧,但是要她一個叔母向侄女兒賠不是,她又做不出來。
于是只好給自己找補:“我也是為了你三妹妹的婚事,眼瞧着她就要十六歲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聞言柳映疏笑了笑:“二叔母說得有道理,還是三妹妹的事要緊些。”
小周氏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我沒有說你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你二叔成日裏不把內宅的事放心上,就連你三妹妹的婚事也不上心,只能我多替她操心。”
原本柳清語就不喜歡這個嫂子,她聽得煩了,拉着柳映疏就走:“我那得了幾匹好看的緞子,你現在既出孝了就不要再穿這麽素了,你跟我回我的院子拿了去。”
柳映疏被她拉得險些一個趔趄,穩住了腳步她才拒絕道:“小姑姑,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讓錦書跟你去拿。”
說完她就往方向離開。
看着柳映疏窈窕的背影,柳清語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幾十米開外的她喊道:“你且站住,後日是上巳節,父親交代我帶着你出去散散心,你可別忘了!”
柳映疏輕巧地轉了頭笑答:“知道了。”
柳清語搖了搖頭,對着身後的錦書道:“我看那王嬷嬷就是在放屁,二侄女這樣的相貌還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原本追着出來想要給柳映疏送她落下的帕子的小周氏聽見二人的對話,想起之前外甥求她的事情,心裏有些動搖了。
柳映疏本來想着過幾日再去找那人的,可現在她改變了主意,想要早點去見他,跟他說一說今天遇到的事情,恨不得一吐為快。
誰知道等她買了糕點到了謝府門口卻吃了閉門羹。
謝府大門緊閉,看樣子像是很久沒有住人的樣子,柳映疏還不知道這三年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在守孝期間父親似乎一直刻意不讓外面的消息傳到她的房中,她還以為那人跟她賭氣所以連封信都沒她寫。
原來是不在上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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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璟:老婆終于發現我不見了QAQ